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吃完饭,天色暗明,看来是暴雨将至,乌云开始云集,麦斯昏昏欲睡,他感觉胸闷闷的,有些难以呼吸,头也隐隐的疼,他“哎呦”一声就躺在床上,咬着牙不敢吭声,怕被人听到,便埋头在被子里,外间雨开始下,不一会儿倾盆而落,呼啦啦打在屋檐上,打在瓦上,也打在麦斯的心里。

外面已经提前进入了黑夜,“轰隆轰隆”一声一声的电闪雷鸣,震破耳郭。突然一道闪电下来,划破这暗色。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

麦斯捂着耳朵,紧紧躲在被子里,呼吸都屏住了,他总觉得自己心神不宁,胸膛里像是有什么要跳出来。忽然他听见有人喊自己,他像是被催眠了,一步步走下床,不由自主的往外面走去,那小丫头奇怪的看着他,畏惧的后退几步,不知道该不该拦住,呆呆的手足无措。

那嬷嬷看他的样子像是魔怔了,暗道不好,立刻要去关门,然后依着他,劝道:“哥儿,这要下雨了,你可别出去啊,待会儿要着凉了......”边说边把麦斯往里面推,可是麦斯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把她推开,冲进了雨幕里,站在那里大喊大叫,颠若疯狂,声音尖利。

麦斯只觉得头痛欲裂,像是有人往他头上针挑刀挖一般,又炙热难耐,痛得人只想一死。他疼得东摇西摆左摇乱晃,面容扭曲,把那些小丫头都吓住了,不敢看他。那嬷嬷想去扶他,怕又惹得他反弹的更厉害。

麦斯全身被雨打湿,痛得扭曲成一团,秦可卿早就闻信前来,后面跟着秦邦业,看见麦斯站在雨里,湿淋淋孤苦的样子,她先是哭,然后恼了,也把那蓑衣一扔,跑进雨里抱住麦斯,道:“我的钟儿,咱回去吧,我的心肝呀,你这是要逼死我啊。”那秦邦业也冲进雨里,跪在地上,锤天喊地,“老天爷,你这是要逼死我啊!”说完便用头捶地,不一会儿血就流了出来。

那麦斯像是已经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对外界毫不关心。一道雷劈过来,炸在麦斯旁边离他仅有几寸,震天动地,耳膜生疼,只见那麦斯离地三尺,龇牙瞪目,口吐白沫,然后他大叫一声:“我是秦钟!”然后倒地抽搐不停。

那些小厮急忙把他抬进房里。秦可卿哭得死去活来,秦邦业也悲痛欲绝直欲随那秦钟而去。恰巧这时那凤姐也来了,看到这番形状,吩咐小厮去请大夫,又看看这一老一少可怜形状,她心里也泛酸,叹息一声,扶起秦可卿,秦可卿哭诉道:“婶子,你瞧这该如何是好,我就这一个兄弟,如今又得了这样的病,往后父亲可怎么活呀。”

凤姐拿出帕子擦擦她的泪痕,道:“这事你记不得,可还记得那年宝玉也是犯痴呆傻不能言,还是老祖宗派人去那金陵找得高人来,在家里足足行事作法烧纸念经了七七四十九天,他才好过来,这事房里的老人都知道,只是如今宝玉年岁大了,也没人提起那些不愉事情了,你先别着急,我回去派人悄悄去寻那人,只是你这兄弟的病可不要弄得谁人都知,这大房里怕是也不太平。”

“好嫂子,我懂得,这一家子里的龌龊事,我可不愿意我那兄弟沾上一星半点。”

“好好,嫂子知道你是个明白人,现在先去好好照顾你那兄弟和你那父亲,唉,我苦命的人啊,在府里就难为你了,还要操这份心。你那身边的人也要好好收拾一下,我且问你,上次你回府里在街上是不是被人拦住了......”凤姐挥退下人,问道。

秦可卿咬牙道:“这是哪个多嘴的小蹄子,乱嚼舌根,让我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便把那天的情形详细的告诉凤姐,凤姐听完,也很疑惑,于是就问:“你的意思是那人和你兄弟要好,你就让你父亲邀他相见?”

