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无极殿门外的太极台上,所有新弟子严阵以待,等待着最终结果。

笑眯眯的未鸣师兄从殿中走出,大声道:“念到名字的出来站左边。陆极、陆义观、陆义姝、余姿落……”

念完后,未鸣转头对陆极他们笑道:“各位师弟师妹请随我来。”

说着,一马当先走向无极殿。

众人见状,纷纷跟随。

陆极看着这熟悉的殿门,几乎压抑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师尊,弟子来了。

殿门无声开启,未鸣走进,身后跟着一群十几岁的少年少女。

他先是向各位长老及掌门行礼,这才转头对这群人说道:“我想各位都猜出选拔结果了吧?关于你们的师尊,门派已有讨论,但仍会征求你们的意见。现在,想拜哪位真人为师,就自己出来争取吧!”

话音刚落,陆极便迈步而出,大声道:“愿玄寂真人收我!”

“愿入忘玄峰一脉!”

两个身影,两道声音,同时出现。

陆极循声看去,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同样迈步而出。他姿容清俊,眉目如画,挺拔如松,此刻面上含笑,眉眼间神采飞扬。

真是自信啊。陆极心中冷笑。

但他却怎么都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安和焦躁:此世已和前世大不相同,师尊提前出关、首徒道真、忘玄峰重兴以及再次收徒。

入门试炼如此简单,哪怕在前世,他也不知道师尊选他的理由,更不知道师尊再次收徒,内心何意。

他还记得以前师尊说过的话:“为师精力有限,有一徒传承道法即可,人多,不一定是好事。”

大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向坐在掌门右边的玄寂真人,等待他的选择。

陆极压抑地抿了抿唇,紧张又小心地跟随众人移动目光,看向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玄寂真人是修真界公认的美人。即使修真界不少俊男美女,他仍然有着碾压所有人的实力。

他面容俊美,身材挺拔,长长的眼睫毛下是一双如水含光的眼眸,一眼便可叫人心神摇曳。他天生一副妖孽样,习得却是无情忘情的太忘心经,以至于禁欲气质生生压过了他的艳色,令人难生亵渎之心。只是,天下皆知,玄寂真人的爱慕者如过江之鲤。

陆极痴迷地望着他的师尊,只觉得多日的思念、埋怨、痛苦,全都不翼而飞了。

玄寂站了起来,目光虚虚地掠过下方众人,白色的长袍像一道流水滑下座椅:“陆义观可为我二徒,赐道号道博;陆极可为我三徒,赐道号,”说到这里,玄寂真人顿了顿,目光投向陆极:“道一。”

听到这个和前世一模一样的道号,陆极心神难定,识海里掀起滔天巨浪,被寂静灵脉压制的生无魔脉竟然蠢蠢欲动!

“道博,你自去忘玄。道一,你跟我出来一下。”

陆极勉力压制,恭敬地回道:“是,师尊。”

“是,师尊。”陆义观回道。

这个陆义观比闻潼还要讨厌!听到这个原本只有自己能叫的人被别人叫师尊,陆极心里不爽,却也只能在心里咬牙切齿。

玄寂和陆极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无极殿。

陆极一边强压魔脉,一边暗中注视玄寂,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却火热得难以忽视。

“道一,执念太深,非是幸事。”玄寂突然停步,转身开口。他的眸光停在陆极面上,像一道春风拂过。

陆极强定心神:“弟子不知师尊何意?”

玄寂轻声道:“修道者虽不一定绝情绝爱,可我忘玄一峰修太上心经,追求道性自然,人间情爱非忘玄所钟。”他说到这里,移开目光,看向山中云海:“何况,你魔性太深,执念难消,我亦性情执拗,冷情之性早已深入骨髓,日后你修为大成,你我之间必有争执,再生龌龊。”

陆极抬头,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牢牢锁住玄寂,魔脉再也压制不住。他的识海掀起巨浪,精神力泄出,却被禁锢在两人周身五步。

原来玄寂早已布下结界。

他站立在陆极面前,如水的眼眸似化作坚冰,投出冷漠至极的目光。陆极的精神力化作狂风,在结界中肆虐,却连他的发丝和衣角都不能掀动一分。

玄寂面色冷然,道:“太忘翁同玉已失,必然有动摇太忘基业之事发生。你看似灵根普通,毫无灵脉,实则身负魔灵双脉,乃是唯一超脱之人。你如今不过十来岁,识海却深不可测,定是重来一次之人!”

他慢慢地抬手,掌中现出一把黑色木剑,剑身朴实无华,只在剑柄和剑身交接处雕了一条鲤鱼,却隐隐泄出寂灭一切的气势。

玄寂抬剑,眼神冷漠至极,暗黑的剑尖直指陆极面门:“你到底是何人?翁同玉缘何而失?从实招来!”

剑尖直指面门的时候,陆极的瞳孔毫无变化。他周身的精神力几成实质,眼眸却一动不动,和玄寂冷漠的目光对峙。

半晌,陆极的眼眶渐渐泛红,似有泪水滑落。他“扑通”一声对着玄寂跪下,眼泪滑落,哭道:“师尊!弟子终于再见到您了!”

