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欢低声:“我一定会让余大夫同意的。”

阿苗见意欢如此笃定,也多了几分信心。

烈日炎炎,看诊的队伍十分之长,等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意欢的额头上,便产生?了细密的汗珠。

她侧头看了看阿苗,阿苗都有些汗流浃背了。

“你若是太难受了,就去角落待着吧,小心中暑了。”意欢见阿苗脸色晒得发红,不禁有些担忧。

阿苗摇了摇头:“我陪着小姐等!”

意欢笑笑,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们换着排队岂不是更好?”

阿苗便道:“那小姐先去休息!”

意欢掏出手帕递给阿苗,道:“听话,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再过来换我。”

阿苗无法,她确实身子有些不适,便先去一边蹲着了。

意欢安顿好了阿苗,回头看了看前?面排队的人,按照余大夫看诊的速度,恐怕下午时间耗尽了,也不见得能轮到自己。

万一错过了今日看诊,想再见到余大夫的话,又要等许多天。

意欢不禁有些着急。

就在这时,站在意欢前面的一位大娘,却有些摇摇欲坠。

意欢见状,连忙问道:“大娘,您怎么了?”

大娘还未来得及回答,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意欢急忙伸手,一把托住她的身子:“大娘!您醒醒!”周边的人闻声侧头,都在看热闹,却无人上来帮忙。

意欢连忙大声呼唤道:“余大夫!余大夫!有人晕倒了!救命啊!”

余大夫一听,便停下手中笔墨,立即站起身来。

“让一让!”他淡漠的脸上,此刻也有一次急切,拨开众人,来到了晕倒的大娘面前。

余大夫伸手把了把那大娘的脉,这时候,却听旁边的男子嘟囔道:“余大夫,都轮到我了!怎么突然给别人看起病来了!?”

余大夫冷瞥他一眼:“你若是晕了,我也先看你。”

那男子被噎得一怔,瞬间闭了嘴。

余大夫低声:“中暑了,扶进来。”

意欢忙道:“好!阿苗,快来帮忙!”

阿苗此刻已经到了她的身边,与她一起将大娘扶进了内室。

余大夫给大娘施针过后,人便醒了过来。

“大娘,您感觉怎么样?”意欢有些关切地问道。

大娘迷迷糊糊睁开?眼,道:“没事……多谢姑娘、余大夫救命……”

余大夫一边收针,一边道:“下次看诊,让家人陪你过来,你有眩晕症,莫要一个人出门了。”

大娘点了点头,喃喃道:“孩子都外出务工了……平日里也就是我老婆子一个人在家……”

这时候意欢才发现,大娘身着简朴,一看便是寻常妇孺,而门口排队看诊的,也不乏她这样普通的百姓。

人家都说这存济堂余大夫悬壶济世,药价也公道,虽然开在东市,却并不是达官贵人专属的医馆,果?然所言非虚。

那大娘看了看意欢,神?情有些疑惑:“你是不是……盛京甜品坊的意欢姑娘?”

意欢一愣,道:“是……大娘来过我的铺子?”

大娘温和一笑,道:“我儿子在长明街务工,最?喜你家的吃食,还带回来给我吃过……后来我也去过一次,你们招待起人来,特别周到。”

意欢和阿苗相视一笑,意欢道:“大娘过奖了,等您病好些了,欢迎再来我们铺子买吃食。”

大娘笑道:“哎!一定去的!”

余大夫见那大娘无碍,便让她自己回去了。

意欢见大娘走了,心?道自己方才排队的位置……肯定被人占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和阿苗一起出了存济堂,打算回到队尾继续排着。

“咳……”余大夫轻咳一声。

意欢一愣,回头看他。

余大夫看她一眼,道:“方才见你救人,还以为你是个机灵的丫头。这会儿,怎么不会说话了!?”

意欢顿悟,随即笑开?,道:“余大夫看诊一上午也累了,不如?休息一会儿,我陪您聊聊天?”

余大夫轻哼了一声,道:“只给你半柱香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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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盛京甜品坊,只有青奴一个人守店,柳何潇一个人坐在楼上,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索性的是今日铺子的客人不太多,他也能忙得过来。

此刻,他正在低头整理碗碟,却听得细碎的脚步声,他抬眸一看,确是一位美丽的年轻姑娘。

她梳着双环髻,做丫鬟打扮,但是周身散发出于寻常丫鬟孑然不同的气度。

她淡淡出声:“这位小哥。”

青奴连忙起身,道:“请问娘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那姑娘微微一笑,道:“柳世子……是否在这铺子里??”

青奴顿了顿,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姑娘一愣,似是没想到这个愣头青一样的少年,还会有此一问。

她低声:“知道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青奴嘴角微绷,不知道如?何接话。

此时,却听得楼梯上传来平稳的脚步声,青奴回头,见柳何潇来了,便道:“世子……有人找……”

柳何潇没有理会他,却直勾勾看着那个姑娘。

他走到她面前,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姑娘小声道:“世子,不止是奴婢……还有……”说罢,她朝长明街上看去。

只见一辆华丽大气的马车,徐徐停在了盛京甜品坊的门口。

马车后方伫立着七八个侍卫,连那赶车的车夫,都生得气宇轩昂,青奴都有些看呆了。

柳何潇面色微变:“她……怎么来了!?”

