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卿也看到了那个容妈,如果她就是赫连铭要找的如意的话,那她绝对不可能是赫连铭的老相好,毕竟她年纪摆在那里--当然也不排除赫连铭有恋母癖……

“您是……”容妈皱着眉紧盯着赫连铭,眼神闪烁。

“你真的不认识我是谁吗?”

容妈看看张巧儿又看看他,心中早就有所判断,但却冲着赫连铭摇了摇头:“老身确实不识得这位公子,公子找错人了吧。”说着,就又要进门。

赫连铭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见容妈回头,他才道:“或许别人我会认错,但是有一个人我绝对不会认错,那就是母妃身边的大宫女如意。”

“您真的认错人了,老身名叫容清,不是什么如意。”说着便要挣脱赫连铭的桎梏。

但是赫连铭死死抓着不愿放手,于是一老一少二人就在这方府门前拉扯了起来。沈昀卿与明泽不知道其中隐情,相视一眼不知道怎么办,张巧儿震惊过后也走上前去抓住了容妈的胳膊,道:“即便你不认得公子,但是当初的大内总管张巧儿张公公你总还是识得的吧?我不知道那场大火之后你去哪里,但是我们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尤其是公子。公子只是想知道当初的实情,你倒不如直接说与我们听,我们不会……”

“容妈,这几位是谁?”方府里头突然走出来一位公子,奇怪地看着门前的阵仗。

张巧儿与赫连铭一分神,就让容妈挣脱了去。容妈走到那位公子身前,极力装作无事,却还是露出了些许的慌张:“二少爷,他们是找错人了。”

“如此啊……”那位年轻公子点了点头,转身冲她道,“娘正到处寻你呢,你快过去吧。”

“欸,好。”

见容妈脚步匆匆,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她一般,那方家二少爷奇怪地一皱眉,然后转身望向门前四人:“虽然不知各位找的是何人,但是容妈从小便侍奉我娘,至今没有离开过我娘,而且她品性纯良应当也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公子您说容妈从未离开过令尊?”赫连铭捕捉到他重要的一句话。

“是啊,是我娘亲口对我说容妈伴着她这么多年,一直悉心服侍,她很感谢她呢。”

“不好意思,在下可能认错人了。”

“无妨。”

赫连铭转身离开方府,张巧儿他们赶紧跟了上去,沈昀卿却眼尖地发现了赫连铭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垂在身侧。

离开方府大约一百米的距离,赫连铭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对明泽道:“你去方家周围看着,容妈什么时候出来你来客栈通知一声。”

“是。”

明泽转身离去,张巧儿才走近一步道:“公子,如果这容妈从未离开方家夫人身边,那她就不可能进宫,那就更不可能是如意了。”

“可是有两种可能不是吗?”

赫连铭说完,自己便先行一步向客栈去了。沈昀卿望向还留在原地的张巧儿,一脸迷茫地问:“什么两种可能?还有一种是什么啊?”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容妈确是如意无疑,但是方夫人……”张巧儿说着自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不可能的,当初那场火烧得那么大,没有人能逃得过去,更何况我们连尸体都找着了,不可能的……”

沈昀卿愈发地迷糊了,她又问:“那如意究竟是谁啊?”

“哎!”张巧儿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我们边走边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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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妈,容妈!”

方夫人唤了好几声,容妈才惊醒过来:“夫人有何事吩咐?”

方夫人蹙起眉:“容妈你怎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心不在焉的?”

面对方夫人关切的询问,容妈摇摇头:“没有,没什么事情。”

“没事就好。”方夫人举起手中的两块布问道,“我想给铭儿做件新衣,你看那块布比较好。”

“蓝色的那块吧,二少爷穿蓝色比较好看。”

“你说的是,我也想用蓝色呢,只是铭儿喜欢白色,真不知为什么。”

听见方夫人的话,容妈心里一惊,但却什么都没说。二少爷喜欢的一直是蓝色,喜欢白色的另有其人,夫人只怕又弄混了……容妈心思一转,又想起了在门口见到的那几个人,也不知道他们离开了没有,明日她与夫人要去庙里上香,若是他们还等着,碰着了怎么办?

容妈既担心,又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将门口的事情告诉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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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如意是赫连铭母妃身边的宫女?”沈昀卿惊讶地道。

“是啊,当年德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宫女便是如意,德妃娘娘待她也算是亲厚,毕竟她是德妃娘娘从娘家招来的。只是当年那场大火之后,从德妃娘娘宫里抬出来的尸体里面没有如意,而如意也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公子觉得她知道一些隐情,找了她许久,却都没找着。”

“公子觉得德妃娘娘的宫里的那场大火不是意外?”

张巧儿看着她沉沉地点了点头:“没错,因为公子偶然发现了残留的火油,所以那场大火应当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且恰巧选在公子与太后出宫的时候……”

沈昀卿从张巧儿的后半句话中听出了些什么:“他早就有怀疑的对象了?”

