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由谷择北出面,给十五班的同学一人发一张价目表,将秦倍而等人送回班级。临走前,他还不忘提醒秦倍而,认真看他的计划书。
谷择北走后,田豆和秦倍而说道:“你和谷择北的关系好好哦,我真羡慕你,我也想免费听谷大神说题目。”
钱眼镜也跟着凑热闹道:“我做梦都想听。”
秦倍而听了心里不免得意。他其实很想潇洒地说一声,反正我不需要,让给你们好了。但出于某种不能宣之于口的矜持,他最终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田豆嘟囔着。
回到座位后,秦倍而又被迫听田豆诚意十足地吹嘘谷择北整整十分钟。等田豆终于转头奋战数学题时,他这才有空静下心来看计划书。
按照谷择北的计划,战机瞬息万变,战线拖得越长,越容易生变。因此,择日不如撞日,他果断将契约恋人挑战科目一放到周二下午放学之后。
谷择北写道,周二下午社团活动时,他会请假,带秦倍而去富豪无边海鲜大酒楼吃晚饭。
秦倍而看见“富豪无边海鲜大酒店”这几个字时,不由得太阳穴猛跳,腹诽道这是鬼什么地方,又复古又俗气,听名字就不会是一个值得去的餐厅。
言不赘述,时间很快便来到第二日放学后。谷择北今天没有带上他的“大衣架”,下课铃刚敲响,他的身影便出现在十五班门口。
秦倍而正收拾书包。他身旁的田豆单手托腮,看了一眼秦倍而,又看一眼谷择北,忽然叹息道:“可惜了。”
秦倍而疑惑地看着他。
只听田豆继续摇头道:“可惜啊,我们的倍而不是可可爱爱的萌妹子。不然谷大神天天往我们班上跑,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男才女貌,再配上情深深雨蒙蒙的BGM,这妥妥就是爱情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呀。”
秦倍而无言以对,心想,你要是知道我与你的谷大神是真的在“谈恋爱”,估计就会承认自己确实活在玄幻小说世界里。
在田豆哀怨的目送下,秦倍而走出教室,跟着谷择北往教学楼下的车棚走去。
“你怎么总是背这么重的书包?书本不放学校吗?”谷择北一面说道,一面伸手想将秦倍而的书包接过来。
秦倍而拒绝了他的好意,说道:“你懂什么,我这是未雨绸缪。我书包里有的可不只是书本。”
他一脸骄傲却又不愿意透露秘密的小模样看得谷择北心里直发笑。他说道:“行,那我就不求着你告诉我。不过你还是把包给我吧,我怕你这身板,压着压着就浓缩不见了。”
秦倍而气恼地想将书包甩给谷择北,一个手滑,书包脱手,差点没把谷择北砸成脑震荡。好在谷择北身手敏健,直接用手臂挡下书包的攻击。秦倍而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检查谷择北的胳膊。
“我知道,你对我这个‘亲夫’始终不太满意,”谷择北笑道,“但你我都没办法,也不用这么着急谋杀我,我们能不能先和平地把‘蜜月期’过完?”
秦倍而立刻甩下他的胳膊,转身大步朝前走去。
待两人来到车棚,谷择北拎出他的自行车时,秦倍而傻眼。不同于高中男生更青睐的山地自行车,谷择北的车子自带铺着软垫的后座,显然是载人专用车。
秦倍而试探着看向谷择北,老实道:“我不会骑自行车。”
“我带你。”
“我也不会坐自行车。不是不让带人吗?”
谷择北嘘了一声,宽慰道:“我们从小路穿过去,偷偷的,别让人发现。”
这种偷偷摸摸做点小坏事的感觉居然还不错。秦倍而有些心动,但心中仍不免担忧,又问道:“是不是很危险?”
谷择北冲他一笑,说道:“你别怕,信我。”他说罢,突然伸手,扯了扯秦倍而落在眉间的一绺小卷毛。手感如他所料,果然很不错。
秦倍而的发梢天然微卷,看起来蓬松柔软,又带着几分俏皮,像一团矜持的小黑云。不过它们的主人大约并不喜欢肆意又有个性的小卷毛,毛发间有明显的梳理痕迹。
秦倍而拨开他的手,顺手又压下自己的卷毛,抱怨道:“你别乱弄我的发型,很难弄好的。”
谷择北看着他只是笑。
生疏的秦倍而无法靠自己的力量跳上行动中的自行车后座。谷择北单脚撑地,耐心地帮秦倍而坐稳,然后才蹬腿上路。车头歪歪扭扭地摆动几下,终于回归正轨。
秦倍而小小地惊呼一声,手心紧紧拽着谷择北的外套。
风中传来谷择北模糊的笑声。他道:“你放宽心,我车技很好的,坐过的人都说好。”
秦倍而浑身僵硬,两腿也不知该往哪儿放,一动也不敢动。他像只小蜗牛,小心翼翼地探出触角,确定安全后,才敢壮着胆子反驳道:“我看就不怎么样。而且你这个后座垫也太硬了吧,坐着不舒服,我不喜欢。”
“行,明天就给你买一个加厚加宽防震防摔的豪华版坐垫。你抱紧我,我们要下坡了。”
秦倍而连忙听话地收紧手臂,用力搂住谷择北的腰,将胸口严丝合缝地贴上他的后背。强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衣料传递到秦倍而的耳朵里。
秦倍而感觉到身体迅速变得又轻又软,好像一朵云。
是风将他们托起。
载着两位少年的自行车乘风而下,冲破鳞次栉比的重重楼房,最终飘落在湖畔公园,视线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林间小道,从西向东,不见尽头。黑色的石子上铺满金色的枫叶。自行车轮压在落木上,发出嘎吱的声响。
小道两旁载满枫树,密密叠叠,树枝盘绕,木节交错,黑色的枝干宛若水墨般分明。此时枫林红透,秋风飒飒。每一片枫叶都吸满了秋日的暖光,纷纷又萧萧,剪出无数金色碎影。
秦倍而将头抵在谷择北的背上,稍稍仰头望去。
他们的右侧,是春湖,碧波如镜水如天,湖面上漂浮着熟透的枫叶,宛若漫漫霞光。
天空亦似湖水,一般蓝,一般红。
天上的湖水与地面的湖水交相辉映。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他们应是在人间,还是在天上。
一只鸳鸯噗通浮出水面,瞬间打破幻象。
秦倍而回过神来,注意到有位鬓发霜白的老人,坐在湖畔长椅上,头戴毡帽,手扶拐杖,正朝他们眯眼笑着。
谷择北慢悠悠地踩着自行车,路过老人身前时,礼貌地与他打了一声招呼。
老人依旧和蔼地笑着,含含糊糊地回道:“学生仔,早恋哦,别被家长抓住,要打屁股的。”
秦倍而别过头,把脸深深埋在谷择北身后。
一片小小的枫叶脱落枝头,晃晃悠悠,落在他的发间。
大约,是枫叶吻红了他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