“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傅楚希知道莫辰会反对,倒没料到他反应会如此大。
“是你得先听我说!”莫辰心里头着急,也忘了傅楚希讨厌别人近身,抓住傅楚希的手,“你若喜欢听戏你平日去听就是,想捧谁你暗地里去捧,别被人知道!岛上那些混老头子一个个伸长脖子就等着你出错,你可千万小心让他们捉了把柄!”
傅楚希一脸淡定:“买都买了。”
“能退款吗?”莫辰问。
傅楚希蹙眉瞥了他一眼:“你认为能吗?”
“不能……”莫辰想了想,“那这样,这戏班子你给了多少银子就当送了那班主,这笔账从我这里拿银子平上,从今往后咱们就当没这回事,你没做过,我也不知道!”
傅楚希薄唇微微抿起,没吱声。
“你听我说话没有?”莫辰抓着傅楚希的手,急切地问。
傅先生将琉璃碗放在矮几上,先从莫辰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这才将一个信封递给莫辰。
莫辰想起当初他请回傅先生时说过,只要他想走,将他们当初签的五年契约归还于他,他便放人。却没想到这才两年,傅先生就要跑了。
莫辰跳起来,气道:“你这是闯了祸就要把这锅甩于我,自己跑路去么?!”
傅楚希:“……”
莫辰越想越憋屈,目光闪烁,可怜兮兮的。
傅楚希被他瞧地直发毛:“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又不是流浪猫狗。先看看再说。”
莫辰哼哼两声,站在一旁拆了信封,见着一张契约,却不是他们的,而是傅楚希以陌尘岛的名义同陈家班签的,签的是个三年契约。
连莫辰岛的印都用上了,这事儿算是铁板钉钉了。因为在岛规靠前五十条左右有这么一条规矩,陌尘岛盖印之契约不可毁约。
换句话,如果傅楚希把这印盖在一张写了莫辰名字的卖身契上,他也得认了。
呸!当初就不该把印交给他,还巴儿巴儿地说些相信他眼光的浑话!
莫辰知道这是自己打了自己脸,心里头直冒火,又不敢把气火往傅楚希身上撒。
想想就郁闷得不行,也不顾这一身白衣,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从竹榻下面摸出了一个小酒坛,气呼呼地拔了塞子就往口中倒。
一阵风拂过,桃花瓣被风送来,落了莫辰一身。
莫辰就这样靠在傅楚希袍子旁边喝闷酒,等他喝了有半壶,傅楚希才开口:“我看过岛规。”
“哼。”莫岛主还在生气。
傅楚希见他二十出头的人还跟个孩童似的爱赌气,不由得觉得好笑。
傅先生:“岛规写的是不得养戏班捧戏子。”
莫岛主:“哼。”
傅先生:“我这契约是合作的契约,你可看清了?”
莫岛主:“哼哼。”
傅先生耐心解释:“这意思就是,陈家班就是陈家班,不是你陌尘岛的陈家班。我分两年给他们两笔银子,而他们须在我所规定的时间内,赚到我们所商定的盈利,当然这期间我会帮他们经营,以便更快赚到我要的盈利。”
莫岛主不哼了,仰头不解地看向傅楚希。
“这叫什么?”傅楚希问。
莫辰等他往下说,傅楚希却半天没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叫什么?”莫辰只好发问。
傅楚希这时却拿起了架子,伸手倒:“酒。”
莫辰将手中的小酒坛递给他,傅楚希手腕一翻又压在他酒坛上方,一脸嫌弃:“我可不是你江湖人,从不讲究,喝酒都直接对着坛子牛饮。”
莫辰连忙从矮几上拿了一直扣在盘子里的酒杯,倒了一杯酒,八分满,然后递到傅楚希面前。
傅楚希这才接过酒杯,慢条斯理地饮尽这杯美酒。
莫辰等得急了,又问:“叫什么?”
“做生意啊。”傅楚希笑道,“你一个岛主连做生意都不懂吗?”
“知道,但不懂啊!”莫辰说得义正言辞,“岛主的存在不就是吃喝玩乐,然后有人欺负上门就帮着打回去出出气吗?”
傅楚希这下是真无语了。
江湖七大门派,这陌尘岛就排在第七个,多年来江湖腥风血雨,七大门派榜单上换了一拨又一波,唯有陌尘岛的地位非常稳固,没下过榜单,却也从未往前挪动一名。
和莫辰不相识的时候,傅楚希还暗赞这陌尘岛懂得韬光养晦,不做招风大树。
如今看来,却是因为岛主从不着调。
莫辰喝着酒,想了一会儿:“也就是说,这是做生意,算不上养戏班捧戏子?”
傅楚希颔首。
“我怎么觉着都一样,有区别吗?”
“一个用来赚钱,一个只花钱不赚钱。”
“这样啊?你早说是赚钱的买卖我不就懂了?”
傅先生无语。
感情他之前是浪费口舌,白解释了半晌。
傅楚希办完正事,又被莫辰拉着陪他下了一盘棋。
莫辰才学棋不久,虽然兴趣正浓,但却是个臭棋篓子。也就傅楚希有耐心,能边下边教,让莫辰毁棋毁了不知道多少回。
一盘棋下完,已是傍晚。
傅楚希拿着账本出岛,回头时晚霞满天,映着桃花林中那个拿着一枚棋子发呆的白衣孤影,衬出了几分寂寥。
傅楚希心中生出许多感慨,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莫岛主摸索着一枚傅楚希用的白子,喜滋滋地想:今日比上次又多拖了一盏茶的功夫!
想到这心情就甚好,晚饭也多吃了两碗。
*
莫辰知道买戏班的事情不会顺利,果不其然在月中的早会上傅楚希才说出这件事,参与早会的一位长老、四位堂主、三个总管就齐齐投了反对票。
其实这三位总管是看得清形势的,知道傅先生是做生意的好材料,才来岛上两年陌尘岛的所有生意就只有盈利没有亏损,收入翻几番,看得武林中其他门派是一水的羡慕。
可无奈他们不敢和长老以及堂主做对,只能跟着反对。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傅楚希的口才那真是只要不动粗,谁在他面前都讨不到半分便宜。
莫辰更是知道,傅楚希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仅大道理一堆,还有数不完的歪理。
果不其然,一番唇枪舌剑下来,长老和堂主们就落了下风,被傅楚希问得那叫一个哑口无言,一个个只能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若是其他人的提议,他们还能来个“比武较输赢”,可偏偏这傅先生是个不会武功的商人,最后只把崔长老给气得连声喊“姓傅的要祸我陌尘岛”。
莫辰吃着点心看热闹,心想你一个破岛就我一人守着,又不比皇帝的大好河山,有什么好祸祸的?
傅楚希倒是气定神闲,坐椅子上悠然地吹了吹茶水,瞥一眼旁边观战的莫辰,就见莫辰嘴里鼓囊囊地塞着糕点,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伸出来,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莫辰!”崔长老大喝。
莫辰正竖大拇指呢,连忙拢起袖子,吞下口中糕点。结果好死不死一口糕点噎在喉咙里,憋得连连捶胸,傅楚希快步上前将手中的茶盏递过去,莫辰就着他的手喝了好几口茶水才把喉咙里的糕点顺下去。
莫辰被噎得泪眼汪汪,边用袖子擦眼睛边道:“师叔请讲。”
崔长老见他那不成器的样子,刚才的话都不想再说了。
但左右莫辰是岛主,这事儿最终得他来做决定。
崔长老只能压着火:“买戏班这事,岛主想来也是觉得不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