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晋珩一迈进无极殿,就被扑面迎来的浓烈酒气熏的皱眉,衣服扔的满地都是,远远的看见床上躺着的两个人影……看来林聪说的果然没错,山主竟然在这种时候纵情声色,实在太不像他了。
赵晋珩忍不住看几眼那个女子,不知她到底是谁,以前也从未见过,好像突然间凭空冒出来的,山主一个轻易不近女色之人,为何会选择娶她?而且婚期还这么急。
心底有一万个问号,但现都不是说那些的时候,赵晋珩收回目光,大声喊道:“山主,朝廷举兵来犯,粗略估计有三千人,已经兵临山下,请您发号施令。”
“……”
“山主?山主!”
“……”
床上的两个人都呼吸均匀,睡的深沉,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赵晋珩眼看叫不醒,急得不得了。
这次朝廷出兵神速,估计已经蛰伏很久,想来是跟昨夜的那场大火有关,想要趁虚而入。很可能孙逆都是他们安排的棋子,不然不可能赶的这么巧。
事到如今,山主指不上,只能靠他们带人下山去和那些官兵拼命了。天虞山上没有孬种,各个嗜杀成性,而且这地方易守难攻,不然朝廷也不可能这些年都拿他们没办法。
八百对三千,胜率还是很稳的。
赵晋珩当即便退出了无极殿,把门关上了。
——
朝廷与天虞山积怨已久,准确来说,这是皇家与谢家的恩怨。
先皇尚在世的时候,谢家因军功封为外姓王,镇北关,平战乱,常年居于北地,无令不得归。
看似封王器重,实则是帝王多疑,恐谢家生变的另一种打压的手段。
偏偏谢家行事猖狂,谢怀王更是不顾禁令堂而皇之的帅兵进京,因此触怒了帝王,被扣上谋反的罪名,满门问斩。
行刑那日,据传乌云罩地,狂风四起,全部行刑官员,以及围观群众共三百余人当场死于非命,谢怀王一家消失无踪。
消息一出,举国震惊。
岂料未过半年,谢怀王的嫡世子谢安,孤身闯入皇宫,将老皇帝一剑钉在了金龙柱上,随后又闯入京都各大死牢,放出诸多罪大恶极的死囚,全身而退,带着一众愿意追随他的凶徒隐于天虞山。
自此江湖上便兴起了一个无恶不作的马匪帮。
老皇帝一死,国不可一日无君,多少人对着那个位置虎视眈眈,你死我活的削尖了脑袋往前冲,一时间皇族内乱不休,也没精力派兵去绞杀天虞山上的一众凶徒。
待新皇继位之后,想要做出一番政绩,第一个便想拿天虞山开刀。
却不知这群凶徒短时间内急速扩张,人数早已由十位上了千位,已不是轻易就能铲除的掉的。
派出去的几波剿匪队伍都全军覆没之后,朝廷便消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没在派兵前来。
因此,天虞山附近经常被马匪骚扰的民众苦不堪言,民怨日渐积深,对新皇持政失望至极。
久而久之,山上的众人也不如最初的警惕,又因孙逆生了内乱,才有了今日这番准备已久的大动作。
外间的厮杀之声比孙逆起义之时更为盛大,并且声音逐渐逼近,仿佛就在无极殿的门前。
难道是已经杀上山来了?
房门嘭的一声被撞开,赵晋珩去而复返,染了半身的血迹,呼吸也有些急促。他带着呼啸而入的春风,奔到床前一看,二人仍在沉睡。他当即一拍额头,急躁中生出些恼意,“山主啊山主,你怎么偏偏这时候喝酒,真是坏事!”
厮杀声渐近,赵晋珩回头看了一眼,他再次叫了几声谢安,没有得到回应,便立即转身奔到书房,提笔写了几个大字在纸上,随后将墨汁尚未干透的纸张塞进谢安的手里。
“山上必然是出了内应,那些人竟然抄隐蔽小路直接越过山下的重围,杀到了无极殿。个顶个的高手,此战不轻松,山主你且先躲一躲,等酒醒了在出来收拾这帮孙子!”
话落,他到床底下摸了一下,启动机关,床铺猛的从中间断开,被褥裹着床上的二人急速下坠,然后被一张巨大的网兜住了,身体在半空晃动,犹如荡秋千一般。
头上光线一暗,床板闭合,四周立即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下坠的很突然,又猛的被网兜住,两个人的身体随着惯性便撞到了一起。叶帛的鼻子磕到了谢安的额头,酸爽的感觉顿时激出满眼眶的泪花。
叶帛捂着脸坐起来,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谢安,他睡的很沉,毫无知觉。叶帛恼火的屈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小声嘀咕着,“石头做的吗?疼死我了!”
