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阿见常云神色不对,不像是故意挑事,更像是见到了久未谋面的亲近之人。因此桂阿合上折扇,不再阻拦,微微侧过身,示意秋萱上前。

常云满怀希望的抬眼,在目光触及到秋萱正脸时,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直将常云的心冻得发寒。

这女子花容月貌,姣若秋月,柳眉弯弯,看着就很温柔大方。这是一个无论她走到何处,都不是那种会让人生厌的容貌。

只有一点。

她并不是萱儿,不是自己的女儿。

到底谁执掌了般若仙府多年的常云,失态也不过几秒,常云立即打起精神,恢复了往日的从容,笑意更深:“你这徒儿很好,若是玉颜君不介意,待此番比武后,我想送她个小礼物,聊表心意。”

这安排就很巧妙。

倘若盛鸣瑶比武输了,那么常云此举便是安抚。倘若是朝婉清输了,那么常云也不算是刻意示好。

到底是掌管了第一宗门多年的老家伙,这点心机还是有的。

田虚夜捋着胡须,呵呵一笑,端的是仙风道骨:“这些都是小事小事,不值一提。常云掌门不如先与我等一同入场,这星辰变可不等人啊。”

这倒是。

星辰变的比武擂台造型奇特,从空中向下俯身,像是一颗发光的星辰。入场弟子在星辰中央比试,其余人等则在星辰的边缘处俯瞰。

在登台前,除去弟子本人外,还需各出一位年长者旁观,类似于“监护者”的角色。在擂台时,除非其中有弟子认输,或是伤势太过惨重而被观战的监护者叫停,否则比赛不会停止。

排在盛鸣瑶上一场的,刚好是苍柏对战厉成荫。

苍柏选择的监护者,正是田虚夜的大徒弟寄鸿。

作为下一场的选手,盛鸣瑶观战的位置距离‘花蕊’最近,所以她可以清晰地看到——

苍柏吊打厉成荫的那一幕。

是的,就是“吊打”,或者形容成但方便凌虐也不为过。

苍柏站在场中央,神情丝毫未变,仿佛这不是一场擂台,而是在自家后花园中闲庭信步,游刃有余的模样简直惊呆了众人。

他的剑都未曾出鞘,甚至连脚步都不怎么移动,衣袂飘飘似神仙画中人,嘴角噙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当然,在般若仙府的弟子看来,这简直就是最大的挑衅!

也不知道这厉成荫是怎么回事,每次当众人以为他能够靠近苍柏身旁,用自己的“风速”天赋进行反击时,厉成荫都会僵立在原地,面容扭曲,最终定格在了一个极度惊恐的表情上。

般若仙府前来旁观的弟子们只能干着急,有几个急脾气已经按捺不住叫喊出声,可惜被笼罩在擂台上的两人是听不见旁人的言语的。

所以,没有人知道,赢得这场比赛,苍柏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顺利。

每当厉成荫靠近时,苍柏只需要释放出一些龙威,那小妖狐就已经被吓得僵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这是天然的血脉压制。

苍柏毫不怀疑,假如自己释放出更多的威压,将厉成荫骇得当场跪地,也不是难事。

这样一眼就能看透胜负的比赛实在无趣,若非这狐族小辈出言不逊在先,又惹得阿鸣生气,苍柏压根懒得搭理。

最终,这场单方面的碾压擂台,被般若仙府的掌门常云叫停。

他叹了口气,对着田虚夜传音道:“胜负已定,让他们就此收手,如何?”

田虚夜捋着胡须,面上的神情高深莫测,其实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谁让这般若仙府总是仗势欺人呢?这下好了,踢到铁板上了吧?

“可以了。”田虚夜清了清嗓子,与常云对视一眼,示意寄鸿将灵力传入沦青石内,终结擂台。

“到底是田道友的弟子,果然不同凡响!”常云看着呆呆站在场上,面色惨白的厉成荫,心中不住的摇头叹息。

血脉暂且不论,光是厉成荫这明显不足的心境,若非是朝婉清求情,本也不该进入般若仙府才是。

田虚夜被他恭维的极其舒坦,哪怕场中那被欺负的小可怜是他的同族,田虚夜心中也没有半分怜悯之一。

只是无论心中如何想,表面功夫都要做足了。

“哪里哪里,侥幸罢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恭维了几句,到是让场面没那么尴尬了。

苍柏这边结束了比赛,云中斗那边可还有别的弟子。桂阿不便久留,在询问了剩下弟子的意思后,带着长孙景山和锦沅,身后跟这些别的外门弟子,率先离开。

丁芷兰见此,也慢悠悠地缀在了后面。

[桂阿真人,不知令莺近来可好?]

桂阿早就猜到丁芷兰会有这样一问,所以在接到对方传音时也不惊讶,他以扇掩口,懒洋洋地回复道:[能吃能睡,能哭能笑。至于别的,你可以自己去问她。]

留下这句话后,桂阿转身而去,徒留丁芷兰在原地苦笑。

若是能去大荒宫亲自问她,倒是好了。

只怕她根本不愿意再见到自己。

当年苍破深渊的那场混战,伤到得又何止是几人?但凡那一辈的弟子,就没有能够从其中逃脱的。

……

上一场擂台赛的胜负实在太明显,以至于两人下场后,般若仙府众人的面色都难看至极。不过想起了接下来的那场擂台,他们的面色又缓和了许多。

“我听说,这位般若仙府的女弟子也被称为天才……朝师叔应该没问题的吧?”

