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绵在一个房间里发现了施雨岚,她并未被官府的人带走,家里的下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孤零零的一个人缩在墙根角落里,睁着眼睛望着棚顶,面无表情。
像是一具早已死去的尸体,可却还有呼吸。
顾绵俯身叫她的名字,“施二姑娘……”
施雨岚僵硬的眼珠转了转,看向顾绵。
屋外很暗,屋里更暗,但施雨岚的眼睛却是极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瞬间鲜活了过来,她一把抱住了顾绵呜呜大哭了起来,口中喊着爹喊着娘,似是认错了人。
顾绵同情她,刚要抱回去安抚安抚,下一瞬施雨岚张大了嘴在她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那拼尽了全力的一口深可见骨,顾绵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又猛的推开了她。
施雨岚爬了起来,又哭又笑,满联狰狞的朝她靠近,“都是你,都是你们害的我家破人亡,我咬死你,我咬死你……”
顾绵动手将她打晕了,侧头看着肩膀上被血晕开的一大片血迹,疼的冒了冷汗。
她怕不是疯了,险些把那块肩头肉给她撕下来。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扣住她受伤的肩头,在这幽暗无光的房间里出现的极为突兀,顾绵心下一紧,全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下意识的回手去打,手腕紧跟着被另一只温凉的手掌握住,下一瞬身体被搬转过去。
谢安看着她的肩头,剑眉微蹙,“非要多管闲事?”
看清是他顾绵才松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来的?”
悄无声息的吓死个人!
谢安不答。
顾绵还以为他早就睡了,被数落了一句还想辩驳,“我就是想来看看,没想到她还在这里。”
“现在被咬一口老实了?”谢安拉着她的胳膊将她从房中带出去,“回去上药。”
“那她怎么办?”
谢安停住脚步,扭头看她,“记住,这是幻境,她和他们都不是真的人。莫要为了这些与你本就无关的生出怜悯悲哀。”
谢安被强行带回了客栈,本就没睡踏实的掌柜的再次被折腾起来给姑奶奶找药。
谢安将顾绵送回房间,肩头的位置顾绵是可以够到的,但是谢安却完全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并且打开药箱要亲自替她上药。
衣衫半退,露出半边锁骨和肩头。那位置恰好是之前在树屋的袭击中被人一剑戳中的地方,还留有一道剑疤。
新生的疤痕很容易分辨出来,肉芽尚未褪去粉嫩的颜色。谢安的指尖停留在其上,想到当日地面挣扎过的痕迹,在偏一些就会刺中心脏了。
顾绵能敏锐的感觉到他指尖停留过的地方,她眉眼低垂,没有任何的表情。
“余毒清干净了吗?”
他指的是七步断肠,顾绵听懂了,却没说话。
“那天……”
“已经不疼了。”她突然开口截断了他的话,微微侧身,轻声道:“还是我自己来吧,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手指想要拿过沾了药的棉球,却被谢安避开,忽然伤处一凉,药水被涂抹开,激起一阵细密的小疙瘩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谢安也不再说话,他擦完了药替她包扎好,便将药箱收拾起来带出了房间。
关门之时顾绵忍不住叫他一声,谢安微微一顿,回头看她。
“明天……我可以离开吗?”
“可以。”门关闭,脚步声远去。
顾绵躺回枕上,伤处火辣辣的疼,觉得身体也格外的沉重,但是有了他的那句“可以”顾绵却能安心了。
她闭上了双眼在心底默数着时间,明天,一觉醒来就会到的。
她已经在心底思量着如何向师父请罪,蓬莱皇女大婚在即她却弄丢了灵溯镜,师父的心思只怕要落空了。
顾绵心底轻轻一叹,渐渐的陷入睡梦。
等顾绵再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她嗅到了一阵清丽的香气,非常好闻。
房间内的布置全都变了,这里不再是客栈,而像是一个精心布置过后的小姐闺房。
她猛地坐起来,发觉自己就睡在临窗的小榻旁,从支起的窗棂能看到院内的场景,绿柳荷塘,院内两侧还种满了鲜红绽放的玫瑰花,被精巧的小栅栏围着。
这是一处大宅里的独立小院,打理的井井有条。在远处能看到一群穿藕粉色衣裳的侍女并行而过,脚步匆匆的不知去往何处。
顾绵有些懵了,她跪坐起来把头伸出窗外查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夜间由初春变为盛夏,难到她已经离开了镜中界,她试着调动灵力,体内仍旧空空如也,什么都感知不到。
“你醒啦?”门口的垂帘突然掀开,一个身穿亮红色长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顾绵一看到那少女先是觉得眼熟,紧跟着脸色大变,“你……”
红裙少女眨了眨眼,轻笑着指着自己的挺翘琼鼻:“我?”
“你你……”
“我我?”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身吩咐后面跟进来的侍女,“阿希,快去把我刚刚做好的糕点端过来给绵绵姑娘尝一尝。”
阿希问:“全部吗?”
红裙少女点点头,转而又道:“给大哥二哥留一些。”
说完侍女离去,红裙少女走到床榻边坐下,拉起顾绵的手轻笑,“我是谢无暇,哥哥让我好生照顾着你。”
顾绵已经失去表情管理了,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与冰棺里躺着的那位一模一样,可眼下却是如此的鲜活对着她笑,声音宛若黄鹂动听,笑的比那盛开的花儿还美。
顾绵想到了某种可能,她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谢怀王府呀。”
果然……她这一觉醒来没有离开幻镜,反而时间倒退,回到了幻镜中的过去。
但这是回到了哪一年?
谢家尚未出事,少说是五年前。
顾绵心底焦急的唤着白灵,但白灵却没有任何的回应。也对,他都转投了谢安,估计已经撤回了与她的契约,不在与她有任何联系了。
“你大哥……他人现在在何处?”
“应该是去寻二哥了,等他回来了会有人来通传的。”侍女端着一大盘糕点进来,琳琅满目足有十几样,谢无暇说:“绵绵姑娘就安心留在这里吧,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糕点,不知哪些合你的口味,就多做了一些,你快尝尝。”
顾绵心里乱糟糟的,但是面对盛情相待的谢无暇,她只好暂压下心中的焦虑,一切只能等见到谢安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