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极还在消化刚刚的话,突然听到太白的轻笑声,疑惑地看向她。这一看,便瞳孔一缩。

只见太白浑身虚幻的白光变成紫蓝色的火焰。她站在那里,笑着对陆极道:“一介残魂,无能为力。你重生修行,精神力、道术、道心应该没有多少短缺。如此,我送你一场造化吧。”

她满怀希望地看着陆极,喃喃自语:“陆极啊……你再不努力……太玄还能活多久呢……一万年……已经太久了……何况,翁同玉已经没了……”

陆极手中的青莲刀开始变大变长,刺破了他的手掌,流出的鲜血全都流到青莲刀刀身,又被刀吸收,发出绿光。

陆极用另一只手用力地握住青莲刀刀柄,想把它抽出来,却毫无作用。

他的识海里,广阔无垠的海面开始旋转,慢慢变成一个漩涡。漩涡冒出暗沉的青光,隐约看到里面是一把刀。刀身光滑、厚重,密密麻麻地镌刻了无数法阵,勾连成一个覆盖全刀身的繁复法阵。

法阵开始一个一个的冒光,待全部法阵勾连后,又一瞬间熄灭光芒。

青莲刀直直掉入识海。

陆极失血过多,掌心痛到麻木,识海的运动又让他头痛欲裂,蛰伏的魔脉再度蠢蠢欲动。

他意识模糊间突然想起他的师尊……

太极台上,玄寂悬浮在半空中已经七年了。期间,各个试炼弟子陆陆续续地出了太白梦境。就连卢天沅都在两年前出来了,可陆极却一点要出来的迹象都没有。

玄寂垂下眼帘,看着掌心的红色图案,抿唇不语。

空气突然震动,撕开一道裂缝,一个绿色光点从里面钻出来,在空中旋转几圈,精准地向玄寂激射过去。

玄寂抬手,光点落入他的掌心,化为一封书信。

封面落款是:道真。

玄寂面带微笑地展开,细细地阅读起来:

【师尊:

展信佳!

东极之海已经开始争斗,弟子不愿卷入,已于三年前离开东极,绕道西南,去往大悲寺。

听闻无源大师提前举办佛道论会。此等盛事,道真如何能错过?

我在路上偶遇未清师弟,听闻师尊收了两名师弟。道真游历多年,颇有收获,正好送给师弟们做见面礼。

道真于大悲寺静候。】

玄寂看完,收好信。他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便动指回信。

半晌,一道流光钻入空间裂缝中,消失不见。

玄寂慢慢闭上眼睛。

“叮——”

玄寂猛的睁开眼,他从怀中掏出一株植物,上面挂着一个铃铛。此时,正一声一声地响着。

他一把捏碎铃铛,起身,掌心的红色印记泛起了红光。

粉色的漩涡慢慢在他身边旋转,却隐隐有种控制不住要消散的感觉。粉色颜色越来越深,漩涡也越来越大,颜色近红,占据整个太极台。

半空中传来玄惑气急败坏的声音:“师弟!不可!如今的梦境只容得下金丹——”

话未说完,红光消散,露出空无一人的太极台。

“师——唉~”

玄惑落到太极台上,叹了一口气。

“静心!”

四周突然传来师尊的声音,一道熟悉的灵力从他背后灌入。

那道灵力源源不断,在陆极身体里游走,慢慢调动起他的灵脉,又进入魔脉,充满了魔脉。

魔脉隐隐排斥,却也贪婪地吸入灵力,增强着自己的力量。这既排斥又吸收的冲突,折磨得陆极身体痉挛,每根骨头都要烧起来一样。

“坚持住!道一!”

陆极闭着眼睛,满头大汗,牙关紧咬。

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感到一只手强硬地往他嘴里塞东西,可他痛得牙关紧咬,那只手只能无功而返。

后来,他感到他的下巴被用力地地掰开,有什么东西贴着他的嘴唇把一朵植物送了进来。可惜,他根本咀嚼不了。后来,那植物又退出去,过一会儿推进来一团残渣。

陆极的下巴被用力地掐住,那团残渣被极力地往他喉咙里填。期间,推动残渣的柔软时不时扫过他的牙齿,在他的舌头上剐蹭。

残渣被推进去了。

那只捏着下巴的手略微松了松。

陆极大力地咬下,一股血腥味蔓延在他唇齿间,然后下巴又被用力地掐住。什么东西从他嘴里退出,下巴上的力量撤出,陆极又紧紧咬住了牙关。

残渣和血都发挥了作用。磅礴的生命力滋养着陆极。在温和的治愈的生命力的调和下,魔脉终于安稳地吸收起了灵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极醒了。

他发现他半躺着在一个人的怀里,发间传来一个人的呼吸,喷动他的碎发。

他的左手被一只手带着紧紧握住了青莲刀,右手用力地掐在一个人的大腿上。

他镇静地抬头,看到一张他魂牵梦萦的脸。

他的师尊正闭着眼,嘴唇紧抿,周围是难以察觉的灵力波动。

师尊在调息。

玄寂睁开了眼。

他的眼眸向下,看向陆极,问道:“你……嘶……”