“嗯。那时的司马皇后一直无所出,而早有传言说皇上欲立公子为太子……”张巧儿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并废皇后……立德妃。”

语毕,张巧儿加快脚步追上了赫连铭,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沈昀卿要还是不明白那就是傻了。所以说,赫连铭怀疑的是当今的太后?难怪在宫里的时候他们母子的关系这么不好……

带着满脑的思绪,三人回到了客栈,沈昀卿本来就是腰酸背痛,现在又走了一路有些累了,她便坐在大堂休息,谁知一坐下对面就坐了一个人,沈昀卿反射性地向那人看去,却发现那人正是熟人。

“红云见过阁主。”为了不引人注意,红云只是冲沈昀卿一抱拳,而她现在也不是平日里的装束,简单的裙衫,却是普通妇人的模样。

“你怎么今天才来啊……”沈昀卿心中感叹,若是她能早一天来,那她就不会……

“红云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在路上绝对没有半点耽搁。”

“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红云这才放心下来:“那不知阁主急召红云来此所谓何事?”

“我想要早日脱离他们,但是想要无声无息地离开。计划我已经有了,只是这里的人都不认识我,不过他们一定是认识你的,所以才要找你来帮忙。”

“红云定当尽心尽力。只是不知阁主的计划如何?”

“很简单,趁他们吃饭的时候给他们下蒙汗药,等他们都晕了收拾东西跑就行了。”

“既然如此,那么红云这就去准备,趁着待会儿吃晚饭的……”

眼见着红云起身就要去买药,沈昀卿忙伸手抓住了她:“欸,等等,今晚不行,再等一晚吧。”

红云奇怪道:“阁主不是想要早日离开?那今晚为何不行?”

“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今晚不行,明天或者后天,你听我的就是了。”沈昀卿别过脸不想对上红云的目光,她只是想等当前这件事情结束再离开,不是多管闲事,只是不知怎的就是放心不下。

“那红云等阁主的消息。对了,这段时间红云就暂住在阁主旁边的房里,阁主若是有事只管找我。”

“嗯。”沈昀卿点点头,目送红云上了楼,然后烦闷地趴到了桌上,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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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方府门前早早就备好了马车,容妈扶着方夫人上了马车,向城外的慈恩寺赶去。

每年的八月初九方夫人都要去慈恩寺走一遭,别人不清楚原因,但是容妈是知道的。

这日她们如往常一样,方夫人先去大殿,而容妈则去找相熟的大师添些香火钱。方夫人走进大殿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对着佛祖诚心地许愿。

因为闭着眼,所以她也就没有看到从大殿侧边走出来的几个人,待得她睁眼站起,转身,这才发现身后站了几个人。为首的年轻男子呆愣地看着她,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她却不识得。目光稍转,方夫人就看到了男子身边站着的一名老者,她蓦地瞪大了眼睛,手上的娟帕落了地……

“张公公……”

“德妃娘娘?”张巧儿也是没有想到,他认为最不可能的事情竟然成为了现实!看着那位容颜几乎没有多少变化的妇人,张巧儿眼底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那这位便是……”方夫人的目光回到赫连铭身上,指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眼底有着惊讶、欣喜、以及一些沈昀卿也看不懂的东西。

沈昀卿将目光投向赫连铭,却见他一开始满是震惊的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寒冰,紧握成拳的手上清晰可见突出的青筋。母子重逢的场景不应该是如此啊……

“铭儿……”方夫人颤抖的手伸过去想要抚摸赫连铭的脸,但是当她的手离他的脸还有一寸距离的时候,赫连铭却突然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昀卿与张巧儿等人呆站在原地,反应过来这才赶紧追上去。沈昀卿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对方夫人道:“我们住在城里的恒升客栈。”然后转身,却正巧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容妈,沈昀卿没有做任何停留,赶紧追上去。

“公子,公子你等等我……公子!”赫连铭走得又急又快,张巧儿早已经跟不上站在原地直喘气了,明泽因为扶着张巧儿也没赶上来,只有沈昀卿一人追在他后头跑着,但是她觉得自己的体力也渐渐跟不上了……

“赫连铭,你想累死我是不是?你给我站住!”沈昀卿难得大胆地且直呼其名,并且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不说后果如何但是眼下的效果还是有的,赫连铭虽然没有真的停下来,但是脚下的动作却缓了下来。

沈昀卿使劲加速赶上去,总算是追上了他。她抓住他的衣袖,不让他继续向前走:“见到你娘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要跑?”

赫连铭转头狠狠地瞪她一眼:“你知道什么!”

“是,我是不知道,我娘早早地就离开我了,我确实是不知道有娘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但是我却没有一天不希望她还活在这世上的那个角落里,因为那样至少我还有机会找到她、见她。现在你娘既然没死,既然还活在这世上,这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你还要发什么脾气?”

赫连铭瞪着沈昀卿,沈昀卿也同样回瞪着他,两人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张巧儿与明泽也总算是追了上来。

“公,公子,您跑这么快,老奴,老奴追不上啊!”

