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宛丘匆匆和安瑜交代了一声,便让司机来接她赶去医院。

青丘的衣服的确太打眼,宛丘只好重新换回了昨天的旧衣服。

坐在车上,宛丘看了看直播间,弹幕还在担心她的安全问题,宛丘忙回复了下:出了个小故障,我没事啦!晚点再给大家直播!

放下手机,宛丘有些担心陆铭戎的身体:好不容易找到个灵泉罐子,怎么就忽然情况不好了呢?万一真的死了,还得花力气搬那口灵泉,也不知道空间里放不放得了…

到了医院,宛丘直接让护士带她去了江医生的办公室。

江医生正在办公桌前看着报告,看宛丘进来推了推黑框眼镜。“陆太太来了?!”江医生起身将宛丘接了进来,指了指桌子对面的座位,“陆太太请坐!”。

“陆…我老公他怎么了?!江医生?!”

江医生拿着两份报告送到宛丘面前,“陆先生这两天的状况很不好。血压不达标,心率也太低。”

“已经…越来越虚弱了。”

“所以我想家属可能需要早做准备了!”

“铭戎他快不行了?!”宛丘愣了愣,莫名心里还有几分感伤。饲喂过她两次的灵泉罐子,怎么说也是有点儿感情的!

“嗯…”江医生点点头,“现在看来,仪器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从江医生办公室里出来,宛丘赶来病房看了看陆铭戎。

男人躺在病床上,面色又多了几分苍凉。原本就发干的嘴唇干裂开了几道口子,瘦削的脸庞好像更凹陷下去了几分。宛丘叹了口气,坐来他床边,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你怎么就撑不下去了呢?”

“可怜……”

陆铭戎刚刚在宛丘包包里听到有关自己的噩耗,震惊之余,感伤自身。被宛丘带回来病房,神识果真能感觉到身体的虚弱,现在床上这幅身体如同强弩之末,已经几近没有了生气。

陆铭戎从纸人身上飘忽出来,躺回去了身体里。看着天花板,体味着生命即将流逝的绝望。

宛丘的手机上弹出来提示,生日提醒。4月28日,陆铭戎的生日!原主虽然不大关心陆铭戎,可本着陆太太的身份所在,手机里竟然记录了陆铭戎的生日提醒。

“既然明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好好庆祝下!”宛丘对躺在床上的陆铭戎说。

躺在床上的陆铭戎突然觉得这只狐狸还算有点良心。自觉看破生死的他放宽了些心,左右他在这世上了无牵挂,办公室里烧烤的事就算是过去了…这只狐狸如果能陪着他到死,他那些红尘身外物股份和财产,留给她也无妨…

宛丘叹了口气才接着道:“也不枉你给我存着灵泉!”

“!”狐狸是为了这个才守着他的?!

陆铭戎心里愤愤,可事已至此,是他自己身体不争气,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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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宛丘便拉着王妈一起,给陆铭戎准备生日。

陆铭戎是家中独子,父母早亡在A市也没有什么别的亲戚,陆家大伯父根本不想他醒过来。宛丘干脆打消了通知亲朋好友一起来给陆铭戎过生日的念头。

王妈从小看着陆铭戎长大,熟知陆铭戎的喜好,宛丘一一按照王妈说的准备好,傍晚的时候,才带着他最喜欢的东西一起,来了医院病房,伺候陆先生过最后一个生日。

安格斯的厚切菲力牛排,勃艮第2012年红酒,哥伦比亚的咖啡豆,陆铭戎有个嗜好,喜欢收藏腕表,宛丘从他衣帽间里选了好几款,加上早前宴文清交给宛丘那只皇家橡树的限定款,一并带来给陆铭戎摸摸。

切好粉色带汁儿的牛排,送到他鼻子前闻闻,红酒开好了,给他嗅嗅,咖啡让王妈现磨了,才是最新鲜的味道。

然后宛丘拿了两只腕表,给陆铭戎左手一只右手一只,戴好。

“你喜欢的东西都给你带来了!”

“别留什么遗憾。”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都是王妈记得的。”

“你要是能告诉我也行呀,可惜你又不能说话!”

王妈看着宛丘坐在床前陪着先生,忙退出去了病房,给小两口留出空间。

陆铭戎嗅着红酒和牛排的味道,咖啡的清香,的确都是他以前喜欢的。

狐狸算是有心了。

昨天到今天,他平直躺在床上,睁眼闭眼间,心情竟然十分平静。陆氏集团只是父亲留下的产业,他初创的公司只能算是刚起步,还有很多项目他没来得及做,人生并不算圆满。至于感情,父母早亡的那天,他便已经跟感情两个字划清了界限,孤家寡人二十余年,现在也没什么好挂念的。

对面狐狸絮絮叨叨,还在跟他说着话,他听着。

宛丘饿了,给陆铭戎闻完的牛肉,塞进了自己嘴里,囫囵一口,跟陆铭戎说着事儿。“想想你也是我来这个世界以后,唯一亲的人了!现在你也要没了…”宛丘撅了噘嘴,“也不知道老天是怎么想的!”

