坞崃山,邢仙台,全身血迹斑驳的青衣女子被铁链锁在天罚柱上。头顶天色幽暗,电闪雷鸣,每道天雷都狠狠击中她的灵体。

倔强地承受着,嘴唇已被自己咬破,汩汩血流不断从拂夕嘴里涌出。

“师父,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要这般罚她?”懿瑄皱眉道。

“违逆门规,包庇孽障,就算是要一掌毁灭她,她也不冤!”苍泠沉如死水的眸子紧紧盯在前方的天罚柱上。

懿瑄望他,面前这人眸色暗沉,瞧不出一丝波动。

“母妃说的没错,再亲再近之人在你眼里永远比不过天规!这种事你做得到,但我做不到!”

只见懿瑄冲破结印,握起移魂刀挡下一道道雷击。正欲斩断天罚住上的铁链,却遭受天罚柱反噬,整个人被逼后退数丈。

拂夕抬起无力的头,模糊的视线里隐约见一人影,却怎么也看不清模样。

苍泠站在邢仙台外,放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那笔直的背影透着无尽的寒意。

忽而闭起双眼,苍泠转过身去。

邢仙台的天雷逐渐消散,而邢仙台外再瞧不见那寒冷挺直的身影。

懿瑄救下拂夕,拂夕全身无一处完好,伤口大小不一,整个人瘫软无力。

依偎在他身上,终于看清他的模样,拂夕心下略有吃惊。

“师弟……”

“先别说话,我带你去疗伤。”

懿瑄变身白龙,带拂夕入海。白龙所到之处鱼虾纷纷退开让路。

拂夕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蚌壳内。身上的伤,虽然不比之前疼痛,但几处严重的伤口,裂痕依旧清晰可见。再看看自己这身衣服,残破不整,上面大片大片的血渍,已经看不出这本是一件碧青色的裙子。

四周墙壁晶莹透亮,能够看见外面五彩斑斓的游鱼,如同一座小型的水晶宫。

莹白的大型蚌壳前有一案几,案几上有笔墨纸砚,案几下有一锦绣坐垫,这么一瞧,这里倒像是书房。

懿瑄在她面前遁出道,“把这件衣服换上。”

拂夕接过懿瑄手中的白衣,正欲用法,却在施法时手臂蓦地一抽痛。

“我来。”

懿瑄施法,白裙转瞬穿在拂夕身上。

“好漂亮的衣服。”拂夕幻出一面镜子照了照,不禁喃喃。

衣裙雪白,由深海绮蝉银白丝制成,穿在身上好似羽毛亲肤,沁凉舒适。

见拂夕着白裙,一张灵秀清丽的脸被衬得格外素雅可人,然而眼底的波动转瞬即逝,懿瑄挽起一抹蔑视的笑:“再好的衣服穿在你身上也是浪费。”

拂夕摸了摸脸上的伤,撇撇嘴,“也是。”话语一转又道,“师弟,这是你的书房吗?”

“这是我的卧房。你刚睡的是我的床。”

拂夕略吃一惊,原本想着他是懿歩三王子,平时锦衣玉冠,好生华贵,住的地方虽不一定富丽堂皇,但也该是雕梁画栋,精美华丽。

然而这间屋子不大,极简的装饰又让它看上去十分空旷,拂夕走到案几前,在厚厚的一摞书上拿起一本翻了翻,是本关于战术的典籍,再往这摞书下面看,竟大多都是此类书籍,另外也有几本关于修炼术法和修身养性的书。

“师弟,你几千年来都看这些书?”

懿瑄夺走拂夕手中的书,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那岂不是很无聊?”

懿瑄冷眼望她,“你不也爱看博爱故事集和传记小说,怎就不觉得无聊了?”

