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绵闯入正殿之时,谢安正靠在窗口望着天边出神,听到声响,他缓缓的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不等顾绵发作,他便起身迎来,“房间已经收拾妥当,我带你去看看。”

手腕被一只温凉的手掌紧紧扣住,他拉着她来到寝房,让她坐在床边,顺手接过了顾绵肩上的行囊扔到一旁的椅子上。

这寝房顾绵也不是第一次来,可此时与以往却有了明显的不同。床褥换成了鸳鸯戏水红锦缎,桌椅都换了新的红锦木圆桌圆凳。

顾绵有点懵,四处看了一眼,“你让我住这里?”

谢安点头。

“那你呢?”

谢安指了指她身后的床铺,“也住这。”

顾绵:“……”

“你那是什么表情?”谢安挑着眉道:“你不是说要嫁给我的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权宜之计,谁真的打算要嫁给你了,她也没想到会拖这么久。

不过顾绵也不慌,她学着林聪讽刺李祺的调调冷笑了一声,“看来赵堂主说的真没错,是我低估了男人的野心。试问这天下哪个男人不想三宫六院,左拥右抱呢?山主即是男人,也无法免俗,何况七公主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不过……”

话音至此一顿,她抬眼迎上谢安黑沉的眼眸,“恕我难以苟同。纵使你我婚约的初衷并非情爱,但我也不想后半生与别的女人共享一夫。而且山主既收下了皇帝的招安手段,想必也是不打算为家人报仇了吧?若是如此,你我就非同路之人,婚约之事,就此作罢吧。”

谢安平静的听她说完,突然反问:“我竟不知,你何时与赵晋珩走的那般近了。”

“……这不是重点吧?”

“那你可知,我为何留下李祺?”

听这口气,难道不是贪图人家的美色吗?

谢安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京中传闻,叶姑娘与七公主关系非比寻常,从前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如胶似漆……我是怕你在山上寂寞,才特意将她留下的,怎么你不知感恩,反而给我戴了一顶污帽子。”

“如,如胶似漆?这词儿是这么用的?”顾绵心道一声不好,看来她之前的感觉是对的,七公主和叶帛之间肯定是有点什么。

不过如今这叶帛已去,瓤子被她给顶了,说什么都不能认,她虽然喜欢美好的颜,可性取向还是正常的。

谢安淡笑不语,看着她眼珠骨碌碌的转,一副鬼灵精的模样。

顾绵自知下错了一道棋,前路被谢安堵的死死的,在说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就是睡在一个屋嘛,以前又不是没睡过,怕他作甚!

即便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之下真发生点什么,谁吃亏还不一定!

突然,顾绵脑袋里生出了一个母凭子贵的荒谬念头,不过转念就被她掐的死死的,细想之下,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魔头活了千年,也没听过和谁藕断丝连过,更是连个子嗣也没有。顾绵估计着,若不是身体有病,就是心理有病。

同居一室这事便这么敲定下来了。

午饭的时候,两个人也是一桌共用。三菜一汤,清淡味美,不过顾绵吃的却不多。

她看着对面安静吃饭的谢安,他一向话不多,吃相文雅,几乎无声。桌面上也很干净整洁,微垂着头,筷子只夹距离自己最近的部分,从不在盘子里乱翻。

顾绵总是忍不住用眼睛瞄着他,回忆起过去曾经生活过的那段时间,许多画面都还记忆深刻。

虽说已经释然,顾绵还是很想问问,那日傍晚他回来的比以往都晚,是巧合,还是故意给那杀手留出袭击她的时间。

谢安忽然抬头,看着她碗中剩下的大半未动过的米饭,轻声问:“不合胃口?”

顾绵回过神来,摇摇头,“那两只狼崽,你就一直把他们关在地下的密道中吗?成日不见光,总是生活在阴暗的地方不好吧。”

谢安取过一个空碗,盛了一碗荠菜排骨汤递到顾绵的面前,“尝尝,味道不错。”

顾绵道谢,端起汤碗又说:“要不你把它们弄到上面来养吧,我可以帮你喂食。”

“它们怕光,带上来,会吃人的。”

顾绵一愣,又不是夜行动物,怎么会怕光?

谢安淡淡的解释:“从前嘴馋吃过几只羊,在牧羊人那受了不少鞭打,整日被关在地窖里,饿的骨瘦如柴,放出去不服驯养,还想吃羊,继续挨打,周而复始,在它们的观念中有光就会挨打,所以喜欢待在狭小的黑暗环境,会有安全感。”

顾绵一听顿时有些难受,这两只小狼竟然受了那么多苦。那牧羊人当时看着还很面善,竟然虐待小动物!

归根结底还是怨她,要是她没有去狼窝里撒野,没有将它们带出来,即便带出来了若是能一直养在身边,或许它们就能变成一只阳光健康的狼了。

谢安看着她道:“你若是喜欢,可以时常去看看。”末了又补充一句,“我带你去。”

顾绵点点头,想买十头羊做为零食送给它们赔罪。

入夜后,他们同榻而眠,各拥一床被褥。顾绵睡在里侧,侧身背对着外边,谢安平躺在外侧,两个人中间隔了很宽的一段距离,谁都没有逾越。

谢安的呼吸很轻,睡姿也如吃饭那般规规矩矩,很安静,很难判断出是已经睡着了,还是在眯着。也不知苏灵今夜会不会有所举动,顾绵胡思乱想着,不多一会困意来袭,闭上了眼睛。

顾绵是被砰的一声巨响惊醒的,她惊坐起来一看,身边空着,人不知去了哪里。她连忙下床,披上衣服推开正殿的门出去,只见无极殿前的演武场上,武器架倒在地上,兵器七零八落的散的到处都是。

谢安的身影一晃而过,就不见了,似是追着什么人离去。顾绵心头微跳,在心底呼唤白灵,不过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正在这时,同样被惊动的偏殿门房大开,李祺披着披风,快步朝她走来。

顾绵躲了她一个下午,万不想在此刻和她浪费时间。

转身之时却被李祺急声喊住:“叶帛……”

顾绵抬脚迈过门槛,回手关上了房门。很快一道人影跑过来拍打着房门,带着哭音喊道:“叶帛你为何躲着我,你出来,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说清不好吗?”

说不清啊,她不是真的叶帛,如何说得清。

所以干脆置之不理,顾绵回到寝房,有些心绪烦乱的来回踱步。谢安去追的一定是白灵。白灵是已经得手了吗?

万一不是,反被他擒住,那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