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尔正在收拾行李。卡尔吉敲门进去,他走得急,被一只黑色皮箱绊了一下,差点儿摔一跤。梅尔抬头,好笑地道:“卡尔吉先生,好像有什么急事?”

“是的,大使先生。有一个天大的消息!刚才普拉扎出动了军队和警队,加起来的人数不少!”卡尔吉在梅尔面前站定,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梅尔一听,顿时惊讶地道:“政变?”作为一国大使,听到这样的消息他惯常地首先想到这种大事。

卡尔吉连忙说:“不是,是找人。中国大使馆的翻译身陷沙尘暴,警察和军队都出动去找她!”

“哦,不是政变。”梅尔缓了口气,但立即又睁大了眼睛,更加惊讶。普拉扎地区出动了不少警察和军队竟然是去找中国大使馆里的翻译?平时连一个警察的影子都几乎看不见,更不用说军人了,而且人数还不少。普拉扎政府的沃尔达特是个不爱管事的人,竟然会因为寻人在沙尘暴的时候而调动这样的力量?简直不可思议。

“中国那边倒是把他们的人看得很重。”梅尔说了一句,他压下惊讶,又若有所思地道,“中国在西思贝的影响越来越大,不过在普拉扎这个偏远荒凉的地方,虽然他们帮了一些普拉扎居民,但还不足以成为影响,要在普拉扎这个地区调动这样的力量是非常不容易的,这需要一定的外交手腕。”

卡尔吉一边听一边点头。

“不得不说,他们的外交工作的确是做得不错。”梅尔说完,继续收拾行李,但心中却在想,不能让西思贝越来越向中国靠拢也是今后工作的重心。

*

翌日,汤琳的精神已经恢复了很多。她开门去找宋译,但她一打开门就见苏江站在外面。

“怎么样?”苏江笑着问汤琳。

汤琳立即冲苏江一笑:“没事了。”

苏江打量了汤琳一番,点头:“我瞧着也还好。据说昨天的沙尘暴是普拉扎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我去找你的时候几乎睁不开眼了,后来,感觉快窒息了。可想而知你当时是怎样的处境。”

“是啊,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这真是个鬼地方!”过了一晚上汤琳还有些惊魂未定。而在苏江面前她也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

苏江点头,他拍了一下汤琳的肩:“没事就好,我总算是放心了。”

“你也去找了我吗?”汤琳抓住苏江说的话中的一点。

苏江说:“不只我一个人,张京、秦岳,大家都在竭尽所能地找你。对了,你知道找到你的人是谁吗?”

苏江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上神采飞扬。

不是宋译吗?汤琳昨晚一醒来就看见宋译,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宋译找到她的。

苏江说:“是普拉扎的军人。而出动来找你的还有警队。”

汤琳大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是怎么回事?”

“是宋参赞想法子让沃尔达特调动一切力量来找你的。”苏江把昨晚的事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汤琳听完还在惊讶之中,没想到宋译让沃尔达特调动了警察和军队,给她诊治的还是军医,那一大瓶水也是军医带来的。

“宋参赞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苏江一脸崇拜。

汤琳去找宋译,宋译正站在房间里的那张桌子旁边,他单手系着领带,另一只手拿着几页纸,那几页纸几乎将他整张脸都遮挡了起来。汤琳嘴角一翘,转身。李林枫刚好走到宋译的房门口,而汤琳想都没想就又快又轻地将门关上了。李林枫的身影在汤琳面前一闪而逝。汤琳看着被自己关闭的门,为自己潜意识地动作而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在心里嘀咕,他早不来晚不来,一不小心被她关在外面可不是她的错。她转身轻手轻脚地朝宋译走。

到了宋译面前,她抬手捉住宋译系领带的手。宋译将那几页纸从面前移开了些,同时低头看她。四目相对,汤琳高高扬起嘴角:“我来系。”

宋译嘴角一弯,从汤琳手中抽出手来,将手垂在身侧。“没事了吗?”

“嗯。睡了一晚,好多了。苏江跟我说了整个搜寻过程。宋参赞甚至去找沃尔达特出动一切力量来找我,我在你心中就这么重要吗?”汤琳说的是问句,但脸上却满满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惊喜,有得意。

宋译:“自己想。”

“想不出来。”汤琳撅了下嘴,“毕竟当年被人拒绝过。”

汤琳一直在意着这件事,这是她的心结,即使他说过他在外交部这几年偶尔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她,但毕竟只是偶尔,哪像她那么多年都心心念念着他。此刻她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同时,她用力地拉了拉宋译的领带,把领带拉得很紧。

宋译咳了一声,这么紧,想勒死他?这是又要秋后算账了。“当年……”

汤琳看着宋译,竖起耳朵听。她倒想知道当年不接受她的人有什么说辞。

他笑道:“当年你没这么讨人喜欢。”

顿时,汤琳又拉了一下领带,她美目一瞪,提高嗓音:“不讨人喜欢?那你说你驻外时会想我?对一个不讨人喜欢,更或者说讨人厌的人宋大参赞的做法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宋译又“咳”了一声,他抬起垂在身侧的手搂着汤琳,换拿着几页纸的那只手垂在身侧。“以前你还小,我也不大,心性未定,思想不成熟,变数多。既然有理想,那就要为之奋斗。”

汤琳“呸”了一声:“在一起就不能奋斗了?我会拖你后腿?”

