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

C市旧城区。

夏日炎炎,闷热的空气令往来的行人步履匆匆,并不茂密的树木落下少得可怜的荫蔽,刺目的阳光挡无可挡。蝉鸣声声,搅得人心烦气躁。

宁以安左手提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的东西泛善可陈,几根蔬菜,一小块肉,还有一包盐。右手插进裤兜,反复摩挲着手机。

心不在焉地走在街上,接近30°的高温烘烤似乎完全没有对他造成困扰。

抄到了左予平的手机号,给他发个短信吧?反正他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不不不,要是万一他也翻过同学录,知道你的号码?

知道号码又怎样,他还能吃了你吗?

不行,还是不行,要是……

要是什么?别找借口,你就是不敢。

宁以安皱了一下眉头,深吸一口气,摸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

两年前充话费送的这部手机是个按键式的老款,大街上光线太亮,他眯着眼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左予平的名字。

宁以安在大街上呆站了两分钟,周围来往的人们都用奇异的目光看他。

终于,他闭了一下眼,手指按了下去——

“滴滴滴——滴滴滴——”他的手机一边震动着,一边响起了来电铃声。

屏幕上写着的名字是:左予平。

宁以安愣了一下,然后赶忙按了接听。

“喂——”

“喂。请问是宁以安吗?”那头传出左予平冷淡的声线。

“是的,予平……你……”高考志愿准备填哪里?宁以安正准备问,却被对方的声音截住。

“你现在有空吗?我在学校附近。”

“有、有空!”

“好,那你现在过来吧,我在小广场等你。”

“好的,我马上过来。”宁以安回答。

“嗯。”话音落下,那头便挂断了电话。

宁以安听着“嘟——嘟——”的声音又出神了两秒,然后迅速将手机揣回裤兜,朝学校的方向跑去。

小广场指的是他们学校十字路口旁的街边广场,靠近马路的那侧有一棵很大的黄葛树。黄葛树下摆了好些座椅,是放学后的高中生们打发时间常去的地方。

此时黄葛树下没多少人,左予平坐在靠边的一张坐凳上,手里拿了一份报纸。

宁以安喘了口气,走到左予平身前。

左予平抬头望了他一眼,神色依旧是淡淡的,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下吧。”

“嗯……”宁以安坐到他右边,手里的塑料袋放在两人中间,他想把袋子挪到自己右边去,好更靠近左予平一点,又担心动作会不会太大了。

正在犹豫间,左予平伸手拉开袋子看了看,叹了口气,“你就吃这些?”

“嗯?嗯……还、还好吧?有菜、也有肉……”宁以安结巴着回答,藏在裤兜里的右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整个人仿佛被惊动了一般。

左予平抿了抿唇,将报纸递给宁以安,指着其中一条短讯道,“你看这个。”

——S市出现多起神智丧失病例:近日,S市连续出现多起不明原因市民神智丧失病例。据了解,病人此前均无神经方面病史,也未发现相关伤口,大部分是在家中休息后,再也没有醒来。神经活动全部丧失,但并未脑死亡,目前确认为植物人状态。

宁以安抿了抿嘴唇,“这是……精神力被掠夺了?”

“嗯,”左予平点头,“你还记得在研究所时,左藤丽曾提过的A国进行的实验吗?”

“记得,”宁以安道,“那时她提到总部要把S级实验体送到A国去,尝试那边的精神力掠夺实验,并从A国获得新的实验资料的事情。”

两人的身体在幼时就已经被改造过,不论是计算、记忆还是分析处理,都比常人要强上很多,从两岁就开始记事,时隔十余年的记忆,至今也历历在目。

“那时,大概就是8年前吧?研究所不久之后就被取缔了,”宁以安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还好他们没来得及收到新的资料,光是初步的精神力掠夺实验,就已经快要将我俩逼疯了……”

左予平回忆起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精神力掠夺是所有实验当中最难捱的,S级被送过去之后,怕是凶多吉少。”

“这些研究不应该是在A国或者J国秘密进行的吗?怎么我们国家S市会出现这种病例,还是在平民之中?S市也有J国非法设立的研究机构?”宁以安喃喃自语。

左予平道,“左藤丽留下的设备里,一直都有新的消息传来,但每次用的代码都不同,我也只能破解其中一部分。”

宁以安并不知道左予平生活的具体情况,只是听班上的同学说,他的母亲——也就是收养了他的左藤丽,在左予平初中的时候就死了。

宁以安不清楚他是怎么处理左藤丽的东西的,那个名字,是自己挥之不去的阴影。

左予平接着道,“根据这部分消息,大概是一年前,A国的研究所似乎出了什么变故,整个事态迅速脱离了他们的掌控,我顺着零碎的位置信息进入国外的新闻网,发现这样的精神掠夺案例在这一年间逐渐蔓延,从一两例,到现在动辄‘连续多起’,我猜测,要不了多久,就会扩大到全世界范围了。”

“全世界?扩散力,这么强吗……”

“对,”左予平声音冷峻,“3、4月开始,各大洲的人口密集城市几乎是同步出现了类似消息,S市也并非是我国第一个案例,B市、G市两个月前也已经有了相关报道。”

宁以安想了想,道,“看来不是我们这样的实验体精神崩溃引起的了,应该是出现了未知的因素。”

“没错,”左予平认可宁以安的观点,“我们C市,最多半个月后,也会有这样的案例出现。”

“那,有什么我需要做的吗?”宁以安看着左予平,眼中带着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希冀。

“精神力掠夺,不管是以什么方式,我们俩彻底丧失神智的几率都不高,但无法预测未来的事态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左予平顿了顿,“我们俩呆在一起,安全会更有保证,对不对?”

宁以安因左予平的反问而心中一抖,但却依旧露出了微笑,“所以,最近一个多月,我们都要每天见面对吗?”

左予平瞄了一眼座椅中间的塑料袋,“不,你直接搬到我这里来吧。”

“啊!”宁以安愣住,“这……”

左予平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给你三天。三天后带上你的东西,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