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剥虾
也许是谷择北早就设计好，等他啰里八嗦的一通话全都说完，服务生才敲门示意即将上菜，几乎分秒不差。外人的闯入，恰到好处地驱散开流淌在两人之间波动的微妙心思。秦倍而打起精神坐直身体，将注意力转移到晚餐的重头戏：很多很多的大虾。
不多时，菜品上齐。虽然秦倍而原本不抱任何期待，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从卖相上来看，这桌菜还不错。起码海鲜分量充足，你看中间还摆着一个巨大的白瓷盘，里头是干烧阿根廷红虾。红虾的个头属实挺大，认真数一数，居然能有足足——两只那么多呢。
秦倍而用筷子夹起一条虾尾，抬头，定定地看着谷择北。
谷择北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他的预算有限，特地走后门，每份菜只上半份。
“不过你放心，虾虽然不多，但是各个都是会自己脱-衣服的好虾。”说罢，他夹起另一条虾，当场给秦倍而表演单筷去虾壳的绝技，果真是脱得又快又好。
两条完美无损的虾仁最终都落入秦倍而的碗中。秦倍而不由得心情转好，说道：“你钱不够怎么不和我说？”他的态度是那样自然又正经，有如一位体贴的好丈夫。
谷择北稍稍有些不适应，正想开口回话，又听得秦倍而叹气道：“绑匪不是说得很清楚嘛，他想要我们吃很多很多的虾。现在只有两条，怎么也和‘很多’挂不上钩吧，会不会太敷衍了一些？万一他生气，惩罚牛河不给饭吃怎么办呀？牛河会饿瘦的。”
“这其实是我的测试之一。“
“测试？“
“现在，我们在被动位，敌暗我明。但若换一个思路来看，为什么呢？绑匪为什么能做到对我们了如指掌？他是怎么监控我们的？”
秦倍而咽下口中的虾仁，诧异地看着谷择北，呆愣道：“为什么？”
“这个问题的核心是，他能吗？”
秦倍而继续呆滞，下意识地跟着问：“他能吗？”
“我不知道，所以我需要测试。假设，我们在完成挑战一时，‘不小心’出现纰漏。绑匪会知道我们的小动作吗？如果会，则说明他能。紧接着的问题是，他会有报复举动吗？这个关键问题会影响事态的今后走势。”
秦倍而终于明白过来，急忙道：“可是你这么测试，不就是拿牛河的命在开玩笑嘛？”
“你别急。我所说的测试只是一次小小的冒险，且是我认为必要的冒险。在没有探清对方底线之前，我不会冒进。绑匪给的指示中，有一点令人在意，他提到很多很多的虾时，和前后文的行文风格有明显不同，动机可疑。”
秦倍而点头，关于这一点，他当时也有所察觉。
“所以，今天我会人为制造一些与绑匪要求有所不同的小细节，来测试绑匪是否能够实时监测我们的行动。若是他能够立刻察觉到不妥，那我们今后需得格外小心。他的能力可能源自他的职务便利，又或是他自身的骇客技巧。另一种情况则是，他就是我们身边之人。”
秦倍而听及此，不禁打了个寒战。
谷择北安慰道：“你别怕。今天我特地要了一间完全独立的包间，相信我们很快就能排除最后一种情况。另外……”谷择北罕见地迟疑起来。
秦倍而看着他。
“若是第二种情况，恐怕我们得用别的方式对付骇客。”
秦倍而思索起来，努力想将这些要素联系在一起。片刻之后，他迟疑道：“我听说骇客都是违法的，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我们要是动用了这种黑暗力量，那就是间接犯罪。我们这么做不会被抓起来吧？”
谷择北点点头，回道：“的确如此。这个界限非常微妙，很难把握。不过，只有一条原则，那就是我们不会触碰高压线。牛河于别人看来，只是一只普通的流浪猫。我咨询过我们片区的民警。虽然我隐去关键信息，但得到结论仍然是他们不会为一只可能有危险、也可能没有危险的流浪猫浪费警力。
牛河也许只剩下我们了。我想做的是通过现有信息，追踪绑匪位置，若是能定位或是查出他的真实信息，以此来锁定牛河所在地就更好。当然，若是真正踏出这一步，我的确是在做不正确的事情。你作为我的队友，也同样要背负着随时可能行动出轨、翻下独木桥的风险。
我希望你今后永远不会再遇到这样的烦心事。不过现在我们暂时别无他法。牛河不受人类的保护，我们自身的安全也岌岌可危，只能通过不激烈又有效的方式，尽可能达成目标，保护自己，保护它。”
秦倍而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说的对。”
他心中飞快地思考着，自己是否有力量能够动用秦母的资源，来替他完成这件棘手之事。只可惜，无论是何种方式，单靠他自己并不能行，可若是牵扯到秦母，未必有益，反而于牛河有害。
就在这时，谷择北说道：“我其实已经接触过他们中的某些成员，也洽谈过一些‘业务’……”他听起来罕见地并不自信，显然话中有话。
网络骇客离普通人的生活确实有一定距离。谷择北也是这两天因牛河绑架事件才在网络的暗网中关注起相关信息。他还不太好意思直接告诉秦倍而，所谓的洽谈指的就是他已经在骇客扎堆的论坛里混到了一个新手账号，正在全力以赴水帖子赚积分求助中。假以时日，他大概就能和真正的骇客对上话吧。
此时，对谷择北已有一定了解的秦倍而往椅背上一靠，淡定道：“说吧，你缺多少钱？”
谷择北看着他，想了想，决定和盘托出。他道：“对方要价五万，我还到两万，现在还差一万……”
真正的骇客高手遥不可及。目前，谷择北能找到的看起来业务最靠谱、性价比最高就是那位两万不还价兄。只可惜他自己平时能动用的零花钱有限，无法直接达成交易。
秦倍而直接打断道：“我给你十万，你换个爽快点的，不够我可以再给。”
谷择北眨了眨眼，道：“其实牛河那体格应该还能再饿两天，你要不要再等等？我觉得自己已经摸索到一点儿当骇客的感觉了。你直接打赏我吧，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