玄寂才说了一个字,就突然停住了。

他微微皱纹,继续问道:“还好?”惜字如金,吐字缓慢。

陆极悠悠地闭上眼,将整个身子往玄寂怀里缩了缩,气若游丝地说道:“师……师尊,弟子……灵力……枯竭了。”

玄寂的灵力又输入陆极的身体里,勾动了陆极身体里充沛的灵力。然后,他淡淡地看着陆极。

陆极微微侧头,面向玄寂的脖颈,原本掐住玄寂大腿的右手放松了力度,轻柔地好像抚摸。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师尊……弟子没有力气了。”

玄寂原本握住陆极左手的那只手收回来,和另一只原本贴在陆极后背的手,齐齐放在陆极的肩膀上。

他又慢又轻地道:“你是自己起来还是我把你撕出来?”

陆极极快地把嘴唇往玄寂的脖颈擦了一下,又快速地起身,面向玄寂半跪行礼:“多谢师尊相救。”

他悄悄地抬头,发现原来师尊是跪坐着的,白色的衣衫乱七八糟。

玄寂起身,分别施了一个法术给二人。

两人全身焕然一新后,境灵突然出现,冷着脸道:“真人强行闯入,梦境已经摇摇欲坠。青莲刀如今已经认主陆极道友,梦魂花也已经被他吃下。二位,还请尽早离去吧。”

玄寂点点头,无所谓地出了殿。

陆极正欲跟上,境灵捧着一本书,拦住他道:“此乃主人赠与陆极道友的书。”

陆极接过书,发现是那本《霸道宗主的冷情炼药师》。

他面瘫着脸收入乾坤戒,道了声多谢,便也离开了。

陆极摸了摸之前握住青莲刀的手,上面一道青青紫紫,是一只手的形状。

他皱了下眉头:师尊握得真用力。

要是抱他也能那么用力就好了。他有些奢望地想。

二人相继离去后,境灵跪到那张奇怪的椅子前,痛哭道:“主人……”

陆极走出殿门,发现他的师尊站在一大片荒芜面前,身影挺拔,无端地透出一股子倔强和……孤独。

他握紧拳头,快步上前,只想插入那个画面。

玄寂看见陆极,嗯了一声,掌心印记发光,又一个球型的粉色光团包围住二人。

太极台上,早已出来的弟子们和掌门等人正望眼欲穿得等待着。

一见光团出现,众人便四处散开。

玄寂和陆极出现。

玄寂脚底落地的时候,轻轻地动了动舌头,痛得微微皱眉。

三月后,忘玄峰上,玄寂正在教导邹无异。

陆极突然从外面走入。

玄寂侧头看了他一眼,满意地点点头:“一举结丹,很好。”

玄寂又对邹无异道:“今日便到这里,你回去好生思索,灵脉与灵根相辅相成,勿要重此轻彼。”

邹无异点头应是,又行礼告退。

陆极坐下,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玄寂。

玄寂道:“你此次结丹,灵脉魔脉是何动静?金丹有无异样?”

身量长开的陆极如今虽然不过十九,却身高腿长,形体比例极好。他的面容脱去稚气,多了几分沉稳。

他回道:“双脉虽有异动,但影响不大。不过,师尊,我的金丹上好像有魔气?”

最后一句话,他眼眸清澈地看着玄寂,神情中隐隐透出些许困惑。

玄寂翻书的手指顿住,他抬眸望向陆极,眼神问询。

陆极放肆地一把抓住玄寂的手,一本正经地道:“弟子说不清楚,请师尊亲自探查。”

玄寂看了眼陆极胆大妄为的手,没有动作,灵力却顺着陆极的手进入他的身体,查看他的内府。

玄寂看到,陆极内府的金丹圆润,却不是一般人的纯金色,而是金色和黑色交织,汇成一种深渊般的暗金色。

他小心地用灵力去试探,慢慢地探入陆极的金丹,却马上就被金丹吸收了,就像陆极自己的灵力一样。

这时,陆极突然用力地捏了捏玄寂的手。

玄寂退出灵力,睁开了眼睛。

陆极满面潮红,眼睛似含了一汪春水,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似羞含怯地看着玄寂,眼里满是情意。

玄寂抽出手,搭在书上,无视他的眼神,淡淡地道:“金丹无碍,只是魔灵融合,乃天下首次,你以后不要轻易给人探查你的内府。”说到这里,玄寂顿了顿,接着道:“受伤了就来找我。”

陆极用另一只手握住他刚才抓住玄寂的那只手,轻轻揉捏,低头应道:“是,师尊。”

玄寂没有看到,陆极低头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再也压制不住。

陆极一边欣喜一边心酸地想:师尊竟愿意嘴渡梦魂花,可又如此冷淡,究竟是对他有意还是仅仅权宜之计?

陆极拒绝承认后者的可能性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