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城很大,也很美。那种美不同于太忘宗的冷清和脱俗,天都城充满了俗世的烟火气息。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红墙朱瓦,柳院杏门。陆极还远远地飞在半空中的时候,就嗅到了那种俗世的气息,感受到那种热闹的气氛。
他们按照一般规矩在天都城城外三十里落地,就有几个穿着不凡的道修迎上来,领头人一脸谦恭:“阁下可是玄寂真人?”
玄寂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陆极和陆义观对视一眼,低调地站在后面。
那人闻言笑道:“贫道乃副城主章纠真人的门客,得知真人大驾光临,特来迎候。”
玄寂只冷淡地点了点头。陆极开始回想前世,陆义观的目光在他们腰间系着的一模一样的玉佩上转了几圈,又收回目光。
待一行人步行到天都城门,一个中年人也同样迎上来,先是不冷不热地看了玄寂身旁的四个道修,才恭恭敬敬地对玄寂行礼:“城主早已等候多时,在府中布下宴席,静候真人大驾。”
那四个道修毫不理睬中年人的话语,对着玄寂道:“城主既已派人迎接真人,贫道便离去了。章纠真人也恭候真人大驾。”
那四人一脸坦坦荡荡地走了,留下中年人带着城主的人引着三人进城,面上笑嘻嘻,心里咬牙切齿。
然后三人在病弱的城主章群的迎接下入住了城主府。
而陆义观偷偷摸摸地出去逛了一天,回来就对陆极及玄寂说:“这天都城,不太平啊。”
陆极坐在院子的树下,拿着毛巾擦着自己的断念刀,全神贯注,神情漠然,连头都不抬,只低着头发出一个鼻音,表示回应:“嗯?”
玄寂端坐在石凳上,身姿挺拔,神态自若,执着一本线装书,只抬眼看了看,又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陆义观看着二人不感兴趣的样子,一脸没趣,但他还是打起精神道:“师尊,天都此次盛会,邀您前来,怕不只是为了开启天都陵寝。现今城中暗潮涌动,这天都城,怕是要变天了。”
玄寂把杂书又翻过一页,看得津津有味,眼神都没给一个,只回了一句:“与我何干?左右他们算计不到我身上。”
陆义观想想师尊的武力,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习惯了先发制人,谋定而后动,今日竟然毫无用处。哎,看来他要快点适应师尊的武力值,学着仗势欺人才行。
玄寂还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对着自己的武力值乱开脑洞,隐隐要走歪路的样子。
他漫不经心地又翻过一页书,又感觉到了自踏入天都城起,从天都城的地下,那隐隐约约传来的呼唤。
来自历代城主的灵剑的渴望和呼唤。
他们已经在地下待得太久了,待得剑已生锈,渴望重见阳光,延续着以往的荣光。
玄寂摸了摸腰间同样被引得躁动不已的破妄剑,神情冷漠:但又与他何干?
那些感觉骤然消失。
玄寂笑了。
七天后,陆极穿着极其正式和繁复的太忘礼服,和同样衣服隆重的玄寂和陆义观,跟着接引侍女往天都的广场走去。
陆极悄悄地摸了摸一层又一层的衣服,有些厌烦,但是想想怎么说也是人家的盛事,不好不给面子,便忍下了。
反正走完过场还会换衣服的。他想。
三人到天都广场的时候,广场已经人满为患了。
城主章群仍然一脸虚弱,看得出来是在强撑着主持仪式,副城主章纠坐在右手边,看起来倒是很沉稳。
陆义观一边观察一边暗自评价、看来城主的虚弱已经到了连表面样子都做不了了;章纠虽然听说有些自私和傲气,但是看起来也算沉稳……
他站在玄寂后面,微微低着头,两只手的拇指互相摩挲,思忖道:天都城的权力交接也许没有那么凶险呢……
可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天真,天都作为中央第一大城,人口众多,实力强劲,本来就是一块肥肉,谁会放手呢?
他斜眼瞟了一眼周围,笑呵呵:坐在上面的是城主和副城主,可在他们身后的势力,各个都是贪婪的巨兽。
他想到自家,叹息:这权力虽好,却也无趣的紧。
陆极默然地听着城主热血沸腾的演讲,看着一些道修同样出来做一番激励,然后就各种散去,颇感无趣。
他偷摸地瞟了瞟大波的百姓热热闹闹地挤入另一边的比武台,或三三两两结伴游荡在卫兵巡逻的开放市场,更想和师尊像个凡人一样去看那边的热闹。
属于凡人的盛会正在进行,属于修士的盛会也即将开始。
所有的被邀人员又回到城主府,来到城主府的最中央,一片白玉和大理石铺就的八卦图地形,正中间是一个凸起。
章群苍白着脸越众而出,刀刃划破肌肤,鲜血滴落在那个凸起上,激出一片霞光。他又咬咬牙催动体内的灵力,灌入其中,终于让整个八卦图亮了起来,除了最中间的一个太极图。
他回头,虚弱地笑:“劳烦真人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谁。
玄寂连步子都没动,只抬手挥了挥,最中央的太极图便像打了鸡血一样,刺目地亮了起来。
八卦图位置的大理石被打开,露出黑黝黝的地道,等待着人的宠幸。
陆义观两眼放光,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那个地道,眼睛眯成了月牙:啊呀!太白真人的书说的是真的?天都真的是在上古陵寝地宫的基础上建起来!