“这不一样。”

“只是你不懂罢了。”

懿瑄这句说得玄乎,拂夕愣了愣后只道:“有些事我确实不懂。”语气平淡,却透出几分无力感。

拂夕忽而挽起一抹笑,“师弟,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懿瑄淡淡道。

“你为我做的事我都记着呢,原来师弟你也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那双眼睛莹亮真挚,懿瑄怔了怔后撇开目光道:“我讨厌你是真的。”

他讨厌她修为一般却是他师姐,他讨厌她一个女人整日酒气缠身,他讨厌她时而嬉皮笑脸时而愣头愣脑,分不清她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就是讨厌她,所以每日每夜都要将她在心里翻来覆去地鄙视,

拂夕捧起懿瑄的手,正色道:“师弟,虽然有时我也很讨厌你,但这份恩情,师姐来生一定报答!”

来生么?本来没想要她报什么恩,但见她又这副欠抽的模样,懿瑄冷笑道,“恩情这事自然要现世还,免得拖累下世,你说是吧?我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以后不再称我师弟就算报答我了。”

拂夕努努嘴,“不叫师弟叫什么?瑄儿?小瑄瑄?小瑄儿?小瑄瑄儿……”

懿瑄背过身去。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让人讨厌的女人!

苍海崖下,一蓝衣人握着酒壶,仰头罐喉,酒壶空了一回又一回,却怎么也填不满心底那份空凉。

身体似有什么在抽离,醉眼迷蒙,往昔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师父,海月,玄狐,空梵……一个个离他远去,忽而一抹青色身影出现在身后,越来越清晰,她低声呼唤:“坏师伯……”

小拂……

下一幕,青色身影伤痕累累,血肉模糊,不堪入目。

带着一身伤痕,人影渐渐消逝。

小拂,不要走……苍泠向前一抓,什么也没抓到……

她最终还是会离开他,和所有人一样。

还要再喝一些,多喝一些,他什么都不要想起。

之后两年,除了修炼,拂夕很少会在苍海崖留下。两年里在苍海崖几乎听不见她的唠叨和她那胡乱的琴声,变得冷清不少。

自从那事,拂夕有意避开苍泠,不是生气,更提不上记恨,只是再见他,她很难在他面前抬起头。她想,那件事一定让他对她很失望。而她又每每想起他毫不留情地将她锁在天罚柱上,心里就会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有时还带着隐隐的疼。

虽然和苍泠的交集越来越少,拂夕却从未落下酿桑拂酒的事,桑拂树林成为拂夕修炼之余最常待的地方。

“姐姐,我想去山外玩。”小华坐在树下,吃着松仁道。

拂夕躺在树干上,想起去年出使任务,才知道熄魄从苍泠手下逃走后竟向外造谣,说幽冥鬼界的魉司命被手持青绫的女子杀害,这女子道行不深,但心思诡诈,手段狠辣,魉司命被她打得魂魄俱灭。

铩羽青绫曾经的主人贞陌焰纭出生魔界,做过妖王的祭司,又与神尊相恋,也算是一传奇女子,青绫现在的主人想必也非什么善类。幽冥鬼界的人大多都这么想,对熄魄的话深信不疑,拂夕就这样莫名其妙又无辜地背负了这笔仇债。

幽冥鬼王放话,凡是抓到拂夕者都能破格升至司命,现在拂夕只要踏出坞崃,就会有怨鬼缠身,去年出使任务时顺便还杀了不少前来抓她的怨鬼。

沙华一直是十岁孩童模样,话不多,好食,尤其爱吃松仁。她的心思简单得就跟白水一样,凡是拂夕认为好的、对的,她便认定那是好的、对的,拂夕开心她便开心,拂夕不开心她便不开心。

沙华天生灵力,有治愈千百种伤病的能力,两年前懿瑄用术法治愈了拂夕部分伤外,也消除了天雷造成的伤继续腐蚀灵体的力量,后来沙华出手,拂夕身上和脸上的伤疤不到两天便消失了。

