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毓蓦然抬眸,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是出了问题吧,不然怎么还能在这种境地之下,听到这样的问话呢?

姜陌的音调是经年不遇的打趣的意味,眼里的光芒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与激动。

他知道了,他这不是耳朵出了问题,可能犹自还在梦里。

他伸手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

好疼!

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他这才恍恍惚惚地看向了姜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好似被卡住了。

姜陌含着笑看他,看他不肯说话,抑或可能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便故作难过的样子,委委屈屈地垂下了眼睑,语气里也带上了些许的淡淡的忧伤:“所以果然是不作数了吗?”

刘毓果然,话语与动作比自己的意识反应的更快,他倏地拉住了姜陌的衣袖,语气急吼吼的:“当然是作数的。”

话音落了,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姜陌噗嗤笑出了声。

刘毓有些羞红了脸,但是却也觉得问心无愧,反而有些松快了。

反正他说的也是实话。

他是真的,非常喜欢姜陌。

话既然说出了口,不得不说,暗含的期待意味实在是有些足了。

他抬头看姜陌,看到了姜陌含笑的眼,突然就像是知道了什么一般,他不可抑制地望向姜陌,仿佛是想要从姜陌那里寻得什么证据一般。

姜陌并没有让他失望,他轻轻低头,将本来就近的不能再近的距离凑近,如蜻蜓点水一般在刘毓的唇上沾了沾,而后耳后微微红了,他飞速地撤回,正襟危坐,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是稍有些苍白的脸颊上飘上了两朵古怪的红晕,宣告着他并不如所见一样的平静。

刘毓真的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有些懵了。

好半晌他才有些傻傻地摸上了自己方才算是被吻了一下的唇。

姜陌的嘴唇很软,很轻。

姜陌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朝刘毓道:“我也是喜欢你的。”

语气他尽可能地放的理直气壮,一本正经,不知道的人在一旁看了,估计都得认为他俩在说什么非常重要的军机大事呢。

刘毓的脑子已经停转了好一会儿了,大概是锈逗了。

他缓缓的,缓缓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原本有些干涩的唇便水润起来,颇有几分诱惑的意味在里头。

唇上仿佛还留存着姜陌的气息,有些苦涩,但更多的还是香甜。

刘毓已经什么都想不了了,想不了那些算计,想不了他俩之间现在隔着的种种,他只能看到姜陌微红的脸。

他伸手拉过姜陌,姜陌猝不及防,被他拉的一个踉跄,便往刘毓的身上扑。

刘毓的力度控制的极佳,堪堪抱住了往他这里撞来的姜陌,将他抱了个满怀。

而后慢慢地,一点点地凑近姜陌的脸。

他在将将要碰到姜陌的时候突然停住,露出了一个笑来,声音非常轻,但是由于他们脸贴着脸,隔的非常近,姜陌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吞吐在自己的脸颊上,又热又勾人。

“姜卿,亲人可不是那么亲的,朕来教教你。”

而后将自己的唇割到姜陌的唇上,唇齿交融。

姜陌的眼睛睁大了,眼睛到处乱转,似乎是没有想到亲吻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刘毓看着姜陌睁着的眼,总有一种诡异感,他微微退出了些,有些不满:“闭上眼,专心些。”

而后又倾身吻住姜陌的唇。

那是一个绵长而并不温柔的吻,主要是姜陌似乎不是很懂,呼吸不太对,嘴唇狠狠地磕在了刘毓的牙齿上,并且由于不太会呼吸,甚至有些窒息。

姜陌先前从没有被这样亲过,他被亲的满脸潮红,却不由自主地用双手勾住了刘毓的脖颈。

领着太医进来的某宫女以及,被领进来的某太医,正在考虑要不要就地自杀。

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跪下,眼观鼻鼻观心,非礼勿视,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

膝盖跪在地上发出了闷响。

姜陌松开环住刘毓的手腕,反手推开了刘毓,并且稳稳坐在了床沿之上。

他的呼吸有些不稳,但是几不可察,姜陌的表情非常正经,人也绷得很住:“陛下有些发热,快来瞧瞧吧。”

