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换种身份类型进去,毕竟买家需要入场券,但卖家却不用。”连御单手托着下巴,理所当然地说:“一切不就迎刃而解?”

“卖家不需要怎么可能?什么人进去卖奴隶那不就都可以?”恩菲觉得这个市场的漏洞很大,他用上了比较复杂的句式,愣是岑禛都绕了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说的换身份,不是从买奴隶的人变成卖奴隶的人,”岑禛喝了一口褐色爽口的果汁,就从连御在塔对面那笑得又坏又邪的模样,他就知道这位哨兵脑子里肯定是个惊人的主意,顺着这条思路去想,很容易就能猜到他想做什么,“——而是变成奴隶。”

恩菲:“……”

恩菲直接骇破了音,两扇薄翼在身后唰地展开:“连御先生你疯了?!”

“奴隶也有所谓的‘入场券’,而一旦拿到了这张‘入场券’,再想要从奴隶市场脱身就难了。”九相较恩菲而言更为冷静,但他也保持着不赞同的态度,“他们会在每一个等待贩卖的奴隶体内植入芯片,要有特定的方式才能取出,否则就会自毁,将被植入者炸成烂肉血块。

低等的奴隶芯片就只有定位和爆炸两种功能,高等奴隶的则要加上折磨和惩罚,以及特别定制的一些功效,一旦奴隶有试图逃跑、反抗、以及任何无法掌控的情况,管理员都会通过这枚芯片定位、惩罚,甚至直接销毁奴隶。”

“我自然有办法。”连御十指虚扣,搁在桌面上,岑禛目光移过来的时候,就见他快速灵巧地活动手指,是一个敲击键盘的动作,显然是在暗示任何涉及代码和程序的问题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一句我有办法,本是十分苍白空洞的话语,毫无辩驳力,可就是因为这短短几个字,九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好申明事情严重性,如今立刻闭上了嘴,恩菲眉头紧皱,几次欲言又止,但到最后也没有真的开口。

场间最淡然的还属岑禛,他安静地喝完了杯中果汁,还好心情地额外吃了几块餐桌中央的咸味茶点,他的岿然不动让恩菲连‘你快劝劝他’这类的话都说不出口。

或许我们的眼界还是太低了,恩菲和九对上视线,互相传递着这样的信息。他们以为自己做好了建设,其实还是过于低估了眼前人,再者,突破虫族皇家监狱又比奴隶市场简单多少呢?

岑禛身为连御的向导,朝夕相处的人,对连御的了解必然比他们高,岑禛都无所谓,他们又着急害怕什么。

想通之后,恩菲和九也纷纷效仿岑禛拿了一块点心,云淡风轻地以参加茶话会的心态等待大佬装逼。

放下筷子,擦干净嘴角的油脂,岑禛正式加入现如今只剩连御一人的战略部署小组会议,“你准备怎么做?”

“很简单,飞船在明日凌晨一点十分左右,向经46纬90x3.5y1.5方向转航,改变行程目的地为鲸星。”

“鲸星?”九对这颗星球有所耳闻,他立刻拉开飞船预定航行路线表,按照连御说的方式开始计算线路,密密麻麻的数据出现在他的面前,手指尖在黑暗的宇宙中勾勒出一条连接彼端的银线。

连御拉开了鲸星的地图,白色线条撑起星球的骨架,每一块版图底下都有文字标注,除了代表海洋岛的蓝色之外,整颗星球绿得有些夸张,显然是未被开发的原始星球。

这年头,就连荒漠遍野的荆棘星都有顽强的种族扎根,一颗已知的星球,人型生物活动痕迹低的话,只能证明它极其不适合居住。

“飞船在南半球林野区降落,恩菲、九你们留在飞船附近待命,那边常年高温,遍地毒虫蛇蚁,一只二只趁着没人管它们,长得跟座小山一样大,到处都是传染病源,除了你们虫族基本没有其他种族待得下去,所以安全有保障,忽略这些的话,风景还挺好看的,你们可以在这期间游山玩水,累了就回船做做/爱打发时间。”

九差些被点心碎屑呛着,恩菲也是手一抖瞳孔地震,他们第一反应是昨晚关门关晚了,一些限制级画面被看见,连御因此在调侃他们,但在场都是情侣谁没做过爱啊,有什么好提的?