“那当然!”韩怡月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嫌弃道,“那些人天赋略好一些,就给自己冠上了‘天才’的名头,哪里配和我们婉清相提并论呢!”

若说之前还有些游移不定,那韩怡月坚定的话语无意给了底下这些小弟子信心,他们三言两语地开起了玩笑,越发不把大荒宫放在了眼中。

“是啊,据说那厉成荫也有妖族血脉,这输了也不奇怪吧?”

“啧,到底是肮脏妖物,就是这般不堪一击。下一场是朝师叔,一定没问题的!”

“哈哈哈,我说,若是朝师叔在三招之内打败了那位弟子,那弟子不会哭鼻子吧?”

另一个弟子挤眉弄眼道:“谁知道呢?”

在上场之前,彼此嘲讽打压对面的气势也算是惯例,只可惜这一次大荒宫留下来的几人皆是知道些内幕,因此完全不把那些单薄的嘲讽放在心上,他们只关注盛鸣瑶究竟准备的如何了?

“若单单擂台赛,到有一些无趣。”

一道女声传入众人耳畔,这声音明显是经过处理,就连田虚夜听见时,都短暂的愣住,差点未反应过来这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

唯独苍柏的面色从容,望向雾幕后时,嘴角一直挂着柔和的笑意,从未变过。

“朝道友,我们不如立下一个约定,赢家可以要求输家做一件事,也好增添一些趣味性,如何?”

因着比赛尚未正式开始,场下的诸人是能听见雾幕后两位的对话的。

这声音分明陌生无比,可却让朝婉清没来由的心底发慌。

就像是曾经她也被这声音的主人戏弄过一样……

不行!自己决不能答应她!

可惜,还不等朝婉清出言婉拒,底下那些般若仙府的弟子就已经叫嚷起来。

“当然可以!”

“哼,第一见有人非要找虐的……到时候可别后悔!”

“哈哈哈,有大家作为见证,这下好了,哪怕之后她想返回,也无法抵赖了!”

般若仙府的弟子刚对大荒宫进行了一番贬低,此时正是热血沸腾之际,一个个恨不得撸起袖子自己上场,根本不给朝婉清拒绝的机会。

倒是距离擂台最近的常云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他暂且放下了对于秋萱的疑虑,转而注意起了场内的情况来。

常云总觉得这发展自己见过,可以一时间又想不出到底是何时见过。

场下众人群情激愤,朝婉清骑虎难下,咬咬牙,索性冲破了雾幕,率先上台:“好!你我立下此约,谁也不得返回违背。”

做足了光风霁月的的姿态。

在雾幕后的盛鸣瑶牵起嘴角,她同样撕扯开了雾幕,飞身上台,青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配上她被面纱遮挡住的锋利眉眼,无端令人心惊。

朝婉清勉强稳住心神:“在下般若仙府玄宁真人座下弟子,朝婉清。不知阁下师承何处?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此时,两人已在场中站定,四周缓慢地升起了透明的隔膜,一点一点将她们笼罩其中。

除非主动投降,否则已经没有了退路。

盛鸣瑶漫不经心伸手,一把扯下了面纱,直接抛在了空中,任由它随风飘扬,循着最后一丝空隙迎着风,飘出了擂台,落在了某人的掌心。

在她的容貌彻底展现在众人面前时,偌大的星辰战中,像是被人下了禁言符咒,落针可闻的寂静从未出现在这样的擂台赛中。

就像是一锅沸水,顷刻间被人冰冻。

有些人是惊艳,有些人是惊恐。

场中女子一举一动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清疏旷达,让人的目光不自觉地随着她的动作而游走。更别提她那秾艳至极的倾城貌,哪怕是眼角带着一道浅浅的伤痕,也不让人觉得惋惜难看,反倒愈加为她增添了一丝独一无二。

“嘶,这人容貌不俗,乍一看还和朝师叔有几分相似。”新入门的弟子倒吸了一口凉气,捅了捅身侧的老弟子,“喂,你——”

“……盛鸣瑶?!”

般若仙府年长些的弟子惊叫出声,他的声音因为过于惶恐而显得尖锐可笑,这声堪称凄厉的叫喊,响彻在了星辰变的场中。

之前苍柏的那场擂台并不吸引人,所以围观者寥寥无几。可现在有“般若仙府第一美人婉清仙子重登擂台”的名声在,到是有不少别的门派的弟子旁观。

这样一来,般若仙府弟子们的异样自然落入了许多人的眼中。

不就是一个大荒宫的弟子吗?许多不明真相的人都在心中嘀咕,这位盛鸣瑶道友,虽然容貌绝代,气质斐然,可也不至于如此夸张吧?

愚笨的弟子还在八卦,机灵一些的,已经暗自给自家长老专递消息了。

般若仙府的热闹,怎么能不看呢?

……

场中央,盛鸣瑶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番朝婉清惊惧交加的神色。

确实该害怕。

毕竟在般若仙府这群人的眼中,自己可是已经死了的人,如此突兀地出现,确实该让他们胆寒。

“师承大荒宫田虚夜真人,至于我的姓名——”

盛鸣瑶抬起眼,定定地看着朝婉清,随之又转向外面扫了一圈,在捕捉到常云因震惊而扭曲到略带几分滑稽的表情时,洒脱一笑。

“我姓盛,复名鸣瑶。”

“诸位故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作者有话要说:常云:玄宁你快来,你徒弟诈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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