如果不是方才目睹了被陛下吻住的太师,太医是真的要信了姜太师的邪了。

姜陌的伪装当然并不是天衣无缝的,那在白皙的脸上被亲的分外红润的唇瓣很难不引人注意。

当然,殿内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我看不见,不存在的。

刘毓果真是伤口有些发炎了,太医帮他重新包扎之后便开了方子,而后很快,殿内又只剩下了姜陌和刘毓两个人。

刘毓便想偷了一次腥的猫,总暗戳戳的想再偷一次,再偷一次。

而姜陌显然有些后怕,先开始微微避了避刘毓试探着伸过来的手,但是姜陌的意志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坚定。

在刘毓那只安稳不下来的手的屡次进攻之下,姜陌的手很快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

刘毓握住了姜陌的手。

这一次,如此正大光明。

刘毓心头盘桓多日的阴霾此刻是一点不剩下了,满心都是欢快与安稳。

刘毓往床榻里头挪了挪,看看空出来的一大块床榻,再看看姜陌,暗示意味足够明显了。

姜陌先开始有些纠结,但是刘毓的手很热,那当然,刘毓正在发热,手心滚烫,姜陌的手却是因为连日的病痛而发凉。

他想,那榻上必然也是温暖的。

他好像有些冷了。

尽管这是在暮春了,但是依然很冷,对,很冷。

姜陌自忖找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于是掀开被子钻进了龙榻。

刘毓便将钻进来的人抱住了。

果然很温暖。

尽管为自己爬床找到了很好的借口,而且做了充分的心里建设,譬如,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也是宸霖先热情邀请的,反正自己已经同宸霖互通心意了,反正方才亲都亲了,反正只是躺一躺,什么也不干,凡此种种,烦死当他当真被人揽了个满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还总是有一种白日宣淫的隐秘的羞耻感。

刘毓这回子脑袋又转了起来,一瞧姜陌这样子就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将人抱了又抱:“怕什么,又不是第一回抱你,前不久刚在你床上抱了呢。”

刘毓的呼吸就吞吐在姜陌的耳侧,仿佛在说什么隐秘的情话,耳根后头一片湿热。

分明就是,分明就是极为正大光明的事,分明就是为了治病,此情此景从此时被刘毓说出来,总觉得他们先前也没干什么正经事。

姜陌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动,只能沉声道:“陛下不要胡言。”

可惜被抱在怀里的姜陌哪怕是沉下声,也着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刘毓温热的呼吸继续吞吐在耳后:“我哪里胡说了?是没抱你还是不在你床上?”

“陛下!”

眼瞅着姜陌是真的有些急了,刘毓方才吃吃一笑,只将下巴搁在姜陌的肩头,不调戏姜陌了。

很久,在姜陌几乎以为刘毓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正想着要不另寻个让刘毓安稳舒适的姿势的时候,又听得刘毓低声道:“我总觉得我在做梦,不,做梦也不敢做的这么美。”

姜陌知道刘毓的意思,反手握住刘毓的手:“我也是。”

“我以为你早已经不喜欢我了。”

姜陌这倒是有些意外:“陛下知道我喜欢你吗?”

说起这件事,刘毓就觉得糟心,半晌闷闷道:“方才发现了。”

若是他早些看到之前的记忆,他或许三五年前,就已经能和姜陌修的共枕眠了。

姜陌没有听出来,眼神有些深邃,声音轻轻的,仿佛怕打扰了什么一般:“陛下才是藏的深,若非那日你同我说那句话,我甚至不知道您的心意。”

刘毓轻笑:“幸亏我说了。”

是啊,幸亏那日他终究还是说出了口,不然恐怕今时今日,他们还未必能捅破那层窗户纸。

“听到您那么说,我是真的很幸福,但也有点难过。”

“难过什么?”

姜陌沉默,仿佛是有些羞于说出口一般,但是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还以为没有机会回应你,还以为就此就要让您恨我了。”

刘毓闻得此言,有些恍惚,他想,也许世上再没有比他们两个还荒唐的人了。

“我们总是自作聪明,尤其是你。”

姜陌本身有些伤春悲秋的心绪登时是一点儿不剩了,他哼哧一下坐起身,反过头来看刘毓:“我原本计划完美的!”

刘毓也来了精神了:“是哦,计划完美,所以先前劝我娶妃,然后没事干自己弄出这么一场大戏来。”

姜陌不满意了:“那您呢,不也是说什么,以后要给我挑个什么最好的妻子,干什么表了白就给人晾那里的好事?”

两人就这样坐着瞧了片刻,却又突然看着彼此的眼睛大笑起来。

半斤八两,不过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