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虽然明白夏洛特的处境,可是这些话却是不好说出口的,说出来没意思,而且也帮不上夏洛特的忙。
夏洛特也不想让她说这些,所以她才把自己真实的情绪隐藏起来,装着若无其事的口气说起这件事。
伊丽莎白沉默了一下,也学着夏洛特的样子,表现得高高兴兴地说:“等明天我到你们家去,看看卢卡斯夫人给玛利亚结婚准备的衣服。”
夏洛特正要点头说好呢,外面就有人来敲门了。
是希尔的声音,她隔着门对她们说:“伊丽莎白小姐、卢卡斯小姐,夫人让你们下去吃饭呢。”
到了餐厅的时候,大家都正准备入座呢,班内特先生也从书房出来了,他一见了伊丽莎白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班内特先生对着她敞开怀抱,伊丽莎白马上走过去亲热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班内特先生笑呵呵地看着她说:“莉齐,你回来啦,我真高兴。”
父女俩正说着话呢,班内特夫人就隔着餐桌大声对他们嚷道:“你们两个有话以后再说,大家都坐下了,就等你们两个了,莉齐,你过来这边坐。”
伊丽莎白回头向班内特夫人那边看过去,班内特夫人站在柯林斯先生旁边,拍了拍柯林斯先生右手边的那张椅子,对她又说了一遍:“莉齐,你坐这儿。”
那张椅子左右都有人,很明显那个椅子是班内特夫人特意给她留出来的,伊丽莎白知道班内特夫人是为她好,可惜她领受不起这样的好意。
伊丽莎白没去班内特夫人那边,她在夏洛特相邻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边对班内特夫人解释说:“妈妈,我坐这里就行了,坐这里我方便跟夏洛特说话。”
班内特夫人很不高兴地瞪了伊丽莎白一眼,可是伊丽莎白已经坐下了,班内特夫人也无可奈何。
一开始吃饭,莉迪亚就开始大谈特谈她这回在德比郡买了什么东西,还有她那重新装饰过的裙子和帽子,她迫不及待地要拿给班内特夫人和基蒂看看,如果不是坐在她旁边的简按住了她,说晚一会儿也没关系,莉迪亚就要按捺不住地跑楼上去找她的裙子和帽子了。
吃了七分饱的时候,柯林斯先生也加入了莉迪亚的行列,大谈特谈他的牧师住宅,回忆凯瑟琳夫人那和蔼可亲的举止,详尽描述凯瑟琳夫人在哪一天请他吃了饭,傍晚的时候又用哪辆马车送他回的家,还有凯瑟琳夫人对他的提拔和恩惠,想起来真是让他感激不尽。
餐桌上就剩下莉迪亚和柯林斯先生的声音了,不过柯林斯先生说的莉迪亚丝毫不感兴趣,莉迪亚说的柯林斯先生也插不进话去,两个人各说各的,班内特夫人时而给她的宝贝女儿莉迪亚捧捧场,时而称赞柯林斯先生说的一点不错。
不过伊丽莎白注意到,夏洛特总是特别留神听柯林斯先生讲话,柯林斯先生的话每告一段落,夏洛特都要搭上一两句话,她说话的神态举止拿捏得恰到好处,虽说并不过分殷勤,却和颜悦色地让柯林斯先生听了之后兴致高涨。
一顿饭吃下来之后,伊丽莎白不得不赞同班内特夫人的看法,夏洛特明显是在逗引柯林斯先生跟她说话。
不过伊丽莎白虽然看出来了,却不打算去做些什么,夏洛特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她有她的选择。
但是这样的情况显然不中班内特夫人的意,夏洛特告辞的时候,班内特夫人很是说了几句怪话。
吃过饭不久,柯林斯先生就跟着班内特先生去了书房,他们的身影一从起居室消失,班内特夫人立刻就抱怨开了:“……你们看到没有?她老是跟柯林斯先生说话,我早就告诉你们了,我在信里就跟你们说过了,夏洛特就没安好心,她有什么打算我一清二楚!我们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样的邻居!还有你,莉齐!”班内特夫人气愤地拿手指着伊丽莎白,“我可要好好骂骂你,你是怎么搞的?那个夏洛特我都恨不得把她赶出去,你竟然还约她后天再到我们家来!还有中午吃饭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坐柯林斯先生旁边?”