除了拂夕,小华和城阁儿子城乾越走越近,拂夕不在的时候,小华有时会去找城乾,向他要东西吃。

几天前城乾答应小华要带她去山外吃更多好东西,但昨天城乾又说有事去不了,小华自然失落不已。

小华平时跟着拂夕瞎乐呵,本就话不多的她很少会向拂夕提出请求,拂夕觉得小华突然有如此想去,就算坞崃规定弟子不能随便出山,或是山外有多危险,她也得带小华出去一趟。

当然,为了降低危险,她还必须带着一人同行。

懿瑄正在修炼,拂夕过来二话没说就把他拽走。

就这样,三人背着苍泠,偷偷摸摸地出了坞崃。

仙临城车水马龙,和往常一样热闹,三人走进迎仙客便迎来所有人的目光。

这一男一女,男的气宇轩昂,一身贵气,女的灵秀清丽,气质不似俗子。他们之间还有一孩童,粉嫩可爱,这三人往那一站,活脱脱一家三口模样。

三人在靠窗的地方坐下,懿瑄轻咳两声,默默瞟一眼拂夕,拂夕不巧看过去,两人对视。

懿瑄拿起旁边的茶壶,边倒茶边道:“这些凡人真是可笑,竟觉得我们是一家子。”

刚喝进口的茶被拂夕猛地喷出来,她急道:“坏师伯说过,我们不能随便偷听凡人的心声。”

懿瑄冷笑,“居然还说男的俊,女的美,这女的他们倒是怎么瞧出美来了。”

拂夕瞪她。

两人一来一回,沙华已经点了满桌的菜。

小华像饿了一辈子似的,一桌子的菜分分钟就被她全部扫荡到肚子里,然后又叫了一桌。懿瑄和拂夕本就只是陪客,一餐下来两人几乎什么也没吃。

从客栈出来,天色已暗,原来今日又到了凡人的祈愿节,街上四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三人在街上走着,沙华在一首饰摊铺前停下。

“姐姐,这个好看。”小华拿起一根绣着小花朵的发带道。

拂夕接过发带在小华发髻上绑好,果然很好看,遂将其买下。

走之前拂夕看中一根白玉雕花发簪,上面雕的花像极了桑拂花。她拿起瞧了瞧,又将它放下。

“哎哟,姐姐……”

“怎么了小华?”

只见小华捂着肚子,灵气虚弱。

小华根茎还未长全,这回一定是东西吃的太多,撑累了灵体,不过好在只要回到花盆里,就着黑柠血土养个几天便没事。

“瑄,你能帮我先带小华回去么?”拂夕对懿瑄道。

“你呢?”

“我……还有事。”

懿瑄轻嗯一声,与沙华隐迹而去。

拂夕穿过街道,来到拱桥下。

她用力揉揉眼睛,眼前确有一蓝衣人,侧颜已是绝色,那身姿翩然出尘,与这凡尘格格不入。

他屹立桥上,任凭烟火如何绚烂,灯光如何斑斓,也抵不过他一抹身影。

坏师伯……

拂夕看得痴了。

他怎会在此?拂夕回神便要转身逃离,怎料苍泠在这时转头看来。

“小拂,过来。”这一句一如往常的平淡,却像是施了法术般,让拂夕不自觉地就来到苍泠身边。

“坏,师伯……”拂夕低头唤道。

“还在生我的气么?”

拂夕抬头望他。

是面前这人害她与爹娘分开,是他以放出爹娘的条件让她修仙,修仙这条路上,她一次次受伤,而他见她伤痕累累,还要把她锁在天罚柱上承受天雷的惩罚,她从来都该是恨他的,不是吗?可为什么,恨不起来,气不起来。

“我是天界神尊,掌管天罚。那次,你知道,这是我的职责……”

很少见他说话如此犹豫,拂夕望他道:“没有生气。”

“那就好。”苍泠淡淡道,“一起放孔明灯?”

“……”拂夕愣愣地望他,苍泠已经幻出两个孔明灯。

苍泠将其中一个递给她,“想祈愿什么就写上去吧。”

拂夕还在发愣,苍泠已经开始写了,拂夕向前移两步,却在他的孔明灯上什么也没看见。

“坏师伯,你写了什么,为什么我看不见?”

