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也不废话,掉头就走。要是他真的回去了,便不会下面的事了。要命的是,那钱武恩也过来了,钱武恩骑马抵在他的马前,笑道:“这位哥儿,难道不和我们一起吗?可是看不起我们这群人?”

秦钟还来不及回答,薛蟠一看有戏,立马上前小声地说了几句。那钱武恩脸色嗖地沉下来,声音也尖锐起来,看上去刻薄寡恩,令人害怕生厌,他道:“这位小哥可真是不赏脸呀,当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中,唉,你走,爷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听完钱武恩的话,秦钟有些胆怯,他知道这群公子哥心思难测,都不是好相处的主。今天他要是走了,那以后见面可就不是朋友了,他可得罪不起这些人,看向贾宝玉,他也是一脸为难,显然他也是怕秦钟真的开罪这些人,以后自己护不住他,可是要吃亏的。

于是他道:“钱大哥,你何必和他一般见识,他家里管得严,父亲要他服侍,而且他父亲还要考试他的学识,我们就不要勉强他了。”

钱武恩冷笑,“我也有父亲要服侍呢。难道我们这里的人只有他是孝子吗?”

秦钟下马,低头道:“众位哥哥,是小弟不懂事,搅了众位哥哥的好心情,还请各位不要和小弟计较,去醉香楼是小弟巴不得的,哪敢不从啊。以后还望各位哥哥多多包涵。”秦钟语调温柔,他的脸色苍白,低着头。

从薛蟠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白皙细腻的脖颈,光滑圆润的耳垂。薛蟠不自觉的吞口水,喜形于色道:“钱兄,你就不要和他计较了,这人,”他停顿一下,然后暧昧的舔舔唇,“钱兄,你就卖我一个面子吧。”

钱武恩看薛蟠那副神色,哪有不明白的,他笑起来,不怀好意地盯着秦钟,秦钟往宝玉身后躲去,宝玉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他上前,挡住钱武恩的视线,拱手笑道:“今儿,你们是不想去见那美人了,时间都晚了,都不要在这儿纠缠了,我们快去吧。”

薛蟠嘿嘿笑起来,想到既然去了那地,这人估计也跳不出他的掌心,也不急这一时了。

在醉香楼自然是笙歌艳舞,欢声笑语,莺歌聒耳,锦绣盈眸,多番旖旎,自不必多说。

一群人闹到半夜,方才罢休。

正要打道回府的时候,闹出事情了。那钱武恩一伙人之中,有一个叫石台的。看中了其中一个跳舞的歌姬,要赎回她带回去。本来这也是美事一桩,但奈何那歌姬自己并不愿意,石台公子哥就恼怒了,他看上的人哪有这么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的,这么多人看着,他的面子往哪搁,加上黄汤灌得多了,便大怒砸桌子摔椅子,踢人骂脸,阵势很大,那群公子哥还在起哄,越发闹的不成样子。秦钟悄悄扶起宝玉,今晚宝玉为了薛蟠不骚扰他,就一直在他身边,好说歹说使尽手段,把薛蟠灌得烂醉。他自己也醉得不轻,老说着胡话,茗烟等人都在外面等着,不能进来。薛蟠现在倒在桌子上,软如烂泥,呼呼大睡,人家将他活埋了,他都不会知道。

那歌姬吓得簌簌发抖,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她哭的越狠,那群人闹的越厉害。

那石台嘴里骂骂咧咧,什么难听腌臜的话都出来了,那歌姬受不住了,忽然一跃从三楼跳下去了,他们是在三楼的包间里,虽说是三楼,但是根本没有围栏,只是用一面大屏风遮挡,那歌姬跳下去正好摔在楼下的桌子上,各种盘子杯盏碗碟哗的一声掉下,那歌姬也是头破血流,口里冒出鲜血,眼珠瞪得大大的,吓得人群一哄而散,这楼上的公子哥也不笑了闹了,一时间鸦雀无声。酒都吓醒了,纷纷跑下去,发现那歌姬已经死了。

秦钟忽的打了个冷颤,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他跳下来,不慎踩到一粒小石子,崴到了脚。“哎呦”他叫起来。

“你没事吧?”黑夜里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秦钟吓了一跳,那人赶紧捂住他的嘴巴,但是手太大,秦钟的脸又小,以至于把整个脸都捂住了。秦钟呼吸都被堵住了,手脚使劲挣扎。

“别动,是我。”那个声音在他耳边道,秦钟一怔,这声音挺熟悉的,他屏住呼吸,睫毛微颤,弄的那人不光手感觉到颤动,连着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温柔缱眷。

那人放开他,秦钟转过头,是李睿!