伊丽莎白暗自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事最好速战速决,她最好是现在就表明态度,要不然这样的指责还有别有用心的安排就要没完没了。
伊丽莎白深吸了口气,很快就说:“妈妈,我不坐柯林斯先生旁边是因为我不想坐那,会有人想做柯林斯夫人,但是那人绝不是我,柯林斯先生永远只是我的表兄。”
班内特夫人听得目瞪口呆的,她反应过来之后就开始抱怨自己命苦,女儿们个个不听话什么什么的,伊丽莎白知道班内特夫人一抱怨起来就要没完没了,赶忙回了自己的房间,好躲个清静。
可是清静也没能躲太久,一会儿班内特夫人就上来找她了,伊丽莎白就听到咔嚓一声,房门就被班内特夫人给打开了,伊丽莎白循声望过去,班内特夫人一个人气哼哼地走了过来,班内特夫人把她在楼下倒过的苦水又对伊丽莎白倒了一遍,抱怨完自己命苦之后,蛮不讲理地问她怎么可以不喜欢柯林斯先生。
伊丽莎白任凭班内特夫人怎么胡搅蛮缠,她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她不在乎谁做柯林斯先生的妻子,但那人绝不是她。
班内特夫人见伊丽莎白怎么说也不动摇,直说自己的神经被她气得犯了病,非逼着伊丽莎白承认她受到了她的虐待。
不过班内特夫人虽然气得够呛,她眼见在伊丽莎白这没指望了,就又有了别的打算,班内特夫人气哼哼地对伊丽莎白说:“既然你不听我的话,那我也不管你的事了,我要把玛丽嫁给柯林斯先生,再这件事办成之前,你不许请那个夏洛特到我们家来,听到没有?”
伊丽莎白说自己听到了。
班内特夫人就要走,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过头来对伊丽莎白说:“你可别后悔!”
伊丽莎白一脸地无所谓。
班内特夫人这才关上房门走了,不过她虽说刚受了女儿的虐待,还被伊丽莎白气得神经疼,却又一刻也不敢耽误地找柯林斯先生去了,她要马上去探探柯林斯先生的想法,她知道玛丽那是没有问题的,玛丽比哪个女儿都看中柯林斯先生的才华,问题只在于柯林斯先生。
班内特夫人就去书房找了柯林斯先生。
班内特先生正被柯林斯先生的夸夸其谈惹得不厌其烦呢,当即就抓住这个机会说:“你快跟班内特夫人去吧,柯林斯先生,我一个人呆在这儿不要紧,我习惯了,可是班内特夫人好像有急事找你,班内特夫人是这样吧?”
班内特夫人承认她的确有急事找柯林斯先生。
柯林斯先生喜孜孜地放下手里的书跟班内特夫人出去了,他从来不喜欢看书,刚才只是为了给班内特先生一个好印象才拿了一本书房里最大的书,现在既然班内特夫人有事找他,他也就不用受这份罪,再说和班内特夫人说说话也挺中他的意。
柯林斯先生挺好奇班内特夫人有什么事找他,刚来到走廊上柯林斯先生就问:“尊敬的夫人,您找我有什么事?”
班内特夫人本想到了起居室再切入正题,可是柯林斯先生这么好奇地问她,再加上班内特夫人自己也急慌慌地想要听听柯林斯先生会怎么说,就忍不住在走廊上说开了。
“柯林斯先生,”班内特夫人停住脚说,“我是想问问你——事情是这样的,你跟我说过你想娶个太太——我认为这件事非常正确,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就该娶了好太太,柯林斯先生,现在我的女儿们你也都见到了,你觉得她们怎么样啊?”
柯林斯先生马上明白了班内特夫人的意思:“我今天一见到伊丽莎白表妹,就觉得——很投缘。”
班内特夫人长长地“哦”了一声,语气很是遗憾,“可是先生,”班内特夫人说,“莉齐恐怕——不太合适。”
“……不合适?”