看见秦可卿点头,凤姐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这事做的好生鲁莽,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见外男,要是被人知道,你的名节还要不要,你家那不省事的正想找你的错呢,唉,我的好侄儿,你的玲珑心肝,怎么遇到你兄弟的事就乱了分寸啊。”

秦可卿低下头,眼泪又出来了,道:“嫂子,我的好嫂子啊,你也知道我在这府里过得日子,我是时时当心步步留意,担心受怕如履薄冰,可怜你那侄子待我还不如他外面养的狐媚子,府里的大爷奶奶哪里当我是个人?下人们也是捧高踩低的,我就这一个兄弟待我还好些,当我是个人经常来看我疼惜我些,可他现在又是这番形状,我怎么不爱惜他?”

凤姐听完,泪也不自觉落下来,拉着她的手,道:“苦了你,苦了你......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我看你这些日子形容越发憔悴了。”

那秦可卿泪如珠,道:嫂子,天可见怜,你就拉我一把吧,我这兄弟全指望着你了,你那宝兄弟还能不能多住些日子,我看钟儿和他也挺要好的,看着他心情也略好些......”

凤姐道:“你又打着我的主意,那宝玉哪是我能支使的,那是老祖宗心里的心肝,我们贾府的明珠心尖尖,他要在哪,哪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别哭,别哭,哎呦,你如今这都要和那林妹妹一样,都成了泪人了......得,我去和他说说,说还不行吗?”看那秦可卿又要哭,凤姐只能妥协。

秦可卿这才止住泪,欢喜道:“还是嫂子疼我,再说,这府里的那些大小事虽说太太交给了我,可是我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哪能理得清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还不是需要嫂子您在旁指点指点我,好嫂子,您就是菩萨心肠,帮帮我吧。”

凤姐扑哧一声笑出来,道:“你惯会使唤我,这泪挥洒自如的,竟是挖着套等着我呢,你这人,好心思!”这番话说得秦可卿不好意思了,低下头道:“好嫂子,你这张利嘴,我可受不住,饶了我吧。”

这大夫很快就来了,这是那凤姐从京城里最大的医馆里请来的,听说是医术极高,不是她不信任太医,只是太医用药总是有所顾忌,都喜那些温和疗养的药物,据她看秦钟这副身体,就应该用那些猛药好好治他一番,然后狠狠地针灸刮骨一番,把心里的身体的邪气都给排出来,才有可能好,但这话她可不会跟秦可卿说,她的性子软,怕是舍不得她兄弟受这份罪。

大夫诊断了半天,最后道:“只是受雨着凉,加上心思郁结思虑过重,等醒来服上几味药,再休养几天便好。”

秦可卿有些疑惑,道:“只是这样?”

大夫道:“不过呢,待他醒来,你要这番,他那失魂症才会真真正正的好,你且听我说,”

“您请说。”

那大夫把声音放低了,秦可卿一听,压下心底的喜悦,仔细倾听,那大夫道:“你要去将哥儿用过的衣物和一些笔墨拿去烧了,然后将灰烬拾起来,埋在那太关庙里的佛像地下,记住那灰烬要一丝不漏的收集起来,万万不能少一点,做完这之后呢。你把哥儿的新长的的发丝用那陈年的粗涩金丝线饶那七七四十九圈,然后用那冬季时节的雨水浸润,最后把哥儿的头发放在城里的最高处,找个小沙弥去年那金刚咒,念上三天,这样就可以把魂魄都收齐。这最后一件也是顶顶要紧的,就是待哥儿醒来之后,你要这般”说着声音低了下去,秦可卿明白,于是就附耳过去,听那大夫说。

等他说完,秦可卿眼里都是不可置信,脸上泛着潮红,几次张开嘴,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大夫一脸慎重的样子,道:“这是必须的,祖传秘方很灵的。”

那大夫保证再三,秦可卿不信也得信。

秦可卿喜道:“真是遇见高人了,我一定照做,真是谢谢您了。”说完便接过小丫头的一个包袱交给了那大夫,大夫用手一掂,还挺沉的。他便知道这银两不少,于是含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