“每个年龄有每个年龄要努力做的事。”宋译说。

“哦,到几岁恋爱,到几岁结婚,这也得规划好?那你现在才到努力恋爱的年纪吗?”汤琳撇嘴。

宋译无奈地笑了笑,他怎么觉得他在她面前词穷了?“故意曲解。”他说,“情窦初开的年纪不一定在一起是最好的。”

汤琳立即反驳:“谬论!其实就是不够喜欢!哦,我不讨人喜欢,你其实是讨厌我的!”

“我后悔刚才说的这句玩笑话了。你没有不讨人喜欢。”宋译想揉揉眉心,他缓缓说,“只是的确是情窦初开,刚开始喜欢就要分开,你又太小,不在一起对我们都是最好的。驻外那几年,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你,后来才发现你已慢慢地刻在了我心里。”

汤琳的嘴角又慢慢有了笑意:“那为什么还会认不出我?”

“长变了些,也没想到你真进了外交部。”宋译说。

他以前也说过。

“那你还总惹我生气,在那个腰果林才表白,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宋译:“是你阴晴不定,感觉你一会儿喜欢我,一会儿不喜欢。你生病去医院那天,我不抱你,你生气;后来在腰果林,吻你,你也生气。我再不表白,你气性更大。”

“我哪有?”汤琳开始撒娇,“你早点儿说我怎么可能会生气?都是你的错!你让我这么多年都意难平,都是你的错!”

宋译点头:“是的,我的错。女王大人,现在可以给我松绑了吗?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汤琳翘起了嘴角,低头松了松领带,然后给宋译好好系上。她的手指在宋译的心口缓缓画着圈,一字一句地说道:“真的刻在了心上?”

“嗯。”

汤琳低头,在那里亲了一口,然后抬起头来说:“我是特意来谢你的救命之恩的。”

“你差点儿把我勒死,你就是这么谢的?”宋译打趣。

汤琳嬉笑。“要爱要罚,悉听尊便。”

还有一个“爱”的选项?宋译噗嗤笑,叹道:“你是我的心肝,除了爱,我又能怎么样呢?”

汤琳咧开了嘴,这人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后来,宋译说:“不过,任何中国公民遇险我都会竭尽全力地营救。”

汤琳明白。

宋译又问了问汤琳在沙漠里的详细情况,她一个人去问路,那么,她没跟那个本地人一起走吗。汤琳说刚开始是在一起的,但沙尘暴实在是太大了,行走艰难,她摔了一跤后再爬起来就不见那人了,喊也没人应,回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沙沙声,不知道那人最后走出沙漠没有。

汤琳想起宋译手中的那几页纸,问宋译那是不是加密文件,宋译说不是。汤琳虽然是翻译,但是加密文件她是不能看的,而不是加密文件那么她就可以随便看了。于是,她侧身,抬起宋译的手,把那纸张拿到她面前。她一看,吃了一惊,竟然是秦岳写的一份检讨,说他很后悔,很愧疚让她一个人去问路,以至于身陷险境,他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云云。汤琳又翻了一张,是张京写的检讨类“报告”。

“你让他们写的?”汤琳惊讶地问宋译。

宋译“嗯”了一声。

汤琳说:“他们不跟我一起去,是因为距离不远,他们站在那里也看得到我,而且只有我懂这里的语言。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这是疏忽。有些事容不得半点疏忽。”宋译说。

汤琳还想说什么,宋译问她收拾好行李没有,一会儿就要离开普拉扎回卡沃了。汤琳点头:“之前就收拾好了。”

“这就好。”宋译抬手看了下时间,“该走了。”

汤琳点头,她先开门出去。李林枫已经不在外面了,汤琳又无辜地挑了一下眉,李林枫来找宋译应该没什么急事,因为要是急事的话,他肯定会敲门的。

上车的时候张京和秦岳走到汤琳跟前,说他们不该让她一人去问路,他们非常歉疚,汤琳笑着说:“没关系。谁都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行人提着行李陆陆续续上车。六个人,一共两辆车。车子发动,然后迅速跑起来,一眨眼就不见影子,只有车子驶过溅起的沙尘久久不曾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