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斯是饿醒的,他醒来发现自己是在宁国府的一所小院子里,这里十分僻静,景色有些别致但也难掩荒凉。他醒来之后吃了一些粥和一些小点心,他的姐姐就来了。
麦斯知道这是他的姐姐,就学着他在梦境里人说话做事方式,问道:“姐姐,你可是吃了饭?”秦可卿见他神智清明,就笑道:“吃过了,你今天的身体倒还好,一会儿和姐姐去见见人吧。”麦斯点点头,道:“我听姐姐的。”他说话都是短短的,一字一句的倒是很谨慎。
秦可卿没注意就点点他的头,笑道:“这回你知道听我的了,那日我让你不要和那些人搀和,你怎么不听?”麦斯急于想知道李睿的消息,就问道:“那天拦住咱们的那个人现在在哪?他没来找我吗?”秦可卿见他像是恢复了往日的光景,心下宽慰,就笑道:“那人你是怎的认识的?”
他愣住了,过了好久才回道:“我忘记了。”
秦可卿笑容一僵,叹息道:“钟儿,唉,这可怎么好?”又道:“唉,慢慢来,你也不要太着急,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是做什么都愿意,父亲怕也是一样的。”正说着,那宝玉进来了,他几步到麦斯床前,急急问道:“钟儿,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好?这真是我待不住你,唉,你可别生气。”
麦斯认识他,就是那个经常在他梦里出现的少年,也高兴起来,“你来了,我没病,躺着怪没劲的,你是来看我的?”
“我听说你来到这儿养病来着,这都怨我,不该撺着你去那地方玩,结果害你受了这么大的罪。等你好些,我给你赔罪可好。”
麦斯糊涂了,但他不敢说什么可就顺着他的话,“不怨你,我这不是好好的。”突然又问道:“这是你家吗?”那宝玉诧异了,道:“你病糊涂了,怎么竟说一些胡话,莫不是还在为那个女孩子担心?”
麦斯连忙掩饰道:“没有,我就随便问问。”秦可卿见他们说话,本来还挺高兴的,但是见秦钟还是这样懵懵懂懂,眼圈儿又红了,只是在宝玉面前便只好掩饰了去。于是她道:“你这侄儿刚醒,还迷糊着呢,你怎么也来了,既然来了,就好好玩玩。”
宝玉应声说了声好。说实话秦可卿是有点恼怒宝玉的,要不是和他一起,秦钟也不会惹了那档子事,父亲动怒打了他,导致秦钟现在迷失了心智,失魂散魄。可面对宝玉那些斥责的话不能也不敢说出口,只好闷在心里,所以她待宝玉就有些敷衍之意。宝玉原本就是一个心思灵敏聪慧至极的人,哪里猜不透她的心思,于是坐着坐着越发尴尬,麦斯呢,是不敢说话,所以这几个人就沉默起来。
他们于是坐了一会儿,都说着些漫无边际的闲话,直到凤姐派人来寻宝玉,说是尤氏找他才离去。宝玉松了一口气,赶紧离去,秦可卿又陪着麦斯坐了一会,歪在那说了一些话,只是秦可卿在那说,麦斯听着,时不时应和一两声。
秦可卿道:“钟儿,你以后要远着他,”她往外努了努嘴,这个他指的就是宝玉,“他那人,贾府的眼珠子命根子,做错了事横竖有人护着,天塌下来也有人帮他顶着,可你就不同了,我的好钟儿呀,咱家单薄,你要懂事点才好,莫要学那些公子哥做派,成天花柳宿眠斗鸡赛狗,不让人省心,唉......你就静静心吧。”
麦斯只得应道:“知道了。”他心里却在想,这说的根本不是我,我却要替他受着,又想到自己在这里独自一人,这副身体也不是自己的,竟是自己的魂魄寄居在别人的身体里,有些难过,但他本性就是一个开朗乐观的人,所以很快就能调解过来,至于移魂换魄之事,他倒是不多稀奇也不害怕。以前还住在城堡的时候,奶奶给他讲故事,里面也有这样的故事,说是那巫婆嫉妒那公主的美貌,便将自己的灵魂和公主的互换了,她变成公主享受青春荣华,公主却被人当做异端烧死......
秦可卿见他气力还有些虚弱,也就不多说他,恐说得多了,引起他的不耐,犯起痴来就不好了。于是她就道:“那你再睡一会吧,晚饭后我再来看你。”说完,亲自伺候麦斯躺在床上,帮他掖了掖被角,然后离开了。
麦斯躺在那儿,无聊间发现床头还有几本书,他便拿起来翻阅,高兴地发现这些字他竟然是认得的,天哪,这梦境真是太真实了,竟然连这里的字他都认识,他可以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些方块繁琐的字体,但是合在一起,他就可以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他勾起唇角,有些欢快的笑起来,歪在床头,一字一字的读起来: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这几行字的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上面的他倒是能明白一点,可是下面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呢,麦斯托着腮,瞪大眼睛,思索道。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哥儿,你在嘀咕什么呢?”
麦斯抬头,看见一个美貌的少女站在他面前,笑吟吟的看着他。
麦斯递过他手中的书,指着下面批注的一行小字,说道:“我在想真是什么意思呢?你知道?”
麦斯知道这个少女是那个自称他姐姐的人,留在这里照顾他的,只是不知道她的名字。
“哥儿,你这问题,我好生羞愧,这书是我闲来无事自娱之物,竟是让哥儿见笑了。”麦斯恍然,原来这书是她的。他立起身子,真诚地看着那少女的眼睛,问道:“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我很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麦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纠缠在这几行字上,但他心里总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仿佛不弄清楚,就会损失点什么似的。
这个女孩本事秦可卿身边伺候的大丫头,叫春奇。春奇闻言诧异了,她想道:怪不得大奶奶走之前眼圈儿都红了,原来哥儿的病这样厉害,连一下基本是诗词都忘记了。她微微叹口气,朝外间给麦斯端了一碗香蜜露茶,麦斯喝下去了,然后她道:“哥儿,这是一首诗,讲的是那”话没说完,便被麦斯打断,“我只是问你这一句的意思,”他指着那句“庄生晓梦迷蝴蝶”,“你只需说这句便可。”
那春奇道:“这句就是化用上面那个故事来的,庄周梦蝶不知自己是蝴蝶还是人,不知自己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一个人在醒时的所见所感是真实的,梦境是幻觉,是不真实的。”
麦斯问道:“那我现在也是在梦里吧?”
春奇笑了,说:“哥儿,你看看我,这是真实在你面前的吧,你再看看这屋里强华摆设,你瞧瞧那窗台的花儿,那都是活生生的,哪里能是梦呢。你还是洗洗睡吧,睡一觉明天就好了。”这人病的不轻,还要去禀告奶奶,派几个人看住他,免得出事。春奇在心里道。
麦斯突然激动了,大声道:“人如何认识真实。如果梦足够真实,人没有任何能力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春奇吓了一跳,道:“好哥儿,你说的对,我们先不要争了,先睡下。”暗暗想,那碗茶应该起作用了,那是一碗安魂茶。果然那麦斯打了哈欠,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下了。这回那春奇笑道:“哥儿,你现在才开始做梦,希望你能梦见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