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就在顾宏满月的这一日被抄家,巧合的让所有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怕顾老太太管家甚严,还是有了好些顾宏不吉,才刚出生便害得外家被抄家的流言传了出来,气的顾老太太狠罚了好些人之后,这才勉强把流言给压了下来。

顾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先是娘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接着又是下狠手好生整治了定国公府里上下,没多久就累的连躺了好几日才缓过来。

她这一病,一时间也顾不得娘家处,直到郭氏来哭求,她才想到她忘了让人去打点一下郭家事。

顾老太太忍不住瞪了一眼房嬷嬷,“怎么之前也不提醒我一声。”

房嬷嬷也暗暗委曲,先前郭家一抄家,她便问过老太太的意思了,是老太太自个说郭家犯了国法,说什么都不要管的,那是她不提醒呢。

不过房嬷嬷就算性子再直,也不敢跟顾老太太争执,只能陪笑道:“是老奴的不是。”

顾老太太冷瞪了房嬷嬷一眼,也有些无奈,这房嬷嬷虽然也是她的陪嫁,不过就是不如唐嬷嬷贴心啊,可惜……

想起当年不得不打杀的唐嬷嬷,顾老太太也失了再挑剔房嬷嬷的心思,她手上可信的仆妇就剩这几个,还是省着点用吧。

顾老太太叹了口气,“郭氏还跪在外头吗?”

说起来,娘家被抄了之后唯一的好处便是郭氏变得安份了许多,不再吵吵闹闹的闹的全家都不得安宁。

那怕这次是来求她,也是规规矩矩的跪在明道堂外,而不是像以往一般在明道堂外吵吵闹闹,徒惹笑话。

“是的。”房嬷嬷低声道:“太太已经跪了小半天,老太太是不是……”

虽是瞧不上太太,不过见太太原本这么张狂的一个人一瞬间整个性子都变了,房嬷嬷也不由得有些同情起来。

顾老太太皱眉道:“虽然罪不及出嫁女,不过她毕竟是她娘亲生的女儿,该避嫌的地方还是得避嫌。”

不只是郭氏,郭母犯了这么大的事情,就连她也尴尬的很呢,况且她们家里没半个能顶门立户的男人,两个儿子都远在外地,一时间找谁帮着打点郭家事呢?况且这郭家这事当真不好打点啊,一个不好,便是犯了众怒了。

顾老太太琢磨着,虽说顾杨氏私下来寻了她一回,说是自家儿子闲在家里好几年了,想帮着定国公府跑跑腿,争点跑腿的辛苦费便是。

不过她那不明白呢,顾杨氏给儿子寻差事是假,想趁机看热闹是真,她那好让夫家亲戚帮衬着,于是这事便耽搁了下来。

房嬷嬷毕竟是郭家出来的陪嫁,劝道:“这朝中大事咱们也不懂,不过好歹让人打点一下牢里,好歹让郭老爷住的舒服点才是,毕竟郭老爷也年纪大了,怕是熬不住啊。”

“哼!谁叫他要娶了那败家娘们,要是他警觉一些,也不会让那女人卖了一个又一个庶子了。”

也怪不得顾老太太忍不住埋怨起自个弟弟,虽说犯事的是郭母,但郭父做为一家之主,要是他一开始便注意到家里的孩子没的古怪,说不得也不会养大了郭母的心思,让她一卖再卖,最后和人贩子勾结在一起了。

顾老太太嘴上骂的虽狠,不过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那有可能当真做到全然不管,骂完了之后,还是让顾大管家带了吃食铺盖,去帮着打点一下在牢里的郭家人。

得了顾老太太的应允,郭氏这才安下心来,安安份份的回燕誉堂里等消息,她已经没了娘,不能再没有爹了。

不过她万没料到,顾大管家最后是苦着一张脸回来的,“回老太太、回太太,亲家老爷没了!”

“你说什么!?”顾老太太惊道:“怎么会这么快就没了?莫非是被人刑求致死?”

顾老太太恨的牙痒痒的,虽说她弟弟被去了职,不过她们郭家再怎么也是个官家啊!她爹更是曾经贵为阁老,应天府里的那些衙役怎么能把她弟弟活活刑求致死?

而一旁的郭氏早就泣不成声了,一个劲的说要去见郭父最后一面,又说要去衙门里问个明白,给亡父讨个公道,最后还是被顾老太太给喝止了,这才安静下来。

顾大管家摇了摇头,低声道:“倒不是被刑求至死的,郭老爷才刚进去没多久便就自尽了。”

顾大管家微微的叹了口气,怎么说郭老爷也是有几分自尊心的,郭母闹出了这事本就让他没脸见人了,如今郭家又被抄了家,一想便想不开自杀了。

虽是死的冤枉了些,不过这样也好,所谓一死百了,人死为大,郭父这一死,说不定落到郭家身上的罪名也能轻一点。

原先顾老太太对这个弟弟着实有几分不满,不过人死了之后,顾老太太也念起他的好了,当年老定国公走的匆忙,要不是有她弟弟帮衬着,她一个寡妇又带着两个幼子,那有那么好过。

她若非念着当年郭父出手帮衬之事,她也不会一力坚持聘郭氏为媳,好回报郭家一二了,那知道最后落到这么一个下场。

顾老太太又是感伤,又是抹泪,哀声叹气了好一阵子,连忙问道:“那其他郭家人呢?还有可让人给大老爷收尸了吗?”