玄寂只是低头看他,毫无反应,冷眼旁观。

“师尊!一百一十年后,魔尊联合东极王子、西南堕仙,兵分三路攻打修真界。天极星阁紫旭仙子叛变弑师;问道山受魔气侵蚀,三千道子沦为傀儡;大悲寺全面败退,无源大师舍身打开佛国,众僧避退。”

玄寂微微眯了眯眼,披散的长发突然飞舞。

“太忘宗的师伯们……除师尊、掌门玄惑、玄梦外,尽皆身陨!三十九位客卿长老只余四位,七万弟子死伤过半。”

暗黑的破妄剑发出一道道清鸣,长老白袍隐藏的法阵发出一阵阵白光,又乍然而灭。

陆极跪面玄寂,毫无惧色地直面破妄剑。

玄寂慢慢地把剑退回,却不是收剑而是蓄势,他直指重心地问道:“当今魔尊秋平陆三百年前伤败于我,早已无力统合魔界。统合魔界的新任魔尊是谁?”

陆极毫不畏惧地大声道:“是我陆极!”

他直直地看向玄寂,面无惧色:师尊根本不会因为这个杀他!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一切既已重来,那么前世一切就都是没有发生的,可以改变的!

既然没有发生过,又如何能证明他陆极叛道入魔?又如何能审判他?

破妄剑携势刺出,逼向陆极,却只斩下陆极耳边的一缕黑发。

破妄剑骤停在陆极耳边,可他没有听到一点破空之声,没有感受到一点力量,好像这只是普普通通的剑,也仅是随随便便地一划。

玄寂收回破妄剑,冷若冰霜的面容突然绽出一个春风般的笑容:“不错!不愧是‘我’的弟子!既然‘我’信任你,愿意让身负双脉,变成魔尊的你带着记忆回来,那就必然还有挽回的机会。”

他弯腰,伸手扶起陆极:“你的精神力虽然磅礴,却斑驳不清;魔灵双脉本应相辅相成,如今却互相压制。翁同玉虽是天下唯一的至宝,却也是太源真人的造物,没有足够的动力无法发挥其千分之一的威力。”

他左手施了一个“清洁术”,右手压在陆极的肩膀,输入灵力,开始为陆极疏导魔脉及精神力。

狂风渐息,熟悉的灵力输入,陆极感到一直以来躁动不已的魔脉开始平稳,心头的狂躁渐渐平息,一种熟悉的平静感再度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陆极突然发现当初闻机子为什么怂恿他囚禁师尊了。

他在心里无声冷笑:果真好算盘,魔灵双脉既是相辅相成自不能互相压制。他与师尊生隙,避入魔界,双脉失衡,神智易动,灵魂不稳,可不正是最好的夺舍人选吗?

当初他居然天真到相信闻机子的鬼话,相信这世间还有如他师尊一样清风明月的人物!什么不能做一个真正的人还不如了此残生?去他的!

可惜闻机子千算万算,没想到离开太忘后会被失去理智的他迁怒,最终被他吞噬而亡。

玄寂处理好陆极的魔脉,再次说道:“‘我’虽不是魔灵双脉,然作为翁同玉的主人,当仍有记忆。如今除了天道预感,毫无印象。”他说到这里,目光突然扫过陆极惊动起来的面容,毫无感情地道:“必是‘我’以自身为力启动翁同玉,身死道消。”

“师尊!”

“道一!”玄寂没有再看陆极,反而转身,背对陆极:“道一,你天资出众,修为惊人,道术可期,然道心有失。如今重来一次,为师必将令你闻道!”

陆极心绪万千,百感交集,却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何种情绪,只好低头回道:“是,师尊!”

他低头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师尊当初的遗言:“……我教会了你修仙,却没有教会你修道……”

师尊……

陆极攥紧拳头,心潮起伏难定。

这边,没有任何人看到,玄寂转头背对陆极说话的时候,一向平静的脸上破天荒地出现了疑惑、不解、挣扎的神色。

他慢慢地把破妄剑收回识海,抿唇想:道一道心有失,我呢?我囿于飞升一万年,如今陆极身负双脉,假以时日,必将飞升……

那自己呢?“我”,什么想法?

——

无极殿里,众人离去之后,玄惑独自一人坐在掌门宝座上。

殿内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光滑的岩面反射出他愁眉不展的面容。他有些疲累地闭了闭眼睛,回想着刚刚的天极星阁来讯:

东极海王已死,东极之海即将大乱,夺位之战已暗中掀起。

大悲寺无欲大师入魔,被三千罗汉结阵镇压,现囚于无源大师闭关的迦叶塔。

魔界智者秋千成突破封魔锁,斗法问道山。如今,问道山隐入衍圣秘境,内外不通音讯。

西南绝渊再现新堕仙,绝渊护卫不敌,只好再度开启禁阵。现今,护卫们已退守三千里外的思归城,等待支援。

天道已隐,天机难觅,天极星阁欲待一年后,弟子招新完毕,便避入星辰密境。

以上,望玄惑真人仔细斟酌,以做应对。正道以太忘马首是瞻。

……

玄惑难受地捏了捏眉心,又一根头发随着他的叹息,无声无息地脱落。

魔界欲兴,天下难宁。

他走出无极殿,看向远处的忘玄峰:连道修第一人的玄寂师弟都用了翁同玉……

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