李睿穿着黑色长袍,带着顶毡帽,他笑道:“我可等到你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这些日子理也不理我。”

秦钟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人夜闯民宅,真是无法无天。他道:“你大半夜的做鬼,闯到这里来,小心送你去见官。”

“见官?”李睿玩味着这两个字,不屑道:“怕是官不敢见我吧,再说,你这个小小的宁国府,我难道来不得?”他要不是怕秦钟生气,早就光明正大的进来了,哪里还用得着偷偷摸摸。不过,他邪恶的笑了,这样半夜相会也很有一番滋味啊。

秦钟最看不得他这副样子,当下沉了脸,道:“既然拦不住你,那你自己在这好了,我要去睡觉了。”

李睿赶紧拉住他,讨好地说:“好钟儿,我这大半夜不睡觉,巴巴的来看你,你就留我一人?那首诗什么念的来,嗯,我想想”他妆模作样仰头,高声念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秦钟扑哧一声笑出来,李睿呆呆地看着他的笑容,那魂早已被勾去了,突然想起来,他问道:“你那日怎么回事?像是不认识我了?”

秦钟奇怪道:“哪日?”

李睿看他全然没有记忆,暗暗思咐道:难道他全然不记得,看来那秦邦业是没有欺骗于我的。于是他就把那日的详情和他受邀去和秦邦业见面之事告诉秦钟。

秦钟听完,面色沉如水,他抬起眸,瞅着李睿,说道:“你还记得我那日从醉香楼回来发生的事情吧?”

李睿一听,暗道坏事。他全身绷紧,不动声色的问:“难道那日还有谁敢惹你?你说出来,我马上让他去阎王殿逛几圈。”

秦钟“啪的”一声打掉他的手,李睿讪讪地笑了。他不说这还好,一说秦钟就一肚子的气,本来醉香楼歌姬那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谁知那石台在看到人死后,性子大变,更加暴虐起来,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把刀,见人就砍,不分敌我,醉香楼老板小厮伙计们都吓跑了,那群狐朋狗友一溜烟都跑了。秦钟也想跑,但是宝玉还拉着他,醉汹汹的躺在那儿,打着酒嗝呢。眼看那石台的刀就冲着宝玉砍下来了,秦钟只好猛地把宝玉推到地上,谁知这动作更惹到那石台了,有罪又羞又怒的人是最没理智的。他大吼一声,竟然舍下了其他人,集中火力对准了秦钟,秦钟哪是他的对手,被他追的东躲西藏好不狼狈。更可恶的是,那没走的一些人,看到石台的动作竟然也不阻止,站在那指指点点,显然是把当做一场游戏了,秦钟欲哭无泪,正在这时候,李睿就出来了,其实他也可以算得上英雄救美。但是他出手太狠,一下子就将那石台踹倒在地,捂住肚子冷汗直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那钱武恩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叫他们的小厮进来,一些人抬起石台,进屋治疗,一些人围着李睿,恶煞煞的,显然是要给石台报仇。

李睿带的人也不少,当下双方一场恶斗。结果是两败俱伤,谁也没捞到好处。

“你不要给我打马虎,我问你,他们都不会再找我麻烦了吧,那些人我可惹不起。”

李睿赔笑道:“你放心,只要有我,没人敢动你。你看看,我这伤口还在呢?”他拉着秦钟的手往自己肩上摸,那伤口是李睿为了救秦钟落下的,当时情况紧急杂乱,有人转往秦钟身上砸。李睿下意思地替他挡住了,尽管自己疼的要命,可是他看见秦钟那感激的眼神,就觉得这伤受的真值。

秦钟的心也有些软了,他说道:“你这伤不疼了吧,其实你真是自找的,你打他们,他们不敢找你出气,我就成了现成的靶子,回家我父亲就不知从哪里听说,我逛花楼打群架伤人命的事情,也不分青红皂白把我打得半死,躺了几天。也不知是谁造的谣,现下我是一点家门一出不得了。我这伤找谁算?你还是走吧,等我好了,再去找你。”

李睿眼神暗下来,不舍道:“你真要我走,也行”他突然低头对准秦钟的嘴,吻了下去。秦钟猝不及防,没反应过来。直到那李睿舌头都伸进去了,秦钟才推开他,他神色懊恼,用袖子擦了擦嘴,冷笑道:“我说你半夜来,就是为了这是吧?”当下也不顾李睿在后面呼唤,就径直进屋去了。留下李睿呆呆的站在那,手摸着自己的嘴唇,一直回味刚才的滋味。过了一会儿,他又嘿嘿傻笑起来,那样子活像一个偷了腥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