郭家除了郭父之外,另外还有好些庶女呢,还有郭父的丧事也得好生安排才是。

说到这事,顾大管家面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其他的郭家人还在牢里,小的已经让人打点过了,几位姑娘虽受了点苦,不过好在并无大碍,将养着几日便成了,不过大老爷……”

顾大管家顿了顿,尴尬道:“因为咱们去的晚了,郭老爷的尸体让人抛到乱葬岗里去了,老奴已经让人去寻了,想来不久之后便该有回音了。”

他们真的不是故意的,还不是老太太说不要管了,他们这才不管的,那知道不过就是晚了一点,那些衙役们便那么等不及的把郭老爷给弃尸荒野了。

一听到父亲被弃于乱葬岗中,郭氏再也忍耐不住的晕了过去。

XXX

郭氏是被一阵孩童的哭声给吵醒的,当她醒来之时,只见顾宏躺在她身旁,正饿的直哭。

郭氏早产,再加上她这月子并没有坐好,压根没有奶来奶孩子,一见儿子饿的厉害,当下便气的唤了奶娘过来,瞧着奶娘顶着一头乱发,衣衫零乱,也不知先前做了什么?

再见她手掌脏兮兮的也不洗手就想抱孩子,当下大怒,劈头骂道:“你是怎么顾孩子的?竟然让宏哥儿饿成这样!”

奶娘难得的脸红了一下,也是她今儿丈夫来探她,她一时高兴,便和丈夫多厮混了一阵,那瞧得小少爷正好这时候饿了呢。

虽是自知失职,不过奶娘还是嘴硬道:“也是小少爷太麻烦了,一般的孩子那有像小少爷这般时时都要喂的。”

说句不好听的,她们庄下人可没有什么坐月子的习惯,生完孩子不过才三、四天就得下地了,孩子不是抱着一起下地,就是留在家里胡乱喂些米糊糊便是,那有像定国公府里的孩子这么娇贵,略略饿一下都不成。

奶娘越想越觉得是小少爷太娇贵,忍不住碎碎念道:“小少爷也太娇贵了,一点子苦都受不成,这将来该怎么办啊!”

“什么受苦!”郭氏厉声道:“我的孩子是堂堂的定国公府的少爷,将来要继承定国公府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那会受什么苦!”

奶嬷嬷吓了一跳,连连退了好几步,也自悔失言,不过她那性子偏生又是个不肯吃亏的拗执性子,虽然明知不该,但嘴上还不饶人道:

“我……我这话也没错啊,小少爷不过是幼子,上头还有哥哥,这继承定国公府那轮得到小少爷呢,况且那怕是定国公也不能说没吃苦啊。”

不过说到最后,还是略略的心虚了些。

“你还给我胡说八道!”郭氏气的直扑上来想撕了奶嬷嬷的嘴,“你胡说些什么,再敢胡说,我撕了你的嘴。”

“太太息怒!太太息怒!”小郭嬷嬷连忙劝道:“这奶娘是乡下人,不会说话,太太别和她计较。”

小郭嬷嬷一边说,一边使着眼色让奶娘尽快下去,奶娘虽不认错,但瞧着郭氏那好似要吃人的模样,那敢再说,连忙退了下去。

奶娘虽然离开了,但郭氏余怒未消,一个劲的骂道:“老太太是怎么挑的奶嬷嬷,一点子规矩也不懂,怎么配奶宏哥儿。”

瞧瞧以前晴丫头和宇哥儿的嬷嬷,那一个不是干干净净,人又规矩的懂事的,那怕是像李嬷嬷那样背主的,至少明面上也不敢饿了晴丫头,那似这个奶嬷嬷,不但敢饿了她的孩子,还说她孩子将来要受苦,简直该死!

小郭嬷嬷深以为然,像这种奶嬷嬷,莫说定国公府里不该用,那怕是他们郭家也不屑用的。

不过今时不同于往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闹下去,只怕太太被老太太一发狠,直接送到庄子上自生自灭也不定,到时不只是郭氏和宏哥儿受苦,连她这个下人都得陪着遭罪了,是以小郭嬷嬷连忙劝着郭氏忍耐,好歹为了宏哥儿,暂时忍耐一阵便是。

郭氏也知道轻重,哭了一阵,但也没坚持着非要换了宏哥儿的奶嬷嬷,只是让小郭嬷嬷盯住奶娘,不许她再亏了宏哥儿。

她也心中有数,她眼下没了娘家,宏哥儿又身子弱,每个月的药钱着实不少,处处都得用银,她的嫁妆又不丰,要是再惹得老太太不喜,直接断了宏哥儿的药钱怎么办?

虽说这虎毒不食子,不过从宇哥儿,还有她弟弟与父亲的事来看,郭氏早就信不过顾老太太,自然也不敢相信顾老太太能对宏哥儿能有多少祖孙情了。

小郭嬷嬷一直劝着,她也不是什么长于计谋之人,翻来覆去便是变着法儿让郭氏忍耐,还有先前那让宏哥儿继承定国公府的话可万万不能再说了,要是让人听到,只怕是平白增添是非。

“有什么好怕的。”郭氏冷声道:“这定国公府必定是我儿的。”

她儿子什么都没有了,这个定国公府,她必定得帮宏哥儿争到。

郭氏微微沉吟,低声问道:“二太太也差不多是时候回来了吧?”

小郭嬷嬷低声道:“听说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郭氏眼眸微眯,吩咐道:“让人注意一下,老太太会安排二太太住在那个院子里,到时……”

任何危险都要在一开始便扼杀在萌芽之中,这个定国公府,只能是她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