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听见“肺炎”这样敏感的词,纷纷关切了起来。
赫斯特先生原本对伊丽莎白生病的事漠不关心的,现在也不由得他不关心了。
凯瑟琳夫人开始也给惊住了,后来才慢慢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就感叹了一句:“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会得这种病!”
安妮小姐走过来说:“达西先生只是说有这种可能,妈妈。”
“我知道的。”凯瑟琳夫人没好气地回了女儿一句,她昨天回来之后被这个丫头气得够呛,连晚餐都没下来吃,她本来是打定了主意不和她说话的,可是因为今天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才不知不觉地又和女儿说了起来。
不过要她像原来那般好声好气的,一时半会还做不到。
凯瑟琳夫人看着走过来的女儿,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立刻就说:“昨天幸亏我让詹金森太太把你那件披风拿了过来,要不然今天生病的那个说不定就是你了。”
凯瑟琳夫人本来是想骂一骂女儿的,可是说着说着,自己倒有些后怕起来。
她这个女儿从小身体就弱,别说是肺炎了,就是像班内特小姐那样的高烧,怕也是经不住的。
凯瑟琳夫人又想到达西刚才说的肺炎,忽然就担惊受怕起来,那位班内特小姐可是随时会感染上肺炎的,安妮身体这么差,到时候准第一个被传染上。凯瑟琳夫人越想越真,心里就有些慌了。
眼神也犹疑不定的,看起来十分忧虑不安的样子。
达西小姐还以为姨妈是因为伊丽莎白小姐才这样的呢,就走过去握住了凯瑟琳夫人的手,“姨妈,”她说,“你不要太担心了,波格医生并没有说伊丽莎白小姐一定会感染上肺炎,而且哥哥已经派人到伦敦去请卡洛斯医生了,他是肺部专家,伊丽莎白小姐就是真有什么事,卡洛斯医生也有办法治好的。”
达西小姐的某些话被安妮小姐特别地注意到。
她从昨天就有个隐隐约约的想法,现在也许是个机会,可以证实一下,安妮小姐这么想着,就状似不经意地问乔治亚娜:“你刚才说已经派人到伦敦去请肺病方面的专家了?是刚刚过来的那个医生这样建议的吗?”
“不是波格医生建议的,波格医生来之前,哥哥就派人到伦敦去请卡洛斯医生了,当时哥哥看伊丽莎白小姐烧得太厉害了,担心可能会引起肺部感染,就让人都伦敦去请医生了,”达西小姐说完之后,生怕别人误会似的,又加上一句,“真的不是波格医生建议的。”
安妮小姐没再说什么,她心里有数了。
她的猜测被证实了,达西先生喜欢上了那位班内特小姐,安妮小姐心里闷闷的,但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她之前就知道达西先生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也慢慢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现在达西先生有了喜欢的人,这件事虽然不能说对她完全没有影响,但是比起她刚开始明白达西先生心意的时候,就根本算不上什么了。
安妮小姐也就跟无所谓似的。
凯瑟琳夫人却是另一番想法,她心里琢磨着那位班内特小姐的病情恐怕真的很不乐观了,要不然达西干什么要这么急着找肺病专家来呢?班内特小姐说不定已经感染上肺病了,就算没有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凯瑟琳夫人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她必须尽快带着安妮离开这里。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是一丝一毫的风险也承受不起的。
就是这个事不大好意思开口,凯瑟琳夫人就想着一会儿找个机会,私下里把这事跟达西说了。
赫斯特夫妇俩对视了一眼,立刻就从彼此的眼中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就心照不宣地不说话了。
这个要命的当口,偏偏乔治亚娜还很单纯地说:“赫斯特夫人,我们现在都出来了,伊丽莎白小姐房里只有宾利夫人和一个女仆照顾着,你想去看望伊丽莎白小姐的话现在就可以去了。”
赫斯特夫人忽然被将了一军,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过赫斯特夫人是说什么也不肯去的,她就支支吾吾地,忽然想起来这都是她刚才过的那句话闹出来的,心里就有些后悔。
