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过了一会便回来了,带了一身春露的湿气推门而入。
顾绵正心神不宁的左右踱步,一听到门响急忙回到榻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谢安身上还穿着入寝时的那套白色中衣,手中提着银剑,将剑归于剑架之上,他拍了拍身上的浮露,进了后殿的寝房。
房间内燃着淡淡的安宁香,微暖,榻上的女子背对着外侧,被子盖在胸侧以下,露出薄弱的肩头。
她的呼吸很轻,小心翼翼的,反而显的不自然。
谢安躺回了床上,轻轻叹了口气。
隔了一会,顾绵缓缓的睁开眼睛,她闻到了从身后传来的淡淡血腥气,谁的血?他受伤了?还是白灵的……
白灵怎么也联络不上,顾绵就只能胡思乱想。
黎明时分,失眠了半宿的顾绵佯装刚睡醒伸了一下懒腰,回身一看,他还睡着。顾绵也无法判断他是否真的睡着了,凑过去,近距离看了一会,不像装的。
顾绵悄悄掀起被子的一角,看到他身穿的白色中衣干净整洁,未见血迹,那魂绕在鼻间半宿的血腥气来自哪里?
难道是腿?顾绵继续往下掀被子,然后便看到了晨起后不该看到的一幕……
顾绵耳根一红,却没松手,还想一探究竟的时候,突然手腕猛地被一只温凉的手掌捉住。顾绵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头一看,谢安目光正盯着她看,“你想做什么?”
“我……”
“叶姑娘莫不是想趁我熟睡,对我做些什么越礼之事?”
顾绵这会连头发丝都是红的了,她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闻到了血腥味,看你是不是受伤了!”
谢安手肘撑着身子半坐了起来,头发披在一侧肩头,浓黑茂密,比她的还要黑亮。他似笑非笑的说,“确实是受了伤,不过,却不是你关注的那个地方。”
顾绵斜他一眼,“那是哪?”
谢安指了指自己的肩头,“小伤,包扎后无碍,你的嗅觉倒是敏锐。”
顾绵看了看那伤处,完全看不出来衣服下有伤,估计是真的不严重,她便跃过他下了床榻去了。脸上的燥热未退,顾绵端了盆凉水来洗了把脸,简单洗漱后也不管谢安,便出了殿门。
谢安喜静,平日闲杂人等是不许到山巅上来的。七公主李祺虽然暂被安排在了偏殿,但李祺的护卫却都被安排在了山下。
顾绵不能明目张胆的找过去,便当做散步似的优哉游哉走下山。侍卫有晨练的习惯,顾绵路径侍卫们所住的地方时,恰巧看到他们在一起晨练。
远远看过去,十几个人里,不见白灵的身影。
顾绵越发心底没底,她犹豫着还是上前,找到侍卫中的领头人问及白灵的下落,对方却回答没有这个人。
侍卫们都不记得有白灵这个人,顾绵肯定白灵是出事了。
难不成他已经被谢安抓住了?
心乱如麻的顾绵返回无极殿的时候,半路遇见了前来寻她的林聪。
林聪皱眉不耐烦的指责她:“大清早你跑到哪里去了?所有人就等你一个了。”
顾绵看她一眼,“等我干什么?”
“山主已经在等着了,别问那么多,快点。”林聪说完就朝前走去。
顾绵只好跟在她的身后一路下山去了,山脚下停着一辆宽敞的马车,楚瑜与赵晋珩一左一右骑在高壮的大马上,随行的还有十余个手下。
临近之时,马车垂帘撩起一角,谢安的声音传来,“上车。”
没有给顾绵准备的马,她只好爬上了马车。马车外表看着朴素无奇,内里却是宽敞舒适的。顾绵坐到空着的一边,看了一眼换了身湛蓝色衣袍的谢安,亮色的衣着会让人显的精神气爽,明明昨夜受了伤,可脸上也看不出分毫。
谢安鲜少在衣着上下功夫,平日只喜欢一些玄色或青色的衣衫,这么突然打扮起来,顾绵还有些不适。
“这是要去哪?”顾绵问道。
谢安抬眼看她,不答反问,“刚刚去哪了?”
“随便走走。”
对面半天没了声响,顾绵忍不住抬眼看过去,正巧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四目这么一对上,空气有些凝滞,顾绵不自禁的紧张起来。
谢安的眼神平静而又直白,仿佛看透了一切,却不说破。
顾绵面上镇定,实则心底慌得不行,最后干脆偏开眼沉默了下来。
接下来谁都没有在说话,马车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山脚,不知驶向何方。
后来中途在一客栈休整的时候,顾绵才从赵晋珩那得知此行是要去元洲,给一位曾经有恩于谢安的长辈祝寿。
那位长辈不过是一个小镇上的平凡商贾,为人良善,在镇上颇有仁义之名。他并不知谢安的真正身份,当年谢安落难之时得商贾搭救过,知恩图报,每年商贾的生辰谢安都会有所表示,若因事耽搁了无法赶赴,也会遣人送去丰厚的祝礼。
如今天虞山声名狼藉,不能让恩人受他们牵连,所以他们此行极为隐秘,为了不会泄露行踪,之前并未对外告知,走的甚是突然。
一去的路途百余里,沿途都伪装成前去元洲的商贾车队。谢安鲜少下马车走动,几乎全部的时间都在车上度过。途中需要用饭或住店休息的时候,他大多会带着面具。
也是,他的那张脸不仅是英俊,曾经还被满天下的通缉,容易被人认出来。
距离元洲还有一段距离,离寿诞的时间也尚早,当夜他们便在一个途径的小镇子住下了。
镇子上只有一家客栈,客人不多,房间收整的还算干净,不过却也住不下他们那么多人。其中还有两间挨着茅房,味道实属不好闻。
最后挤挤凑凑总算是能住下了,赵晋珩和楚瑜拼了一间,顾绵主动跑去和林聪睡,谢安落得独间。其余的随性之人挤在了四个房间内。
赵晋珩喜好八卦,他早瞧出了一路上叶姑娘和山主的气氛不大对,拉着楚瑜小声问道:“这是不是吵架了?什么情况?”
“你问我?”楚瑜甩他一个白眼,“别多管闲事。”
“山主的事,怎么能叫闲事呢?况且,我瞧着山主心情也不大好的样子,到时候迁怒到你我身上,可就不是多管闲事了。”
“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待在你该在的位置,不惹是生非,我保证山主都懒得多看你一眼。”楚瑜说完就回房间去了,赵晋珩被挤兑的有些憋闷,小声嘀咕了几句,紧跟着楚瑜屁股后面回了房间。
另一边,顾绵回到房间就坐到了榻上,她到不是想独霸床榻,就是在马车上坐的腰酸背痛,想直直腰,平平背。
林聪虽然平日看她不顺眼,但此刻却也没说什么,主要是林聪觉得只要她不去缠着山主就行,一张床榻而已,她并不在乎。
顾绵昨夜就没睡好,白天又强撑着精神坐了一天的颠簸马车。此刻躺在床榻之上,原本只是想歇歇,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着一身缥缈黑衣的少年从天而降,朝她呵呵笑着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