苍泠写好,望她道:“秘密。”

拂夕努努嘴,然后也在写孔明灯时施下隐字咒。

再抬头,只见苍泠盯着她的孔明灯,眸色深沉,神情复杂,不似平常。然而无论他是何模样,拂夕总会深陷其中,回神后她又立即抱住自己的孔明灯道:“不给看!”

之后两人把孔明灯放飞,苍泠低头看她,至少现在她又离他如此近了。

“小拂。”

“嗯。”

“这个送你。”

苍泠幻出一根白玉雕花簪,将其插在拂夕发间。

拂夕摸了摸头上的发簪,低下头,红着脸问:“好看吗?”

“好看。”苍泠道。

“谢谢。”拂夕咬着嘴皮笑起来。

高飞的其中一个孔明灯上,是拂夕写下的短短一列字:我要尽快成仙。

她要尽快成仙,她要见爹娘,她要离他再近些,近些……

翌日,沙华因撑坏灵体,呆在花盆里修养,桑拂树林里只有拂夕一人在酿酒。

懿瑄过来找她,来时脸色平和,不再似平时那般冰冷。

“来讨酒的?”拂夕笑脸迎人,气色异常好。

“有东西送你。”懿瑄道。

听到又有人要送东西给她,拂夕停下手中的活儿,兴奋道:“是什么?快给我看看!”

在拂夕转头望来时,只觉她发上那根发簪格外扎眼,懿瑄脸色蓦地沉下去,“发簪哪来的?”

“坏师伯送的。我戴着好看吗?”

“丑!”

“啊?”

懿瑄背过身去,脸色已经冷到极致。

“怎么了?不是要送我东西么?”

懿瑄转回身,扯来她的手,在她手心放下一物便飞走了。

拂夕张开手掌,只见手心有只蜈蚣正无辜地望着自己,拂夕甩走蜈蚣,心下闷闷道,又在戏弄我!

偌大的酒缸置于树林中,拂夕在里面舀起一勺酒水尝了尝,味道不错。还想再尝几口,酒面上突然显出一双褐色若馒头大小的眼睛,随即整张脸也显现出来。拂夕被吓得一跳,将酒勺扔进酒缸,整个人从上面摔到地面。

不好,是魔神!拂夕正欲逃跑,忽而整个身子被定住,任她想尽办法自救也无济于事。

难道又来找她取神珠?可是她尚未修成仙体,若是强取他也得不到,现在自己无法动身,不能通知坏师伯他们,这可如何是好。

有团黑雾在拂夕身上缠绕,魔神低沉的魔音突然响起:“你喜欢苍泠。”

胡说!几乎是不做犹豫的否定。

“不要不承认,你喜欢上了苍泠!”

不准胡说!他是我的师伯,我爹爹的师兄,而且,而且是他害得我与爹娘分离,我,我讨厌他!

“你问问自己的心,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哼,那为什么你会嫉妒海月?为什么看见他们在一起,你会心痛?不要连自己的心都不相信,你已经爱上了他。”

不!不会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她怎么可能爱上他……他是神尊,他高高在上,他与她的距离那么远,她怎么可以爱上他……

有冰凉的液体划过面颊,拂夕被吓得不知所措。她为什么会哭,她干嘛要哭,他爱的人是海月,他不爱她,不爱……

“哈哈哈哈哈,你体内流着我魔族血液,若是爱就要不顾一切地去爱。拂夕,去爱,大胆地去爱,哈哈哈哈哈哈……”魔音渐渐消散。

身上的魔法消失,拂夕整个人无力地瘫软下去。

拂夕紧紧攥紧拳头,眼眶湿红,那双萤绿的眼睛迷茫又无措。

苍海亭里,有一男一女,那两人皆是天人姿色,不凡仙容。

拂夕远远望着,两人身影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渐渐融成一体。多么相衬的两个人,也只有像海月那般的神仙与他在一起,才不失风采。

