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译让汤琳带他去花市时他绕过路,大概看了一下卡沃的情况,他不用导航也知道哪里有医院,以及怎么走。而离大使馆最近的一家医院在二十多公里以外。好在这次没有遇到去花市时那种堵车的情况,卡沃的红绿灯也极少,宋译开着车一路疾驰,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医院。
此刻天已经黑了,只能隐隐约约能看见医院的轮廓以及用红色字体写成的“门诊”的标识。因为在卡沃,除了急诊,医生上班只上上午,下午开始就不上班了。到了晚上,只有急诊科有医生,医院只开少量的灯,光线很暗。
宋译停了车,迅速拔出车钥匙,随即抱着汤琳匆匆奔向医院大门。
宋译抱着汤琳跑进了医院,挂了急诊,按照指示箭头到了急诊室。
白天医院里的人就很少,到了晚上更是这样。到了急诊科室,没有一个人,包括医生。宋译皱紧了眉头,在四周找了一圈,仍然没看到医生,也没看到护士。他只好抱着汤琳又跑回挂号处询问。挂号的工作人员听完后告诉他可能要等一会儿,医生应该在休息室休息,她打电话问问。卡沃的医院管理不太严格。
宋译等着挂号的工作人员打了电话才又抱着汤琳去急诊室。急诊室外的走廊上有两张长凳,宋译抱着汤琳在其中一张长凳上坐下等待。医院里面非常安静,宋译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她紧紧闭着双眼,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比他印象中的样子消瘦了许多,下巴都尖了一些。他抱着她的时候才惊觉她的体重竟如此轻。在卡沃的这一个多月时间,她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
片刻后,他又抬起头来,寻找医生的影子,医生还没来。他眉头紧锁,这要是病得严重了,医生这么慢,岂不是要出大事?宋译心里烦忧不已,时间每过一秒钟他就多一分担忧。他是耐得住性子且一贯从容淡定的人,但此刻他心中焦躁不安。
过了五分钟,医生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过来了。
“请进。”医生回头对宋译说,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
宋译跟在医生身后进到急诊室,不等医生开口询问他就说道:“她忽然晕倒,从晕倒到现在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医生看了一眼汤琳,宋译又说:“她一个多月没怎么吃饭。”
医生问汤琳晕倒之前还有没有什么症状,宋译回答“没有”,然后医生又一边问了几个其他问题一边检查。最后得出结论,汤琳的确是因为没怎么吃饭而晕倒的,得输水。
*
病房很简陋,汤琳躺在了病床上,一位护士给汤琳扎针输液。护士扎了几针都没有扎对位置。那护士每扎一针宋译就皱一下眉,最后护士一脸歉意地说:“先生,抱歉,我换一个手给她扎。”
宋译一脸严肃。值班的护士只有一人,连换人都不能。好在换一个手后那护士终于扎准了地方。
汤琳开始输液,宋译坐在病床前一个陈旧的椅子上,双手扶着两边的扶手,两个眼睛看着病床上的人。此时她一点儿鲜活的气息都没有。他想起她在食堂时对他的那一番抱怨:“我吃不下东西是我的错吗?别一副教训的口吻。你凭什么教训我?”还有那句“我不奢望你会关心我,但你让我感觉很难过。”
宋译神色微沉。
过了半个多小时,汤琳渐渐有动静了,她的眼皮和手指都微微动了动。宋译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汤琳床前。片刻后,汤琳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英俊的脸。宋译微微弯着腰看她,并问:“醒了?感觉怎么样?”
汤琳的头仍然晕沉沉的,两个眼睛迷离地看着宋译,没力气说话。
宋译见汤琳迷迷糊糊,他轻声说道:“如果还感觉头晕就闭上眼睛再休息一会儿。”
汤琳又闭了闭眼睛,但很快又睁开了眼睛,仿佛一下子清醒了似的。她看到眼前陌生的房间,立即转头,宋译还在。
“宋译?”她神情疑惑,声音有气无力。
宋译“嗯”了一声,说:“你晕倒了,现在在医院输液。”说着宋译抬头看了一眼输液袋,又说:“还要一会儿才输完,你别乱动。”
汤琳想起了自己把翻译好的文件交给宋译后眼前忽然一片模糊的情形。她很快明白了前因后果。她晕倒了,是宋译送她来医院的。
“我为什么会晕倒?”她问。
宋译说:“低血糖。一个多月没怎么吃东西,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汤琳了然。她没再说什么,把目光从宋译身上收回去,无精打采地看着病房的天花板,心里想着之前和宋译的那番争吵。
宋译又回到椅子上坐下。想着汤琳要休息,宋译没有说话,病房里安静极了。
输液袋快见底的时候宋译起身去叫护士。
“输完了,没事了。回去多吃点。”护士一边取针一边对宋译和汤琳说。
护士取了针,嘱咐汤琳用手按着一会儿棉签。汤琳坐在床上,一声不吭地按着扎针处的棉签。过了一会儿,宋译提醒:“可以了。”
汤琳把棉签扔进垃圾桶,从床上下来,仍然没说话。
宋译带着汤琳走到医院大门口。此时医院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了,汤琳站在大门口抬头看了看浓浓的夜色,不知道自己在医院呆了多久。
“真没想到宋参赞会好心在医院陪着。”汤琳终于开口说了句。
说完,她脚步一抬,却差点儿摔跤。宋译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稳住了汤琳的身形。
“小心台阶。”宋译提醒。
汤琳低头一看才发现大门口有好几级台阶,在昏暗的光线下,很不容易发现。而此刻宋译牵着她的手,她的心头忽然一跳。宋译继续牵着汤琳的手走下台阶。被男人大手牵着的感觉让人心跳加速。只是一下完了台阶宋译就松了手。
“车子在那边。”宋译说。
汤琳没应声,默默地跟在宋译身边。她还在想着刚才牵手的感觉。只是这个男人放手也放得太快了,而且他面色自若,就像刚才没有牵过女人的手。她真讨厌他这样一副样子,她忍不住问道:“宋参赞牵我的手是什么感觉?”
宋译眼皮微微动了动,转头睨了她一眼:“你在想些什么?”
汤琳固执道:“我就是想知道。”
宋译转开眼,说:“别想些有的没的。你之前不还在我面前发脾气?一通抱怨?”
汤琳哼了一声,道:“我哪句话说错了?”然后又道:“但这和我想知道你牵我的手是什么感觉没冲突。”
宋译没接话。汤琳等待宋译的回答。宋译终于说:“跟小时候一样。”
跟小时候一样?汤琳微微眯了眯眼,这个答案可不是她想要的。
“刚才你是怎么把我从车上弄到医院里的?”汤琳停下脚步,又问。
宋译没回答,继续往前走。而走了几步后,没听到汤琳跟上来,他终是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身。夜色浓郁,四处没什么光线,他们相隔不远,但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她的身影。
汤琳也看着宋译的身影,黑黑的却仍然挺拔的影子。她等待着他的回答,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他们之间的空气似乎都是凝滞的,但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暧昧。
宋译半天没说话,良久,他的声音从黑暗中轻轻传来:“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