赫连铭看一眼气喘吁吁的张巧儿,再看一眼仍旧盯着他的沈昀卿,甩开她的手,提步向前走去,只是这一回的步伐慢上了许多。

四人最终还是回到了客栈,只是赫连铭一回客栈就将自己关在房里一直到了吃晚饭都不肯出来,沈昀卿觉得他今日对待方夫人的态度很差,也就坐在楼下不愿上楼看看。

张巧儿见两人赌气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对她道:“其实你也不要怪公子这个态度,当初德妃娘娘的死讯刚刚传来的时候他将自己锁在房中三天三夜不肯出来也不肯吃饭,后来虽然出来了却仍旧时常梦到德妃娘娘。我是一路看着公子过来的人,他刚登基那会儿司马庆延把持朝政,在他眼里公子不过是个黄口小儿。

即便是到了公子弱冠之年,这军政大权仍旧是掌握在司马庆延手中,其间若不是钱家父子帮忙,恐怕公子只能当一个傀儡皇帝了。最苦的那些时候,公子就是一心想着替德妃娘娘报仇这才撑了下来,但是如今他知道他的母妃好好地活着,并且重新嫁人生子,过得幸福美满,却唯独忘了他,你让他怎么能不伤心气愤?”

沈昀卿望着楼梯的方向沉默了,就在这时,门口却走进来一个人,正是那容妈--或者也可以说是如意。

容妈走到沈昀卿他们那桌,冲着张巧儿轻轻颔首,道:“民女如意见过张公公。”

“你来这里做什么?”张巧儿对她很不满,昨日她不是不愿承认自己就是如意吗?若不是后来明泽打探到消息说他们今日要去慈恩寺烧香,那他们至今都可能不会知道真相。

“如意知道昨日是如意不对,但是如意此番前来是想要与你们解释清楚真相,只希望……公子不要再误会夫人。”

“昨日你要是肯给我们真相,事情也就不会闹到今日这样的地步了。”

面对张巧儿的责难,容妈没有反驳,只是径自说着。

“当年德妃娘娘受宠,皇后娘娘早就看不顺眼了,后来听到了宫中传言说是皇上要废后,她便坐不住了。某一日我便被叫去了皇后娘娘那儿,当时司马丞相也在,他们逼我在德妃娘娘的膳食里下药,并拿我在宫外多病的弟弟威胁我。弟弟是我们家里的独苗,当初我也是因为家里没钱给弟弟治病这才进了陆府做了小姐的丫鬟,如果我弟弟出了什么事情,那我爹娘一定会伤心欲绝,说不定就随着他去了。

而我一时担心便答应了他们。他们说这只是蒙汗药,我要做的只是在三皇子与太后出宫的时候将德妃娘娘迷晕,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我管了,事成之后他们会送我出宫的。但是娘娘一直待我不薄,她亲自将我接到了京中做了她的贴身宫女,这份恩情我也不能忘。当时我正矛盾不已,正巧碰见了在御花园闲逛的钱丞相。我知道他与司马庆延不和,而且外面人都说他是个无私无畏的忠臣,所以我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钱丞相确实是想帮我们,但是即便我出来作证,那也不过是我一个小小宫女的一人之词,别说扳不倒左相与皇后,说不定还得搭上自己的命,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搁浅了,我们只能另寻它法。但是没想到我们还没想出办法来,皇后就来找我了,无奈之下,钱丞相只能找了法子将我们偷渡出宫,后来德妃娘娘的寝宫起火了。钱丞相让我们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我们本来想要回到金州老家,但是娘娘却怕皇后他们查到,连累了老爷,便与我二人一同到了这岳川来。

我与娘娘同为女子,刚来的一段时间日子确实不好过,幸好有方家老爷的帮忙。相处久了我便发现方家老爷对娘娘有几分好感,后来果然不出所料,方老爷来提亲了,娘娘本来还惦记皇上跟三皇子不愿嫁,是我劝她,她才同意嫁,自此娘娘也就成了方夫人。成亲第二年,夫人便替方老爷生下了一名男孩,给孩子取名的时候她坚持要给他取方铭这个名字……

后来,夫人待二少爷也很好,但是我却知道她是将二少爷当做是三皇子了,她有时候还会弄混两人的喜好。而且夫人每年的今日都去慈恩寺上香,只是因为八月初九是三皇子的生辰,她每年都会去祈求上天保佑三皇子健康安泰,年年如是,从未有过间断。”

容妈临走之前又对他们说:“夫人确实从未忘记三皇子,今日在慈恩寺见到了他,她本来是要过来的,但是被我劝住了,我觉得在她过来之前我一定得先将有些事情解释清楚。夫人可能明日一早就会来这里找你们,我希望你们能将事情与皇上解释清楚,让他不要再怨恨夫人了。”

沈昀卿脑中回想着容妈的那一番话,不禁唏嘘不已。张巧儿却突然“噔”地一声将一个托盘放到她面前,她讶异地抬头望向张巧儿。

“公子到现在都还没吃饭,你给公子送饭去,顺便将容妈的话转告给他。”

沈昀卿不满:“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与公子住一间房。”虽然张巧儿不愿承认,但是有时候确实还是得沈昀卿帮忙,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他是绝对不会让他接近皇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补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