两人动作整齐地端起杯子喝水,抬眼却见连御似乎对自己的劲爆言论毫无所觉,继续一本正经地说:“我和岑禛会假装成犯罪潜逃的星际流浪者,去鲸星唯一的人形态生物乐园,北凉岛。”

“北凉岛……”恩菲咽了口口水,宇宙闻名的销赃地,星盗匪徒的乐土,每一寸土地都沾染着血腥与暴力,在那里没有任何道理和逻辑可言,可能仅仅是走在路上就被一颗子弹毙命,不知死因不知缘由,除非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实在无处可去,否则不会有人想要踏足那里。

岑禛从恩菲后怕的表情中看出这北凉岛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估计是犯罪分子聚集的法外之地,他们千辛万苦跑过去碰瓷奴隶头子。

“坠云星盗团,前些日子就落脚在北凉岛。”连御点了点悬浮屏,“盗贼首领蛮云,做奴隶贸易发家的,手里肯定还有芯片名额剩余。听说他们这一次抓了一条浅水人鱼,准备在拍卖会上大赚一笔。”

“浅水人鱼?”九讶然,“不是几十年前整个族群都已经灭绝了吗?”

“所以只是听说啊。”连御眼角余光瞥见岑禛偷偷地在终端上搜索人鱼,界面上跳出来一个满嘴獠牙,眼角长鳞,指甲比刀还锋利的丑八怪图片,他笑着说:“这是深水人鱼,人鱼也分两种,浅水人鱼简单讲就是个花瓶种族,从老到幼没一个不漂亮的,但智力不高,唯一的武器就是声音,厉害点的可以致幻,大部分就能助个眠,没什么卵用,人鱼性格又大多软弱,离开故土不过十年就会抑郁而终,百年前奴隶星际贸易比现在猖獗得多,被卖得一只不剩,死绝了。”

“……有点惨。”

“不过潜水人鱼好看特别。”恩菲说,“我家标本曾经有一只浅水人鱼。我家卡夫欧公爵府是指,我全名恩菲克力·卡夫欧。”

九忍耐再三,终是忍不住说:“在鲸星的这几天你哪里也别去,就老老实实在飞船上学习特种语!”

恩菲:“……”

他怯怯地为自己申辩,“没必要吧,能听懂好了不就。”

“特种语和通用语基本没有区别,学好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九严厉得像个家庭教师,恩菲委屈地嘟哝两句自己语言天赋很差学不会的,见九不为所动,又改用虫族语撒泼。

恩菲的学习态度似乎是沉疴痼疾,屡教不改的那种,九对岑禛和连御说了声道歉等我们一会,然后冷着脸将恩菲拎到边上,用虫语同他交流。

连御趁两只虫子叽里咕噜的时候直接翻桌跳到岑禛身边,“阿纳……”

“你的偶像包袱呢?”

连御装傻:“那是什么东西?”

“……晚上再找你算账。”岑禛想到他一觉醒来头上顶两个鬏,就想弄死这头大猫,连御闻言无悲无喜,还有点冷笑:“你总是说得好像马上就要做了个爽一样,结果到头来还不是口嗨。”

岑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只好故作正经地扯开话题:“坠云星盗团还有蛮云,在小说里有很大的戏份。”

“哦?”

“主角团毕业后,在一次剿匪行动中,畔被坠云星盗团俘虏,受拷问虐打,然后……”岑禛顿了一下,“蛮云爱上了他。”

连御:“……”

连御飞快打开终端,一边快速翻阅他扫描下来的小说副本,一边问:“爱·上他,还是爱上·他,这里区别很大,你说清楚。”

“爱他,原文是:尘封多年腐朽肮脏的心脏,再一次为这个如紫罗兰般圣洁的少年跳动,身体里重新流淌起鲜红的血液,炙热滚烫,一如他看向少年的目光,专注,饱含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人发现的深情……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又不是我写的,而且我也是受害者,小说进行到这个情节的时候,我的坟头草都不知道几米高了。”

“……你继续,我努力消化。”

“而且是那种……为他放弃一切,为了救他不惜解散星盗团,为了见他最后一面主动自首被枪决。”

“为他疯为他狂,为他咣咣撞大墙?”

“……”岑禛点了点头,“惟妙惟肖。”

连御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上辈子我早些年接触过蛮云,他不是这种满脑子恋爱的人啊?星盗都是些暴戾恣睢的亡命徒,蛮云还是坐在这类人群金字塔顶端的人,星盗团是他的象征,是他的一切,你说他被手下更为厉害的星盗背叛杀害,取而代之可以,但解散?自首?”

