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绵又想到初时在姜家的炕头儿上对他的威胁,还扬言要捏碎人家的手骨,现在都不敢回想,越发觉得可笑至极。

谢安转手递给她一柄匕首,正是先前差点插入她心口的那个,“拿着。”

顾绵不确定的看着他的脸色,“这是……”

“先前对你出手是为了逼他现身,吓到你了,就用它来补偿吧。”说着扯过她的手将匕首塞手中,“林间树屋中的那段日子我还记在脑海里,相救恩情不敢忘。”

顾绵岂敢在自作多情,老老实实的将匕首收了,垂下眼道谢。

“那,山主打算何时放我离开?”

“白灵伤势未愈,等他调理好的。午饭还没吃过,你饿吗?”

她怎么吃的进去,随即摇了摇头,“我不饿。”

“我饿了,走,找点吃的去。”他当先朝前走去,顾绵犹豫了一会,他就停下来回头看着她,顾绵只好跟上,不紧不慢的落个七八步远。

走出去一段距离忍不住回头看那座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女娲庙,楚瑜的尸身不用埋葬吗?

他们又原路返回,元洲的方向走去,途径小树林时发现那些侍卫的尸体都不见了,赵晋珩也不知去向。

看着地面残留的血迹,谢安目不斜视的径自走了过去。顾绵也没在多嘴,免得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回到元洲镇时已经是入夜时分,刚刚发生了一起灭门大案小镇上的人都吓得闭门不出,酒楼餐馆大部分都没有开门。

天色漆黑,无星无月,青石板路的长街上谢安负手走在前方,顾绵亦步亦趋的走在他身侧。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过交谈,突然谢安停下脚步,指着一间从门缝里透出了些微亮光的饭馆,“去敲敲门。”

顾绵一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十几步外就到了的施家大门口,他打算要在这里吃吗?

心底这般想着,还是依照他的指使上前去敲门。

店家听到声响后立即将烛光熄灭,里面原本还有的低语声顿时安静了下来。

顾绵继续敲门,“店家,我们是路经此地的,一天没吃东西了,可以行个方便吗?价钱我付双倍的。”

不多一会有脚步声传来,门板咯吱一声被打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一双小心窥探的眼睛。外面天色漆黑,但能看清是个漂亮的姑娘,在远处些站着个侧身而立的男子。

店家到底是被双倍的价钱诱惑了,放松警惕打开了门。

顾绵道了谢然后走进去,刚要叫小二点菜,突然见身后的掌柜的嗷的一声大叫,被身后浑身浴血的谢安吓得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你们……你们是杀人……”

谢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干枯的血迹在暗色的衣服上并不显眼。但掌柜的联想到白日里发生的灭门惨案,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却又不敢将他们轰出去,怕被杀人灭口。

店小二撒腿就朝后跑去,再也没露面。

顾绵上前解释,“店家您别误会,这……这不是人血,他刚刚杀了猪,不小心迸溅的……”

这谎话说起来真是心虚,谢安闻言撇她一眼,嘴角含笑,不理会那吓得面无人色的掌柜的,选了一张桌坐了下来。

这二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杀猪,一听就是谎话,但看那姑娘态度太好,男的也没有亮刀要砍人的架势,只能借坡下驴,惨白着脸装作原来如此的模样。

掌柜的爬了起来,抹了一把汗干笑,“失态了,失态了,二位想吃点什么?”

“什么都好,填饱肚子就行。”

掌柜的连连点头,然后跑去了后厨发现店小二缩在米缸后面都吓尿了裤子,骚气熏天的。掌柜的真想踹他一脚,没得办法,只好自己拿了碗筷送上去。

那姑娘客客气气的又要了一壶水。许是顾绵过于和颜悦色,掌柜的没那么紧张了,又张罗着做饭去。

掌柜的走后,前厅只剩下他们二人。顾绵时不时的看一眼身后,街道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谢安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顾绵的那张脸,他在打量着她。

细算起来,这张脸从树屋一别在之后真是已经有些时日没见过了,果然是比叶帛的那张脸看起来更顺眼。

他指尖摩擦着杯沿,突然开口问道:“妈妈是什么人?”

顾绵猛的抬眼看他,“你说什么?”

“你梦里叫过的那个人,是什么人?”

顾绵想起来了,那次悬崖底下见到他周身出现的灰雾之后,回去之后便做了一个梦非常逼真的梦境,梦里灰雾幻化成了想惨了她的爸爸妈妈,顾绵情绪顿时低落了下来,“是我爹娘。”

“看你哭的厉害,他们不在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她不在了,不过顾绵也没想着多费口舌的解释就点点头。

谢安了然。这时掌柜的小心翼翼的将饭菜端了上来,又退了下去。两人开始吃饭,顾绵胃口不好,吃不了几口中途突然又听谢安开口道:“一峨山毕竟是才兴起几十年的小门派,你资质不错,留在那可惜了。若是能得更高教导,日后……”

“我自小在一峨山长大,那里是我的家。”

谢安点头,“不忘本,极好。”

他怎么突然开始夸她了?顾绵吃不准他是不是话里有话,先是聊父母,又聊起她的师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饭后顾绵要付钱,说好的双倍,掌柜的连连推辞不要,最后在顾绵坚持之下只收了正常的价格。这餐馆兼客栈的,晚上两人也没处去,打算在此歇脚。谢安那身衣服穿不得了,又让掌柜的帮忙准备一套合身的。

掌柜的一脸“荣幸之至”实则都要愁白了头发,伺候这俩杀神太提心吊胆的了,还要给准备衣服,什么样式的啊?

饭后各自回到客房,天色已经很晚了,顾绵毫无睡意。隔壁早已没了动静,想必他已经睡着了,顾绵披上衣服出了客栈。

她走到相隔不远的施家门口,官府的人应该是来过了,院内的尸体都被清理了干净,只余下满地腥气冲天的血水。

顾绵里里外外走了一圈,看着房梁上的大红灯笼和随风飘飘荡的红菱,原本天一亮这里就要举办一场热闹的寿宴,宾客皆欢,可如今死了这么多人,这老宅大概要变成了凶宅,四处都透出一股阴冷的煞气,让人总是汗毛竖起,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