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顾晴虽已及笄,但这时才十七岁,还不满十八岁,这时候出嫁是早了些,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随着时间过去,因为下半身瘫痪之故,顾琰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这半年来太医甚至下过一次病危通知,要定国公府的人有些心里准备。

那怕顾琰只是顾晴名义上的父亲,但在外人瞧来,顾琰就是顾晴的生父,顾琰若是病逝了,顾晴势必守孝三年,如此一算,等出嫁之时,顾晴的年纪便有些大了。

再加上朝堂这些年来变化着实不少,风风雨雨的,一会这个皇子生病了,一会儿是另外一个皇子生病了,接着又是皇子死了,所有的皇子从上到下没少被仁安帝骂过,大伙着实看不清仁安帝的意向。

偏生仁安帝又身体开始有些不好,于是乎朝堂上隐隐有着圣上有意召三皇子回京的风声,应家也是怕再出什么意外,便干脆商量着把婚事提前。

商老太太是万般舍不得,可是舍不得也没办法,外孙女儿早晚是人家的人,万一像应家说的拖来拖去拖出了意外怎好,况且应轩这孩子也算是她看大的,性子如何她也再清楚也不过,倒也不担心应轩会待自家外孙女儿不好。

况且她跟应老太太也算是忘年交,时不时就会到对方家里去听说书的那一种,到时便会见到晴丫头,也和先前没啥差别了。

虽是如此,但商老太太也明白外孙女儿嫁出去终究还是有所不同的,她瞧着给外孙女儿备的嫁妆,这个也想添加,那个也想添加的,恨不得把手里的好东西一股恼的全给了晴丫头了。

顾晴看着嫁妆单子暗暗咋舌,一整套的小叶紫檀家具,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木头,商老太太特意请了工匠,花了好几年的功夫特意打了一件八步床,光是这床,说是价值万金都不过。

更别提各色宝石头面首饰,旁人要是有个一套、两套都当成传家宝,细细收了起来只等着留给媳妇或女儿了,也只有商老太太能这么大手笔,光是红宝石的头面就足足有十来套,更别提其他宝石头面首饰了。

至于布料什么的就更别说,虽说商老太太搞不到多少内造的布料,不过官用的倒是弄了不少,更别提其他从国外弄来的布料,什么从西洋哆啰呢、东洋的倭缎,甚至连高丽的白叠布也着实不少。

零零总总,不胜枚数,饶是拥有一整个墨玉空间的顾晴也不由得傻眼。

见商老太太还要添加,顾晴连忙阻止了,“老太太,我的嫁妆尽够了,太多的话也着实太显眼了,况且老太太也要留一些在身上才是啊。”

真的,她的嫁妆绝对不薄,且不说她娘留给她的嫁妆,这些年来商老太太攒的,顾老太太给的,还有敬妃娘娘时不时的赏赐,以及三皇子夫妇偶尔让人送过来的年礼,她的嫁妆当真不比任何一个国公家的嫡女差了,做为一个私生女,能够有这份嫁妆真的已经很够了。

况且她虽然不知道老太太和商老太太在外头做什么,但她看得出来老太太正是要用钱的时候,老太太抚养她一把已经很辛苦了,她那好在这时候还拿什么嫁妆呢。

商老太太大方的一挥手,“也不差这么一点。”

晴丫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说她们为了打下麻六甲海峡着实花费了不少银子,但麻六甲海峡是什么样的地方?每日来来回回的船只不知有多少,光是保护费就让她们赚个盆满钵盈了,那缺晴丫头的一点子嫁妆。

况且嫁妆是女子的底气,嫁妆越多,女孩子的腰板挺的越直,她能够在忠靖候府里作威作福,靠的还不是自个的嫁妆丰厚,连老候爷当年都得看她的脸色。

就连顾宇也赞同道:“是啊,姐姐,嫁妆可是女子的底气,咱们少说也得有个一百零八抬嫁妆,这才像样。”

一百二十八抬是皇子妃的规格,他们不能和皇子妃相比,那就只能退一步溱个一百零八抬了。

他和爹爹讨论过了,给姐姐的置办的嫁妆就按着定国公府的嫡女的例,直接拨三万两银子拖老太太帮着置办嫁妆,不只如此,就连应家的聘礼也尽数返回,保管姐姐的嫁妆绝对是京里最出挑的。

顾晴直接拒绝,商老太太也就罢了,她又不是定国公府的女儿,那好拿着定国公府给的嫁妆,就连顾老太太的东西她都准备退还呢,那可能拿这三万两银子。

最后顾宇拗不过顾晴,也只能罢了,不过又大手笔的给顾晴添妆,顾晴的嫁妆远超过一百零八抬,后来还是商老太太想到直接把不重要的东西往陪嫁庄子里一放,到时嫁妆单子上直接写庄子与庄内之物若干便是。

商老太太和顾家风风火火的准备着顾晴的婚事,顾晴怎么说也是定国公府之女,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顾晴终究还是在出嫁前几日回到了定国公府发嫁。