那姑娘道:“这个……您就要自己问主子了。”

柳何潇沉吟片刻,道:“你们跟我来。”

柳何潇将马车引入后院旁边的巷子中。

马车车帘微微撩起,柳何潇遂立直了身子上前?,主动伸手——车中人伸出一只雪白的柔荑,轻轻搭在了柳何潇的胳膊之上。

青奴站在盛京甜品坊门口,悄悄向里?面看去,只见那车上的女子,带着长到脚踝的帷帽,看不清面部轮廓。

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华美衣裙,步履轻抬,缓缓踩着马凳下车。

裙摆如?莲花一般,顺着步子下移,最?终落到地上。

青奴呆了呆,只觉得那娘子如?画中谪仙一般,这地上的尘土,莫要沾染了她的衣裙才好。

之前?问路的姑娘,守在巷子口,见到青奴的痴样,似笑非笑道:“小哥,你的眼睛,还想要么?”

青奴一愣,面色刹时红了,立即转了身,回到了铺子里?。

柳何潇扶着那女子一步步来到后院之中,入了柳何潇的厢房。

所有人都守在门外,那女子直到入了室内,才将帷帽缓缓摘下。

露出一张如?珠如?玉的面庞,她生得一双动人的桃花眼,温柔中带着一丝妩媚,就算面色淡淡,依旧明丽夺目。

“阿姐。”柳何潇笑了笑。

柳何凝看了他片刻,先是一笑,缓了缓又开?始瞪他:“你还能笑得出来?听说王府之中,都闹得鸡犬不宁了。”

柳何潇自顾自给她倒了一杯饮品,道:“那于我有何干?我反正已经和父亲断绝关系了。”

柳何凝抬眼看他:“怎么可能?血浓于水。”顿了顿,她道:“你这脾气也闹了不少天了,是时候回去了。”她看了看这房间,道:“难不成你想待在这儿一辈子?”

柳何潇不以为然:“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好?”

柳何凝面色一紧:“你不是说真的吧?”

柳何潇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将杯子推到柳何凝面前,道:“阿姐,尝尝。定比宫中的好喝。”

柳何凝却道:“这是那个姑娘做的茶?”

柳何潇微顿,温言道:“是,这是鸳鸯奶茶。”

柳何凝沉思一瞬,倒是没有说什么,轻轻接过了茶杯。

她轻抬素手,握住杯子,只见这茶杯之中,奶茶呈棕褐色,与寻常的茶很是不同。

“阿姐,快试试。”柳何潇面有期待,催促道。

柳何凝便微微仰头,轻抿了一口——丝滑,甜蜜一起涌入口中,在浓郁的奶味之中,还藏着咖啡微微的苦涩,但这苦转瞬即逝,随即又被茶香味包裹。

柳何凝愣了一瞬,她也从未喝到过口感如?此丰富的茶饮。

她放下茶杯,道:“果?然是好茶。”顿了顿,她道:“难怪你不肯走。”

柳何潇笑了笑,道:“好东西多了去了,一会儿给阿姐带些走。”

柳何凝觑他一眼,道:“这么快就想赶阿姐走?也太没良心了吧。”

柳何潇:“我虽然不知道阿姐是如何出来的,但是,你若是不早些回去,恐怕会有麻烦。”

柳何凝面色微僵,却道:“放心吧……这次是他特意允我出宫的。”

柳何潇疑惑:“他?”

柳何凝指的,自然是皇帝。

柳何凝低声:“他让我来看看你,可他自然……是希望你们的矛盾愈演愈烈的。”

柳何潇无声笑了笑,皇帝这副嘴脸,他早就料到了。

近些年来,自己的父亲虽然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但是在一些关键决策上,并不会任由他恣意妄为,但皇帝羽翼渐丰,自然开始不满。

柳何潇未来总要继承父亲的爵位,接管兵马大权,对于皇帝来说,见到柳何潇和齐王反目,就是千载难逢的拉拢机会。

若是柳何潇为他所用,他就会想办法将齐王架空,彻底摆脱他的掣肘。

柳何凝有些担忧,她并不希望父亲与弟弟不和,更不想皇帝利用此事,来彻底分裂齐王府。

柳何凝沉声道:“阿潇,你听阿姐的话,赶快回府去。他若是发现无机可乘,兴许齐王府还能安生?一阵子……”

柳何潇沉默了一瞬,忽而抬头看向柳何凝,道:“阿姐,安生?一阵子,然后呢?”

柳何凝面色一顿。

柳何潇低声:“阿姐,我在盛京甜品坊……并非全是为了意欢,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如?今他既然想利用我,我就给他这个机会。”

柳何凝顿时有些紧张,脱口而出:“你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