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下来,没有灯火的小树屋里也变的漆黑一片。

夜里降了温,冷风从窗户和门缝里呼呼的灌进来,顾绵冷的打颤。她刚醒不久,也没有再睡的意思,况且这里没有床褥,就一个硬邦邦的床板,坐着都咯的骨头生疼。

谢安的话实在是太少了,他总是这么安静,就仿佛不存在似的。顾绵一个人对着黑暗眨巴着眼睛,眼前朦朦胧胧的能看到一点他的身影,但看不真切。

“谢安,你不冷吗?”顾绵没话找话,她搓了搓胳膊,抱着膝盖缩成了一团,“我们就这样干巴巴坐着吗?”

“不然呢?”谢安头不抬眼不睁的道:“你又想做什么?”

“我们说说话吧,我一个人觉得很无聊。”

“说什么。”

顾绵想了想,叹了口气,“是啊,也没什么好说的。这里好冷,真后悔昨天走的时候没去那倒塌的老房子里找找,拽个棉被带走该多好啊。”

对面又陷入了沉默之中,顾绵跳下床在地上蹦了几下,“不行,太冷了,我去找点干柴生火。”

说完就跑了出去,多日来阴雨绵绵的天气,这山上哪还有干柴,都湿的不能再湿了。即便如此她仍旧捡了一堆回来,顺便捡了两个石头,琢磨着摩擦起火。

可惜技术不行,顾绵弄了半天也没把火升起来,反倒冻的手脚冰凉,她又跑回了床上抱团缩着,“谢谢谢安,我我我觉得,我可可可能要冻死了。”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复,顾绵又问:“你是是睡着了吗?”

仍然无回答,顾绵凑近了,黑暗里去摸他的脸,他的皮肤触手是冰冷的,顾绵心一颤,哆哆嗦嗦的去摸他的鼻息,却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我还没死。”

说完,那只手转握着顾绵的手,塞进了他衣裳的胸前位置,贴着他的胸口,顾绵感受到了一丝温度。

那温度如同□□一般,迅速的延着她的指尖串流全身,点燃了她的血液,顾绵的脸颊莫名发烫。

“这,这不大好吧?”

顾绵脸红的像猴屁股,好在这里黑漆漆的,没人能看到她疯狂上扬的嘴角,和躁动的内心:天呢,胸口暖手,想不到他还是个暖男,这么暧昧,莫不是他对我也……

“今天怎么这么矜持?”

谢安目视着黑暗中她所在的方位,淡淡的反问:“昨夜你可是整个人钻进了我的衣服里取暖,还扬言我若拒绝,就是忘恩负义,见死不救,要遭天打雷劈的。如今这才放进来一只手,怎么不好意思了?”

顾绵闻听此言顿时全身一僵,什么时候?这话她什么时候说过的?怎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难道之前把脸贴在他的胸口,是她强迫他?!还有之前醒来搂着他的腰,枕在他的肚子上……

顾绵不敢继续想了,越想越窘迫,她的耳朵都在发烧。

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回道:“生病的人呐,那,那可能是烧糊涂了吧,肯定是误把你,把你当成了我娘了。”

“你娘?”谢安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语气中显然是不信。

顾绵既懊恼又窘迫的咬了咬牙,只当没听见,索性做都做了,干脆把两只手都塞进了他的衣服里,胸前背后的环着,“生死面前只有本能,哪还有什么矜持,我都要冻死了,顾不了那么多了,怎么暖喝怎么做!”

“现在你暖了吗?”