似发现了她,苍泠缓缓望过来。

四目相对,拂夕立即撇开头,用袖子擦眼睛。

两人从亭里出来,海月与苍泠道别,走前望一眼拂夕,这一眼让海月从冷淡到震惊,再到同情。

这孩子终是赴了她的老路。

爱上他,是永远得不到的答案。

海月走后,苍泠对拂夕轻轻招手,拂夕振作起来,飞过去。

“坏师伯,我又酿了好几坛酒,可香了!”拂夕笑道。

“嗯。”苍泠走进苍海亭,“过来尝尝我做的雪樱糕。”

拂夕微愣。

在苍海亭里坐下,拂夕夹起一块雪樱糕咬一嘴,垂着眸道:“真好吃。”

心下隐隐酸痛,死命地忍着不让眼里的热流出来。

“怎么了?”苍泠问。

“没事,没事,坏师伯做的太好吃了!”拂夕努力地笑,“虽然比我做的还差那么一点,哈哈,哈哈。”

“你啊……”嘴角挽起一抹笑,苍泠持起酒杯饮一口。

虽然这些雪樱糕都是坏师伯做给海月吃的,但是能吃到他亲手做的东西,她已经很满足了,真的,已经够了……

亭子里静默好一阵,拂夕突然抬头道:“师伯。”

“嗯?”

“神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苍泠神色一沉.

“爹是神尊,娘出身魔界,神魔结合所生的孩子本不能留在世上,我猜爹娘将得来的一颗神珠放于我心脏里,才保住我性命。师伯,有件事我一直想知道。”

“你说。”

“你要我修仙是不是为了神珠?”

“嗯。”苍泠饮一口酒。

拂夕也抓起酒杯喝一口,“爹娘在我身上封结印,就是不想看见有人为了神珠害我。神珠虽然保我性命,但有很强的反噬力量。若我未脱离凡躯,它只要从我心脏离开,我便会与它一起灰飞烟灭。魔神很想得到它,可是现在,连他也不能奈我何。师伯,你告诉我,若有天我修成仙体,脱离凡躯,神珠从我体内取出,我会如何?”

“神魔结合违逆天道,他们的孩子只要出生便会遭受神降天劫,千亿年来无人能从此劫中逃命,玄狐用神珠和半生修为才保你暂时躲避神降天劫,若到那天,你神珠离体,便要遭此一劫。”

“我知道了。”拂夕往喉咙里灌几口酒,再道,“其实在你将我带来苍海殿之前,魔神找过我,他要我挖心给他,可是最后失败。我奇怪的是魔神为什么不直接把我带走,渡我成魔。”

苍泠眉心一蹙,魔神心思诡诈,也不知道他这回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小拂,你娘是狼妖和魔人结合所生,你身上有魔血,对你修仙之路有所影响,你定要记住,凡是非善即恶,你要随时保持内心澄明,不可让邪念侵蚀。”默了默,苍泠望着拂夕,黝黑的眸子深沉似潭,“若有天你成魔,神珠会认回魔神为主人,届时为消除祸患,我会……”

扯出一抹笑,拂夕抢先道:“师伯,你放心,我不会成魔,我会努力修仙,我一定会努力修仙!”

绿瞳渐渐暗下。修成仙又如何,师伯要的也是神珠。

“神仙的存在是为了保卫天地河山,让世间多一片净土,而魔,则是为了摧毁世间所有美好的存在,他们想代替天神统治万物。小拂,你是善良勇敢的孩子,我不想见你误入歧途,只要你用心修成仙体,我定会尽一切办法帮你渡神降天劫。”

苍泠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认真诚挚,拂夕一愣,有泪花在眼眶打转。

“师伯,若我未渡过天劫,请你一定要放我爹娘出来,然后告诉他们,我是一个神仙,做了神仙该做的,请他们一定要替我好好活着,因为我爱他们。”

“小拂……”苍泠欲言又止。

拂夕蓦地站起身,抓起一块雪樱糕放进嘴里,然后跑出亭子,“坏师伯,我去修炼了——我一定会尽快成仙,为了爹娘,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