柯林斯先生不明白班内特夫人的意思,“今天您今天中午的时候还特别跟我说伊丽莎白表妹的性子再好不过了……”
看班内特夫人今天的意思,应该是想把伊丽莎白表妹嫁给他的呀。
柯林斯先生疑惑地看着班内特夫人。
班内特夫人支支吾吾了一阵,她不知道该怎么对柯林斯先生解释,总不好说伊丽莎白没看上他吧,班内特夫人着急中忽然想出一个借口来,想出这个借口的瞬间班内特夫人十分佩服自己,因为这个借口真是再好没有了。
班内特夫人立刻就对柯林斯先生说:“是这样的,今天莉齐告诉我说她这趟出门遇见了一个年轻人,他们对彼此——很有好感,柯林斯先生,我就直说了吧,莉齐可能很快就要订婚了。”
班内特夫人说话的时候紧盯着柯林斯先生的表情,她很快发现柯林斯先生看过来的目光充满怀疑,班内特夫人生怕柯林斯先生把她的谎言看穿了,为了加大事情的可信度,班内特夫人马上又说:“这个年轻人……是宾利先生的朋友,没错,是我的大女婿宾利先生的朋友——两三个星期之后他就要到内瑟菲尔德做客。”
柯林斯先生很快地皱了下眉毛,班内特夫人特地告诉他的这个消息不是那么令人愉快,他本来已经选定了伊丽莎白表妹做他的妻子,可是如此一来事情就不成了,伊丽莎白表妹马上就要跟别人订婚了,他不得不另选他人了。
柯林斯先生想到了玛丽表妹,现在班内特家的大小姐已经嫁人了,二小姐也马上要订婚了,按照顺序,接下来自然就要轮到她。
班内特夫人本来担心柯林斯先生会不高兴,见他并没有如此,不自觉地松了口气,班内特夫人赶紧地说:“莉齐马上就要订婚了,不过我给你担保,先生,我另外几个女儿没有这方面的情况,我的三女儿玛丽尤其欣赏你的才华,她昨天还跟我夸过你,当时我们吃过早餐去了起居室,你正在跟班内特先生谈论你的牧师住宅,玛丽悄悄地跟我说你谈吐不俗,她很喜欢你的见解。”
柯林斯先生一听这话,对玛丽的印象顿时好了不少,他发现玛丽虽说长得不如她几个姐妹漂亮,却有着超乎她年龄的智慧和眼光。
班内特夫人还在一边等柯林斯先生回答呢,柯林斯先生很快给了她一个暗示,这个暗示只是他自己以为的,事实上这个所谓的暗示和明示差不了多少了,柯林斯先生是这样说的:“我认为,”他说,“玛丽表妹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完全可以做一个称职的牧师太太。”
班内特夫人得了这句话简直心花怒放,她一心想把这个好消息赶紧告诉玛丽,班内特夫人笑容满面地跟柯林斯先生分手之后,立刻就找玛丽去了。
班内特夫人急不可耐的,她先去了起居室,可是玛丽已经不在那儿了,起居室里只有莉迪亚和基蒂在,班内特夫人站在起居室门口大声问:“好孩子们,玛丽到哪儿去啦?”
莉迪亚正兴高采烈地给基蒂看她买来的那些东西呢,很不耐烦有人打岔,转过头去大声回了句“不知道”就要跟基蒂接茬说话。
倒是基蒂说的还多一些:“妈妈,玛丽早就上楼去了,要不就是在她房里看书,要不就是在琴室练琴,她没别的地方可去。”
基蒂还很好奇,就问班内特夫人找玛丽什么事。
班内特夫人却没工夫跟她们说这些,急急忙忙地就上楼去了,在楼梯上碰到了希尔,“哎,希尔,”班内特夫人问她,“你从哪边过来?见到玛丽小姐了没有?”
希尔告诉班内特夫人琴室里没有玛丽小姐。
班内特夫人就直接去了玛丽的房间,这回班内特夫人可礼貌多了,她先敲了敲门,又问了声:“玛丽,我是妈妈,你在里面吗?”
过了几秒钟,才隔着房门传过来一个略显冷淡的声音:“……我正在看古诗集呢,你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