“被男主降智了吧。”

“???”连御罕见地茫然了,除了手上这一本之外他从没看过小说——当然手上这本他也没仔细看,更没看完,匆匆翻到前世仇人之后就只顾着报仇,以及泡岑禛,也就对爱情小说的相关套路和术语一无所知。

“这么和你解释吧。”岑禛给连御提前打好预防针,“日后你还会遇到很多喜欢曜金和畔的人,基本文内有名字的都无法幸免,而且大多人物还有头有脸,不管过去是什么性格,遇到男主们之后都是为爱要死要活,套路就是曜金从天而降,以英雄之姿救某某于水火,畔捡到受伤的某某,用温柔善良感化人心,然后配角们一见钟情,或是强取豪夺,或是挑拨离间,或是陪伴相助,或是无私奉献。”

信息量太大,连御思忖了好一会,然后从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破题:“我算不算文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岑禛看了他一眼,“算。”不但算,还是个boss。

“为什么我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你。”连御弯腰,在岑禛脸侧落下一个羽毛般的吻。

岑禛睫毛微颤,他在连御灰绿色眼珠目不转睛的注视中,缓慢地抿了抿唇,随后煞风景地说:“因为你死得太早了,不然你多活几年试试。”

“……”连御失笑,“别了,我害怕。”

他坐回方才的位置,思考着说:“如果蛮云是个恋爱脑的话,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攻略方向?我们可以全然仿照文中畔和蛮云的认识模式,送一个畔二号给他。这样即便是除开奴隶市场,有一个能跟随蛮云左右的眼线,也可以给我们带来无穷无尽的益处。若是真把蛮云送去自首,把坠云星盗团作到解散,那可是为民除害,星警要给我发奖旗的。”

“我建议不要。”岑禛直起腰身,“畔是男主角,一般小说里男主都是有特定光环的,我想其他人若是当众对蛮云大吼大叫,骂他丧尽天良,结局肯定不是他好清纯善良坚强勇敢,而是舌头割掉尸骸喂狗。”

“当众吼叫?畔毕业之后胆子这么大了吗?”

“小说到后面字数太多,作者有点把控不住角色,人物和剧情都崩坏得厉害。校园时期和毕业初期内容还比较丰富,写出了曜金的个人魅力和畔的成长,后期就非常简单粗暴,帅哥美女出现,和男一男二中的一人暧昧,另一人吃醋,闹矛盾,涉险,被救,和好,循环往复。”

“……”连御:“你懂得好多。”

“既然我拥有这本书,那我必须了解它,读透它,并且学会如何更好地利用它,所以我需要了解这些。”岑禛想起他刚穿越过来的日子就头疼,白天上课,晚上自学,还要见缝插针耐着性子看一些稀奇古怪的恋爱小说。

恩菲和九的争论最终以九皇子的胜利告终,恩菲肉眼可见的蔫了下去,闷闷不乐地缩在桌子交流唉声叹气。

九愉快地和连御敲定了联系时间和方式,看连御在他终端里装屏蔽和定向程序,边看边赞叹连御先生厉害,连御先生流弊,连御先生干完这票我一定要来特种星定居,连御先生我想打篮球。

晚上,连御整理起两人去鲸星的行李,翻着翻着扔给岑禛一块比纸张厚不了多少的条状物,“终端摘了戴这个,首次激活后会采集你的皮肤颜色和质感,能够隐形的简易终端,功能比你手上的这个少很多,不过更适合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岑禛从善如流地照做,看着这张薄纸在自己腕间完全匿迹,问:“哪来的?”

“当然是花钱买的。”连御坐到岑禛身边,“可贵了,为了这两块终端差点出去卖屁股。”

“为什么要出去卖?”岑禛笑笑,“在我这里卖也是一样的,五元一次。”

“我的屁股就这么廉价?!照这价格被你日松了也买不起终端的0.1毫米啊。”

“你以为?”

“……”

三秒后,连御愤愤不平地摔门而去,留岑禛一人在房内笑个不停,他起身继续整理起被连御抛弃的行李,事实上,两人的包裹到了北凉岛必然是要被夺走的,无论带什么都用不上,塞东西进去只是为了保证他们流浪者身份的真实性。

所以背包里都是些豁口的刀刃,半废的终端,零碎脏污的星际通用货币,干硬的毛巾等等,也亏是连御能准备到这些。

他肯定一早就计划好以鲸星和坠云星盗团为落脚点,这才联系了恩菲和九,两个无惧毒虫和传染病的虫族。

只是可惜款式野的内裤似乎是用不上了,岑禛收拾好行李去洗了个澡,出来给昼晴长留言这段日子先暂停联系,昼老师很不满意,表示你作业还没做完,是个学生就不会喜欢写作业,岑禛任性地直接忽略。