后者无动于衷,叶帛觉得没趣,她此刻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密室更感兴趣。便不再理会谢安,拨开被褥,扒着网兜往外看。
此地像极了墓室,墙壁两侧点有长明灯,光线很暗淡,但不妨碍看清里面的事物。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无极殿寝房正下方,这里亦有桌椅书柜等简单的用具,桌上有套茶杯,杯内甚至还有水,像是平日也有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靠近北墙的位置是个灵台,整整一面墙都是,若大的堂上却只供着四个牌位,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写了什么,但也不难猜。
据悉谢怀王本是一家五口,二子一女。自他们满门抄斩之后,外界便只知嫡世子谢安占山为王,再未有人见过他的家人,想来,都在那堂上供着呢……
在远处有一个石门,不知道通往何地。
叶帛的关注点在书柜正中间放着的一个小箱子上,那箱子极为精致,且藏在这种隐秘的地方,里面所装的东西定然极为珍贵。
会不会是灵溯镜?
她顿时期待起来,她抓着网子爬了出去,一跃而下。脚刚落地,迫不及待的朝那宝箱奔了过去。
打开箱子一看,里面静静的躺着个古朴的小铜镜,叶帛眼前一亮,果然是灵溯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怪不得在无极殿和他的身上都没找到,原来是藏在了这里,一般人还真的是很难发现。
她迫不及待的拿出来,岂料灵溯镜刚离开宝箱,叶帛便听到咔的一声响,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她警惕的四处看了一眼,却并未有任何异样。
叶帛稍稍松了口气,将灵溯镜揣入怀中,奔着那条小路走去,去寻找出口。走着走着她又停了下来,转身走近谢安。
站在网兜之下,微微仰头隔着蜂巢似的网口看着他的睡容,酒中的药剂量很足,足够他睡个一天一夜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她早已跑出去几百里外。
没有瞬行术,他休想追上来。
想不到一切这么顺利,顺利的让人觉得意外。
分别在即,她的心中生出诸多感触。
回忆起海边小村庄中和他的第一次见面,被他惊为天人;想起了那个雨夜,重伤的他背着她翻山越岭;也忆起了树屋中相处的日日夜夜。
谢安给人的感觉一直是都淡然自若,有时候她会想,他若真想杀她,有的是机会动手,何必吩咐手下去做投毒这种事,最终还让她给跑掉了,如此的不严谨,不太可能,兴许其中另有隐情。
但这些并不重要,谢安便是大魔头无极这件事情就足够打击到她了。
况且当时的七步断肠险些要了她的命,虽然白灵及时的解毒,可身体仍旧急速的衰弱了下去。也许和这幻镜有关,白灵说过她不属于这里,长久的留在这,只会被当做入侵的异物,被幻镜吞噬。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幻镜想要借此机会吞噬她。若非有镜灵相护,她便早已悄无声息的灰飞烟灭了吧。
养伤耗费了小半年的时间,待她康复之后,便主动打听着天虞山与朝廷之间的恩恩怨怨,然后借用叶帛之名接近他。
这期间所经历的辛酸苦辣真的很难用一两句话来形容,所以,如今她也看得开了,不在纠结于是不是他想要杀了她。
叶帛即是顾绵,她摸着怀里的灵溯镜,叹了口气,喃喃的对他说:“你是大名鼎鼎,叫人闻风丧胆的无极魔王,如今天下修仙门派皆因你起源,虽说是入了魔道,但只要你不主动害人,我师父又是个通情达理的,想必他是乐意将灵溯镜暂借与你,何苦当初劫我一个默默无名的小仙,生出这么多的孽缘来。”
“今时诸多谎言皆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只不过做了当初你对我做的事情,这迷药也不会要了你的命,所以我们就两清了吧。”
“他日若再见,还望你莫要追究,否则传出去你欺负小辈,恐有损你的威名……当然,也许你并不在乎名声。”
顾绵苦笑了一下,停顿了片刻才有开口,“师兄寻不到我估计已经等得焦急了,我先走了,待我见到了师父以后,会让他将你放出去的。”
“再见,大魔头。”
顾绵朝他挥了挥手,虽然他闭着眼睛看不见。
她果断转身,大步朝石门走去,再也没有回头,身影很快消失不见了。
片刻之后,网兜之内传来一声缓缓的叹息。谢安侧身支起手臂撑着脑袋,眼皮懒洋洋的掀起,朝顾绵消失的方向看去。
他鼻息轻哼,唇角微扬,“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