赫斯特先生赶紧帮腔说:“路易莎就不去了吧,还是让伊丽莎白小姐好好休息吧。”
凯瑟琳夫人一看他们夫妻俩这个样子,当即就明白了他们心里转着什么念头呢。
她本来想找个机会私下给达西说说要离开彭伯利的事呢,现在就有些坐不住了,生怕给赫斯特夫妇抢了先,到时候所有人都急慌慌地要走,场面就不好看了。
凯瑟琳夫人当机立断地对外甥说:“达西,你跟我出来一下。”
达西先生跟着凯瑟琳夫人出去了。
凯瑟琳夫人从起居室出来,就进了隔壁的房间,她只想着赶紧把这个事和达西说一说,快点定下来离开的事,推开了房门才发现这是她们早上吃饭的餐厅,两个女仆收拾完了桌面,正拿着抹布在擦桌子呢。
凯瑟琳夫人立刻就说:“你们先出去。”
女仆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跟着凯瑟琳夫人身后进来的主人。
达西先生对她们点了点头,女仆们就赶紧地收拾了手上的东西,行了礼就出去了,还把早餐厅的门轻轻带上了。
餐厅里很快只剩下了她和达西两个人,凯瑟琳夫人踌躇了一下,才慢慢开了口:“达西,”她说,“照理说班内特小姐现在病成这样,我不该说这个,可是你表妹的身体有多弱你是知道的,平时没事的时候还要咳嗽几声呢,现在伊丽莎白小姐烧得厉害,要是真得了肺炎……”
凯瑟琳夫人慢慢叹了口气。
达西先生脸上一直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达西,”凯瑟琳夫人真心实意地说:“要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倒是什么也不怕的,但是我不能拿安妮的安危来冒险啊。”
达西先生好像什么也不知道的,听到这里才问了一句:“您的意思是?”
“我就直说了吧,我打算带着安妮回家去。”
凯瑟琳夫人话都说了出来,也就没什么顾忌了,索性有什么说什么,她立刻就问外甥:“达西,你老实告诉我,班内特小姐是不是很有可能会感染上肺炎?”
达西说:“波格医生并没有这样说。”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凯瑟琳夫人知道外甥没有必要拿假话哄她,不过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走的,凯瑟琳夫人顿了顿,又问:“那你是怎么打算的?班内特小姐要是真的得了肺炎,你打算怎么办哪?”
达西并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伊丽莎白小姐是在我这里病倒的,我有责任的。”
凯瑟琳夫人在心里揣测了一下达西的想法,肺炎是要传染要人命的,达西肯定心里也要害怕,她仔细看了看外甥的表情,他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凯瑟琳夫人就想他是不是抹不开面子啊?
她原本只想着带着女儿赶紧离开,现在把话说开了,又担心起达西这兄妹俩来。
她在心里替外甥盘算了一番,很快就说:“达西,你现在就派人给朗博恩送信去,让班内特小姐的家人赶紧过来,班内特小姐的病让他们自己家的人来拿主意,真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到你头上,你再多派几个人照顾着他们一家人,这样对你的朋友还有班内特小姐一家人,也就尽到了责任了。”
她顿了顿,似乎考虑了一下,又说:“你现在不好离开,这样吧,我今天先把乔治亚娜一起带走,等过两天班内特小姐的家人到了,你就找个借口,就说有事到伦敦去也行,也到罗新斯找我们去。”
达西先生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现在也想了一下。
在起居室的时候,赫斯特夫妇在打着什么主意,他早就看出来了。凯瑟琳夫人刚才把他单独叫出来说话,他稍微想了想,对于姨妈要跟他说的话,心里就有数了。
有人要走达西先生当然不会拦着,现在这种非常时期,他也没有功夫去应酬他们,他们真走了倒也省了他不少事,只是毕竟这些人都是他的客人,客人自己没说要走之前,他们怎么想的达西先生虽然心里有数,但也只能装着不知道,必须等他们自己提出来要走,达西先生才好顺水推舟地安排他们离开。
对于凯瑟琳夫人的提议,别的部分都不值得考虑,不过她说要把乔治亚娜一起带走,这个事一提出来,达西先生倒是犹豫了一下。
达西先生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个建议倒是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