顾绵嗯了一声,“暖一点了。”

“可我冷。”

顾绵考虑了片刻,然后坚定的拒绝,“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可能解开衣服让你暖手的。”

谢安:“……”

顾绵现在是能理解那两个小狼崽子为什么喜欢扎堆了,一会你爬到我身上,一会我压在你身上,原来是为了取暖啊。

还真别说,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被盖千层厚,不如肉贴肉,虽然隔着衣服抱着他,但是她的手心贴着他的胸口,竟然也能感觉到了暖,这真是神奇。

如此维持了半宿,顾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在醒过来的时候,她是一个人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身上还盖着谢安的衣裳。

窗外的天色已经亮了,那两只小狼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屋里,抱团在墙根下缩着。

顾绵隐约听见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离的有些远,听不清楚内容,顾绵翻身下床,披着谢安的衣服推门出去查看。

结果她一出去,那道声音忽然消失不见了。顾绵远远的见谢安一个人从远处走来,手里还拎着一串野果。

“有人来了吗?”顾绵问,“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话。”

“附近的村民。”谢安将野果递给她,然后进屋去了。

顾绵跟在他的身后,见他步伐稳健,心底吃惊他的恢复力如此的惊人。

“我看你恢复的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走啊?”顾绵咬了一口野果,眼珠骨碌碌的转,“如果你明后日就走了,也没必要收拾这个小树屋了,反正你走了以后,我也不会留在这里。”

谢安一手附在胸口的位置,忽然眉心微蹙,踉跄了一步跌坐在床上,脸色刷的一下变的惨白。

顾绵见状吓了一跳,一把丢了野果,飞快过去扶他,“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见他伤口的位置渗出了血,顾绵急忙扶他躺在木板床上.解开他的伤口一看,只见那患处的四周已经红肿溃烂,估计是淋了雨后处理不当而发炎了,可他竟然一直忍着没说,还像没事人一样出去摘野果。

“你,”顾绵被气得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你是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吗?伤口都这样了你为什么一直不说?”

谢安喘着粗气看她,“死不了。”

“你总这么说!难道你不会疼吗?”转念一想,之前她也生病了,他即便疼,和她说又有什么办法?

不疼在自己的身上,永远不会知道那个滋味。

顾绵让他先躺下,这里没有可用于处理伤口的东西,之前给她买的那些药也都落在姜海的家里,不知有没有被丢掉。必须要用药才行,否则他的伤势恶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现在出去给你找药,你就躺在这里不要乱动,我快去快回。”

顾绵说完,目光看向角落里的两只狼崽子,走上前,将它们拎起来塞到怀里,大步朝外走去。

顾绵去了附近的集市,将两只小狼崽,每只二两的价格卖给了一个牧民。那牧民误以为狼崽子是狼狗,还想着买回去长大了用来牧羊用,顾绵急着用钱,也没说实话,其实她原打算也是当狗来养的,没想到会发生后面一系列的变故。

总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交了,但愿日后牧民的羊在小狼崽的看护下都能安然无恙……

随后顾绵拿着四两银子,买了一日量的药,又买了一点外敷的止痛药,和一些处理伤口的用具。余下的一些零钱买了沙罐,两个热包子和几个火折子就花的精光。

顾绵马不停蹄的又往山里跑,差一点没找到回去的路,饶了一段,多废了一些脚程,总算是找到了小树屋。

谢安还躺在那没动,顾绵进屋后先摸了摸他的额头,他睁开眼睛看了顾绵一眼,又闭上了。

没发烧就好,顾绵平稳了一下气息,将东西都放在了一旁,拎着沙罐出去了。她到附近的溪水边将沙罐清晰了一番,然后盛了半罐子清水回来。

顾绵将他肩侧的衣服扒开,露出里面的伤处,将伤口清洗干净后上药,最后用干净的白布重新包扎好。

“我买了两个包子给你,还热乎着呢,你吃了垫垫肚子,一会好喝药。”顾绵将纸皮袋剥开,将包子放到他的左手里。

谢安看了顾绵一眼,“你不吃?”

“我吃啊,等会在附近逮只兔子烤了吃,我还不饿,先去煎药。”

顾绵笑微微的说完端着沙罐又出去了,谢安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不多一会又回来了,在外噼里啪啦的不知道捣鼓些什么东西,渐渐的他闻到了烟熏火燎的味道。

谢安看着手里已经凉透了的包子,泛着微微的肉香,耳边听着外面顾绵不时发出的声响,竟然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暖意。

被人这样照顾,已经不知是多久远的事情了,久到他已经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