虽然不过小住几日便得出嫁,不过顾宇也特特挑了间离燕誉堂最近的偏院,以便姐弟俩说话,说起来也是极巧,顾宇挑的正是顾晴曾经住过几日的偏院。

虽然不过是小住几日,但定国公府也将小院打理的整整齐齐,就连顾晴当年幼时所种下的花草药材也都另行打理了一番。

见着院落中和以往全然不同的景色,再回想当年在这小院任人欺淩的日子,不只是顾晴,就连雪青、柳绿都有几分感慨。

两人早在商老太太的安排下嫁为人妇,而且嫁的都是商府管事,直接跟着顾晴一起嫁到应府做陪房,也方便顾晴使唤,本来两人早已不再做贴身侍候的事了,只不过姑娘出嫁,事关重大,两人怕小丫环们粗手粗脚误了事,便特意跟着前来,好陪着姑娘出嫁。

见着这小院的景色,顾晴都有几分感慨,她当年想着只是能够尽量活下来,不再被卖去做奴婢,没想一晃数年,她不但活下来了,还活的比她预期中的要好。

不只是小院打理的整整齐齐,知道顾晴回府出嫁,好些定国公府的下人前来拜见,话里话外就是想着做晴姑娘的陪房,跟着晴姑娘一起嫁到应府去。

顾晴当然不可能用定国公府的下人做陪嫁,别看定国公府也算得上是大晋朝的老牌世家了,但同样的也有老世家常有的问题,例如说贪财懒散。

一件小小的事儿非得要三、四个人做不说,而且当真是贪财的很,区区一枚鸡蛋也敢报价五文钱,当旁人都是傻子是的。

这事她也曾和宇哥儿说过一嘴,不过由于顾琰还在,管事的大多是顾琰的人,宇哥儿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等以后自己当家作后再跟他们算帐。

既然知道定国公府的下人有这么多的毛病,她除非是疯了才会挑定国公府的下人做陪房。

就连柳绿也忍不住摇头,“也不知道她们那来的脸面呢。”

非亲非故的,当年也没有照顾过大姑娘,一开口就想要做陪房,甚至在知道大姑娘没给轩公子准备陪嫁丫环时,还自荐自家的姑娘做陪嫁,话里话外就是希望姑娘能挑她们的女儿开脸做通房,也不知怎么会有这么厚的脸皮。

只能说不愧是定国公府的下人,果然与众不同。

对于自荐做通房一事,顾晴也不由得不佩服,想当年她还在李家之时,说什么都不愿意做通房,为此还躲着李家几位少爷许久,要不是一次意外被三少爷给瞧中了,被要去做了通房,说不得她早就脱籍外嫁,也不至于被三太太活活打死了。

如果说姨娘是半主半仆,那通房丫环便就是仆了,那怕是死了都不用赔偿的,说句不好听的,通房丫环可是离死亡最近的行业,她可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那么想不开,主动想做通房丫环呢?

顾晴在定国公府住了三天,这三日来顾宇倒是天天报到,好似有说不完的话,要不是男女有别,说不定早就在顾晴的小院里住下了,就连商老太太也难得的放下对顾琰的成见,直接搬到定国公府里,天天陪着外孙女儿。

虽说出嫁不是什么永别,不过外孙女儿从此之后便是别人家里的人了,怎么见都觉得不够啊。

唯一没有主动再见顾晴的人是顾琰,得知顾晴回府待嫁,顾琰除了让人按例送了贺礼之外,啥都没有做,别说唤顾晴到跟前说说话了,甚至连问都不曾问过一声,毕竟不是亲父女,再见也是尴尬。

逐渐到了顾晴出嫁的日子,正当请来的全福太太要帮顾晴梳头之时,顾晴突然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道:“我来吧。”

顾晴一回头,万没想到见到的竟然会是张氏。

只见张氏一身华服,头戴金花冠,笑盈盈的瞧着顾晴。

和数年前相比,张氏胖了少许,头上也有了些白发,但那温柔的气质一如以往,和顾晴记忆中的模样一模一样。

张氏仔仔细细的瞧着顾晴的眉眼,叹道:“姑娘大了啊。”

不知不觉间,当年的那个孩子也长成大姑娘了。

“娘娘!”顾晴连忙盈盈拜倒,喜道:“你怎么回来了?”

虽说朝堂上一直有着说要让三皇子回京的风声,但圣上一直没有个准话下来,她原以为怕是没机会在出嫁前再见一见三皇子妃了,万没想到,在她出嫁前,三皇子妃还是回来了。

张氏笑着扶起了顾晴,“你的婚礼,我自然会回来参加。”

这些年来,三皇子膝下也有了其他的庶出儿女,可无论是谁,都及不上晴姐儿在她心中的地位。

晴姐儿成亲,即将成为应家妇,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得亲自送一送女儿。

张氏笑着拈起了顾晴的长发,“让我给晴姐儿上头吧。”

“娘娘,这……”一旁的媒婆低声道:“这梳头妇人向来是要请全福人。”

所谓全福之人便是指上有父母健在,有丈夫,下是儿女双全的妇人,以求新婚夫妇在未来的日子里能事事吉祥如意。

而三皇子妃虽然膝下有子,但却没有女儿,着实不符合全福人的定义啊。

但张氏只是笑着给顾晴梳了一个头,她定定的看着顾晴,笑道:“我有一个女儿。”

虽然不能明着把晴丫头认回来,但她知道,她有一个聪慧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的女儿。

仁安帝四十八年,春末。

离顾晴前世的死亡日子还有八年,顾晴于归应府,成了应四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全福人的资料出自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