时间逐渐指向十一点,连御仍旧没有回来,估计是打算直接在外面消磨时间到一点,调整完航线再回房睡觉,岑禛没有犹豫地披上外套,关灯出了卧室。

客厅内,九正在挑选影片,连御窝在沙发上,在终端上敲敲打打,恩菲在准备零食和饮料,他见到岑禛出现十分高兴,招呼道:“正准备叫你去我。”

九停下手中动作瞪他一眼,恩菲旋即笑容一敛,像个坐在英语高考卷之前的学生那样,绞尽脑汁终于憋出答案:“我正准备去叫你。”

九奖励了他一个摸头杀,恩菲顿时什么怨言也没有了,跟着九身后问打算看什么影片。

岑禛走到连御身边坐下,接过恩菲递来的热牛奶,厅堂光线一暗,影片开场,故事讲述了一对伙伴在宇宙流浪的经历,这两人属于永生族,寿命极长,并且繁衍方式也与众不同,永生族一旦死亡,一个拥有他全部记忆的婴儿将在永生族的星球诞生,无愧于他们的名字,真正是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因为寿命的缘故,他们可以游历许多星球,见到了许多人,也知道了许多人的故事,见证无数悲欢离合,总体是个感人温馨的影片。

岑禛并没有将它看完,因为上映到一半的时候,有一条狡猾的小鱼钻进了他的掌心,然后是腰,肩膀,最后蛮横地侧过他的脸,用双唇剥夺了他的呼吸。

舒缓的背景音乐中,他们无声无息地拥吻在一起,沙发柔软,岑禛感觉自己几乎要陷进去,他忽然理解了影片中的永生族为何能如此长久地旅行,不知疲倦,如果让他和连御永远生活在这艘飞船上,永远睡到自然醒,吃午饭,空闲时间可以看书,锻炼,也可以像这样拥抱着看电影,晚上可以做/爱到尽兴,做到筋疲力竭,然后周而复始。

不需要终点,无所谓终点,缺少什么物品就在某个星球短暂停靠,或许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经历什么冒险,有什么奇遇,认识什么人,再告别什么人。

这样的生活,似乎也非常不错。

岑禛舔了舔连御红肿发烫的嘴唇,不过,首先……他们需要一艘这样的飞船,“买下类似的一艘飞船大概多少钱?”

“唔?”连御被亲得迷迷糊糊,不清楚岑禛为什么这么问,但诚实地回答道:“二十三亿左右……我有熟人,应该可以控制在二十亿出头,附赠三十年保修。”

岑禛:“……”

算了。

*

二十个小时后,两个全身被灰黄色斗篷包裹住的男人,行色匆匆地出现在北凉岛,这里的气温最低不会低于35度,但若是直接将肌肤暴露在阳光底下,不出数个小时就会被晒伤脱皮,即便是夜里,紫外线也非常严重。

不怀好意的目光时刻紧随在两人身后,那鼓鼓囊囊的背囊似乎就是诱人的肥羊,等待被饿狼大吃一顿。

岑禛热得一句话也不想说,只顾跟在连御身侧闷头赶路,他们有具体的目的地,位在岛南端的一家黑酒馆,坠云星盗团名下的产业,黑到透顶,北凉岛的其他地方已经够黑了,这家是黑中黑,进去就别想出来。

对鲸星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会对其敬而远之,只有愣头青才会进去,岑禛和连御今天就是要当这么两个傻缺愣头青。

眼见他们越走越南,即将进入坠云的地盘,那些尾随而行的人忍不住发起了攻击,这更方便了岑禛和连御,有更恰当的理由‘被追杀’进黑酒馆。

终于,在一头摔倒在黑酒馆店门口时,又被人砍断背包肩带,包内一堆垃圾散落一地时,有个娇柔但尖锐的女声从酒馆内传来:“欺负人欺负到我面前,你们是不要命了?”

追杀的人群顿时一哄而散,岑禛灰头土脸地抬起头,就见一个脚踩十厘米高跟鞋的女人从门内走出,穿着性感,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是肉色的硬甲,她吸着烟,见岑禛抬头看她,冷笑着呼出一口烟,用鞋尖不留情面踢了他一脚,“滚远点死乞丐。”

连御立即不顾伤势扑过来护住岑禛,关切地问:“你没事吧?踢到哪里了?”

这时,高跟鞋女人身后又出现一个模样温柔的女人,化着淡妆,白色衣衫裹住全身,声音清脆悦耳,“姐姐,怎么把客人向外赶啊,这样让蛮老板知道了,该不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岑禛:坐拥五亿,然后发现自己是个穷人

别问,问就是愚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