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天色昏沉沉的,隔着很远还能听见海浪奔涌的声音,在这方天地间,声势浩大。
姜海站在门口,身穿蓑衣,雨水顺着蓑笠的帽檐在眼前连成了一片水幕。
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瓷罐,见顾绵开门,顿时咧嘴笑了,将那罐子塞进顾绵的手中,“这是我娘酱的牛肉,很好吃,她让我送过来一些给你尝尝。”
姜海就是那时将顾绵从海里捞回来的人,如今她住的这处房子,也是他家空闲的老房子。
常年出海打渔,青年晒的脸色黝黑,特别是额头黑的发亮,长相算是偏阳光健康的那一类,爱笑,性格也很开朗。
他已经过了二十岁了,在这个渔村里,和他同龄的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但姜海因着替父亲守孝三年才耽误了婚事。
家里是有点底子的,但是十里八乡适龄的又能拿得出手的姑娘基本都许了人家了,剩下的歪瓜裂枣他娘看不上,所以才至今没娶。
姜海将顾绵带回来之后,村子里的人都在打趣他走了天大的狗屎运,捡了个漂亮的媳妇儿回来。
顾绵出入此地,人生地不熟的,自然就和救他的人走得近一些。村子里的人就觉得她可能会为了报恩以身相许什么的,才默许了她留在村子里。
可顾绵的内心真的只是出于感激和礼貌,她和姜海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凑合不到一块的。就算顾绵这辈子都要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她也不会甘心屈居与一个小小的渔村,嫁给一个普通的渔民。
她迟早是要离开,而且顾绵对未来的那一半是很挑剔的。
首先,颜值必须要高,比如屋里那位……就很符合她的审美标准。
顾绵其实不该接这罐牛肉,可婉拒的话到了嘴边,她又突然想起受伤的人是不能吃海货,不易于伤口恢复。
而她除了海货,暂时也拿不出别的东西喂饱他,所以就接了过来。
“谢谢你姜海,回去也替我谢谢婶子,等明儿雨晴了,我上山踩点野珍给婶子送去。”
既然必须要接,那就礼尚往来,等价交换,她不想拿人手短。
姜海一听这话,急忙自荐,“明天正好我不出海,我陪你去采吧?我对山上熟,我知道哪里野山珍最多!”
“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的。雨这么大,我就不留你了,你快回去吧,小心着凉。”说完这话,顾绵礼貌的笑了笑,关门进屋去了。
少女明媚的笑容像是一束亮光照进心坎里,姜海看的都丢了魂,站在门口和她摆手,笑的合不拢嘴。
顾绵在门里听了一会,听见脚步声远去了才抱着那罐子酱牛肉进了屋去。
她在外屋的小厨房里煮了点米粥,将酱牛肉切成了小块码在盘子里。顾绵端着粥和肉进屋,前脚刚迈进去,下一瞬就对上了一双清冷无波的黑眸。
顾绵看着那双眼睛失了神。
——
谢安静静的凝视着眼前的少女,她身材高挑纤瘦,穿着一身绛紫色的粗布衣裳,面庞白皙,清眸秀美,是个长相很精致的小姑娘。
他记得她,只不过没想过会这么快再见。
他的视线落到顾绵手中的饭菜上,他闻到了肉香。看来她在此地还很适应?有吃有喝,生活的倒是滋润。
顾绵被那人眼底的星河惊艳了一瞬,回过神后她压下极跳的心绪,暗暗提了口气,快步来到了床前。
顾绵将粥和牛肉放到床旁的小桌子上,“邻居送来的酱牛肉,还热乎着呢,既然醒了就吃点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恢复。”
谢安不言不语,盯着她看。
顾绵刚开始还轻笑的迎视着他的目光,可在对视了十几息后就渐渐的败下势来,她心跳越来越快,眼神就不够坦荡了。
顾绵生怕泄露自己心底的杂念,连忙移开了眼,“你在看什么?”
“衣服。”
衣服?
顾绵愣了一瞬,蓦地想起他被子之下什么都没穿,紧跟着脸颊腾的一下通红,急忙解释道:“把你从海里捞出来,你身上都是湿的。我要给你清理伤口,所以才脱了你的衣服……我,什么都没看见。”
那怎么可能?
她全看见了!而且看得很仔细。
当时顾绵是把自己摆在救死扶伤的位置,大义凛然,觉得男女都是一样的。器官而已,科技社会的教学题材都普及了。
可这里是古老的时代,开放的思想在这里行不通的,她只能编着并不可信的谎话,且越描越黑。
谢安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拿来吧。”
“可是衣服还没干……”迎上他的目光,顾绵只好点头,“那你等一会。”
她出去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站在门口,手里什么都没拿。
谢安看着她,微微蹙眉。
顾绵说:“真的很湿,还滴水呢,你伤的这么重,在穿了湿衣会着凉,加重病情的。你要是觉得不自在,我把门关上出去,你自己慢慢吃,吃好了再叫我进来收拾碗筷。”
说完也不等里面回答,她就自顾自的关门出去了。
顾绵在小厨房里,抱着膝盖坐在小板凳上,一只耳朵听窗外的雨声,一只耳朵竖的老高去听屋里的动静。
可屋里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见。
顾绵就开始发散思维,猜测这人的身份和来历,看他被救起来时穿的衣着,玄色的紧身长衫,颇有点像夜行衣,难道是个侠盗?
他最重的伤在肩膀位置,似是被什么锋利的之物贯穿而过。虽然他身边没有武器,但手上有老茧,应该武艺超群,身手不凡。
顾绵想着想着,窗外的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雨势忽大忽小,总也不停歇。屋里接漏水的小盆已经满溢,顺着门缝淌了出来。
始终也等不到里面的人开口,顾绵就起身敲了敲门,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她将门推开了一个小缝往里面瞄了一眼,只见桌上的饭菜不曾动过,那人平躺在床上,眉心微蹙,面色发红。
顾绵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发觉被子之下的人还微微的打着颤。她探手在他额头上一摸,触手果然是滚烫,他发烧了。
顾绵叫了他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估计已经陷入昏迷了。
这温度少说也要四十度以上,若不赶紧处理,怕是会烧傻了。挺好看的一个人,万一烧成了傻子,岂不可惜!
顾绵立即将家里全部的被子都拿了出来,盖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去厨房烧水。
顾绵从西屋内搬出来一个半人多高的腌菜大缸,这缸是空的,估计是姜海家用来入秋后腌菜储备过冬用的。
虽然用来洗澡有些不地道,可眼下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替代了。
家中没有药,也没有酒,最主要的是她还没有钱。
买不了药,请不起大夫,就只能用物理降温的法子帮他退烧!至于这个缸,有钱了一定要赔。
做好了准备工作,顾绵将被子都掀了开,露出了男子精壮的身形。
眼角余光扫到了大片古铜色的肌肤之间有一丛黑黝黝的地方……顾绵不由得微微脸红,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乱瞄,随手扯过一条被单,当做浴巾围在他紧实的腰腹之间。
然后顾绵微微弯腰屈膝,稍一提气,就将高大健硕的男子抱了起来——还是公主抱。
男子的胳膊搭在她的肩头,头无力的靠着她的,滚烫而微弱的呼吸喷在顾绵的脸上。顾绵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却一点也不嫌弃。
搂着他的背脊和膝弯,稳稳的转身,顾绵嘴角噙着一抹女友力max的自豪感,将人放进了腌菜缸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