早已准备好的俊才们一个接一个地下去。换了衣服的陆极盯着玄寂看,直到他回头无奈地笑:“好了,去玩玩也好,等出来,我们去逛逛天都城的集市。”
陆极得偿所愿,含笑点头,和早已按捺不住的陆义观迈步而入。
所有人进入的一瞬间,宫门轰然关闭,八卦图变幻成地宫的平面图,代表人的红点在里面穿梭,而在最里面,一个绿点和几个白点静静地待在那里,却吸引了玄寂以外的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天都首任城主章泽的剑灵,也是这个天都地宫最重要的宝物。
玄寂不过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章纠看着他冷冷淡淡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紧绷着的心弦放松了一下:无论如何,不支持章群就好。
章群已经在心腹的帮助下离开了。他用力地忍受着元婴撕裂的痛苦,不知从何而来的魔气快速地侵蚀着他的识海,痛得让他整个人冷汗直冒。
再待下去,他迟早会露馅。是他托大,妄想炼化魔气,结果得此下场。
如今,只能靠天儿了……只要能得到剑灵的认可和帮助,掌控天都城不过反手。
他的视线望向中央,苍白的脸上浮出冷笑:章纠?这天都城,你有本事,就来拿啊!
待他的内奸起事,破坏地宫的远转阵法,玄寂真人还会置身事外吗?毕竟,里面可有他的“爱”徒啊。他面目狰狞地想。
真是面目狰狞,有碍观瞻。
陆极在心里点评道。
他们一进这个地宫,就遇上了一个迷宫,千辛万苦终于走出来了,一个长得奇奇怪怪,像是用许多形象拼凑起来的生物就挡在他们面前,要他们送他一朵花。
陆极心里一脸懵逼,前世他背靠大树,无论法宝还是各种物品几乎予取予求,因此出门都是为了历炼。虽然他那时没有进入天都陵寝,但辗转也去了很多险地,可从未见过如此丑的生物,听到如此奇怪的要求。
陆义观却十分淡然,他从陆极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施施然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拿出一朵小白花,递给那个人。
那人摇摇头,道:“我要你们进门第七个左拐弯直走第二个右拐弯第九个左拐弯的那面墙上的牵牛花。”
他们面面相觑许久,试了几次发现怎么都过不去后,就老老实实地转回去取花。反正修士记忆力好,不怂。
可没想到他们回到那条路上,就看到有四个人已经在守着一朵花苞了。
他们环顾四周,发现竟然只有一朵,就把目光也放在了那四人中间的花苞上。
那四人也发现了他们,严阵以待。
一个看起来颇年长的青年走出来,拱手问道::“在下章天,不知两位可是道一和道博师弟?”
他们沉默不语。
结果另一队人突然过来,看见这两方对峙的场景,哈哈大笑起来。
其中一人指着那四人,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不是我们的天都四俊吗?怎么?没了城主撑腰,如今还要作威作福不成?”
陆极默然不语,和陆义观眼神交流:真是一群智障,反正我们没追求,干脆坐山观虎斗好了。
陆义观努努嘴,表情无奈。
陆极看过去,两波人已经打起来了。
一边打还一边骂:“我可去你的吧!要不是仗着你的城主爹,你能当上天都四俊?哎呀我忘了,这什么四俊还是某人自己先叫出来的呢!”
天都四俊十分生气。
若不是城主受伤,看着就要挂了,这些不知道哪里来的阿猫阿狗是怎么也不敢在他们面前放肆的。
可是如今城内暗潮涌动,他们也不敢真的杀了他们,引发不可知的变动,只是打晕了他们。
陆极二人终于又被他们关注了。
章天继续问刚才的问题。
陆极突然笑了一下,恶趣味地回道:“我们啊?我们是忘玄双煞!”
陆义观配合地点点头:“嗯!超凶的。”
天都四俊一脸懵逼。
天都四俊横眉冷对。
天都四俊忍下了。
陆极夸张地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里唾弃,只觉得这个陵寝无聊至极,简直浪费时间,不知所云。
下一秒,陵寝各处发出震动,陆极眼睁睁看着天都四俊四人被一道围墙隔开,同时自己也闪身避开一道轰轰作响的石板。
变动发生时,陆义观早就很有眼力劲地贴到了陆极身后,凝眉看着正在动来动去的陵寝,内心惴惴不安。
外面肯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