陆铭戎倒是尖着耳朵在听,狐狸在这个世界,也是孤家寡人。想想她也应该不会跟别人说,自己是异类。

宛丘心里不大好受,拿起来一旁的红酒,灌了自己一口。

“青丘灵气没了,我家也没了。”

“族长爷爷,狐爹狐妈都没了。”

“陆铭戎,你是不是也没爸没妈呀?!”

陆铭戎:嗯…

“狐爹可疼我了…冰枣茶还是他教我煮的,他做鸡也超好吃的!”

陆铭戎:哦……

“我家的汽锅鸡都是用雪水焖哒!想想就流口水!狐爹做的味道就是跟其他狐狸不一样!”

“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陆铭戎:是么…

“我狐妈…她不止长得好看,修为也比一般狐狸高,她老说当年是被我狐爹骗回家的!”

“其实她可喜欢狐爹了,有次狐爹跟族长爷爷出门办事儿,大半年没回来,她还给狐爹写了好些信,都没寄出去!等狐爹回来,一股脑都扔在狐爹怀里,抱着狐爹哭了好久。”

陆铭戎:嗯…那应该是很喜欢的…

“族长爷爷…每回东海进贡的大贝壳儿,他都先拿回来给我吃!”酒喝了好几大口,宛丘晕晕乎乎,声音已然有些咽呜,“他拼了最后的灵力,才把我从青丘送出来的…”

“陆铭戎,我也没有狐爹和狐妈了…呜呜呜,爷爷也没了!”

陆铭戎隐约察觉到狐狸匐在自己的右手臂上,身子好像在抖着。他不自觉地想伸手抚下她的头发,可他动不了…

“我们是不是很像?!”

“你要是也走了,我在这里也是一个人了…”

陆铭戎:我…也不想死…

陆铭戎看到她放在床头的包包,里头的纸片人还在,现在早晾干了,应该还能用。他附身过去,纸片人轻飘,他的神识能控制着纸片人走动。

那纸片人从包包里钻出来,跳到床上,走到宛丘面前。

宛丘泪眼朦胧,那小纸片人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时候,她几分醉意笑了笑,“你做什么呀?!”

小纸人直往她的指尖钻。宛丘大概明白过来,“你想变人形?”

小纸人弯了两下腰当点头,在说“是”。

宛丘抬手一股灵力点在它头上,便见那身青丘男装的公狐狸立在了她眼前。

宛丘醉意阑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呜呜呜呜,也只有纸片人公狐狸能陪我了!

没有禁言和固身术,陆铭戎深吸了口气,走来床边,摸了摸她的头发。

“傻瓜,哭什么?”

“呜呜呜呜,小八…”宛丘借着酒劲儿一把抱着纸人的腰,趴到他怀里,“你还在就好了…”

“……”认错人了,狐狸!

陆铭戎却任由她往自己怀里钻。“小八?”

“小八!”宛丘凑在他胸前,抬眼往上看着纸人的脸,视线模糊,隐隐约约只觉得纸人圆眼八字眉,可不是小八吗?“虽然不是真的…可我好想你啊!”

“……”陆铭戎床边坐了下来,捂着她的头往自己怀里按。

“我也想你,丘丘。”

醉意已盛,宛丘不大能挣得开眼睛,喝醉了的人额外清醒,“你不是小八,小八是热的,你的是凉的!”

宛丘戳了戳他的胸膛,“你是纸片人!”

陆铭戎心里咯噔一下,现在的他的确没有温度,一把掐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我不是,我是陆铭戎!”

房间里忽的安静了,没了声音,外头的风声似乎都响亮了几分。

陆铭戎等了半晌,也没听到怀里的人回话,低头一看,狐狸扑在他怀里一呼一吸已然平静,睡着了…

呵…陆铭戎心里冷嘲了一番自己,还想跟她说说真话,这狐狸根本不想听!

就着纸人最后的灵力,陆铭戎起了身,把宛丘抱到病床上放好,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折好被角。这才变回去小纸片的模样,躺回去了宛丘的包包里。

神识飘忽出来,回到自己身体上,躺在宛丘旁边。他侧脸看了看那张熟睡的脸。

狐狸是狐狸…也是只可怜的狐狸……

宛丘一觉睡得香甜,梦里回了趟青丘,还看到了狐爹狐妈和小八,小八来了狐狸洞吃饭。狐爹给他们一人做了一只鸡吃。夜里她和小八一起去捉田鼠,一共三只,生堆火烤着吃!

玩儿累了回来狐狸洞,发现自己的洞里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儿?!宛丘走近了看了看,陆总一身笔挺的西装,精致而不合时宜地躺在了自己的竹床上!!

“见鬼了!”从梦里惊醒,宛丘揉了揉眼睛,眼前男人的侧脸如山棱…

她是怎么又爬了陆铭戎的床的??!

“真的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