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回来啦!我刚刚和花月做了一艘小船,放在了……”

小女孩开心的朝着白衣妇人飞似的跑着扑了过去,小花狗跟在后面欢快喜悦的汪汪汪。

美妇人没有理会小女孩在说什么,她神色焦急的打断了小女孩的话,只是蹲下身将手里的大布袋递给小女孩道,

“星河,快,赶紧把药拿去煎好,娘亲得先去窟里与其他族人安排嘱托一番,那些想害我们的坏人修士可能天黑时便会来漓浪山,在这之前咱们得让所有未化形的族人喝下宁神汤药,帮助他们早些息神藏身,夜里让山中的那群虎妖去对付那些人族修士,否则到时候那些外来修士用术法大阵扫荡山谷时,我们的族人将因为无法自控心神而在阵法之中被迫现身。”

“好的,娘亲,你快去吧!”

星河急停在她娘亲面前,懂事的重重点头,立即伸手从她娘亲手里接走了药材,心底升腾起一阵失落,但她却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没有流露于色,抿了抿嘴唇这样说道。

她原本是想扑进娘亲的怀里抱住娘亲,哪里知道此刻他们整个族群已经处于万分危急之中,她说完,白衣妇人转身朝着身后山崖石壁上的洞窟飞掠而去。

星河抬头看一眼娘亲匆忙的背影,心底也开始焦虑了起来,她们身为北蟒丛洲妖族吞月国皇室的嫡系血脉,娘亲为了保存这个亡国流亡的族群安危,这些年一人担当起了太多的责任,经常负责到漓浪山外四周的大城小镇巡查,探听是否有修士进山来害她们的消息,这些责任终有一日也会落在她吠星河的肩上,一想到这里,她心底就泛起一阵畏怯。

她才九岁。

星河回过头,小花狗正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娘亲离开的白影,怔怔出神。

“阿弟,走吧,娘亲有重要事情要办,你跟姐姐去帮族人们煎安神药吧。”

小女孩两手勉力的提着几乎快有自己下巴高的药材布袋,慢吞吞的往溪畔后侧的树林走去,小花狗朝着白衣妇人飞去的洞窟方向呜呜了两声,转身跟着小女孩去了,它一口咬着布袋拖在溪畔碎石地上的下端,帮着姐姐把布袋横着抬了起来。

煎药需要水,需要引火的木柴,需要陶罐,但她们犬族平时过的都是茹毛饮血的日子,极少用到这些东西,不过这并非她第一次煎安神药了,之前每次有外来的坏修士想要诛杀她们族人,她娘亲都会去买药材回来煎药让没有足够术法安神敛息躲藏起来的族人喝了,藏在洞窟里睡大觉,所以陶罐之前早就准备着有,就安置在溪畔一侧不远处的小树林里,这里距离溪流近,方便取水,树林里到处都是枯枝断木,也方便生火。

“呜呜呜呜……”

小花狗嘴里叼着布袋一端,嘴里却依然有些埋怨的在呜呜呜。

星河两手抬着布袋口一端,倒退着往陶罐安置地点走去,一边安抚弟弟道,

“阿弟你别埋怨嘛,你要理解娘亲,她现在不能像以前一样时常陪着咱们整天玩了呀,爹爹已经不在了,咱们又是整个皇室的领袖,大家都指望着我们领导,娘亲肯定得负担起照顾族人的责任啊,不仅是娘亲,你和我,现在都得为整个吞月国的族人出一份力啊,我是吞月国的公主,你是太子,你懂吗?”

“呜呜呜呜”

小花狗依旧难以释怀。

星河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这个弟弟,不过她觉得这很正常,对方还小,加上先天妖力资质很普通,今年才七岁,迟迟未能像她一样在周岁时便化形成人,在为族群考虑与自我牺牲方面不能达到应有的皇室子弟的觉悟高度也实属正常。

星河将装药的布袋抬到了树林里,这里是一方开阔的空地,空地中用石块架着十余个火炉,火炉上全是乌黑的陶罐,女孩熟练的抱着罐子到溪畔盛水,她每次都能抱四个罐子,来回跑了三趟才将水盛满,接着再四处捡来枯枝引火烧水。

将十余个火炉弄妥当,小女孩额角已然沁出了细微的汗。

在星河去盛水回来的间隙里,小花狗在勉力的帮着姐姐将布袋中的药材分成十余份,就摆在地上的一面白布上,这白布是姐姐星河早上从山上崖窟里拿出来的,她们之前便是在这白布上坐着编织的小船。

“汪汪汪!”

小花狗忽然朝着远处正在劈柴烧火的姐姐吠了起来。

“什么事啊,阿弟你等等,姐姐把这个炉子的火燃匀就过来!”

星河正在翻搅着炉子里的火,远处的弟弟花月忽然大叫着叫她过去看看,他在药包里翻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哎呀,阿弟你别大惊小怪,这是一张黄纸,你不记得什么是纸了吗?就是人族发明出来可以写字包裹食物的东西呀,之前爹爹还在的时候,他经常去漓浪城给咱们弄烤鸭烧鸡回来吃,你还记得吧?”

星河从地上白布上捡起那团揉皱得黄纸,坐下身给一旁的小花狗解释道。

“呜呜,汪汪!”

小花狗微微犹豫了一下,才恍然想起,重重点头。

星河笑着说道,“当时爹爹带回来的烤鸭烧鸡上面包着的那层就是油纸,你那时候嘴馋,经常吃了烧鸡烤鸭不够,还偷偷背着爹爹和娘亲把包过烧鸡烤鸭的油纸也吃了!你还记得吧?”

小花狗羞恼的蹭着姐姐的腰,呜呜了两声。

星河笑着揉了揉小花狗的脑袋,继续教导弟弟,

“这个也是纸,是人族用来包东西的黄纸,呐,你看,这里面包着的这四颗药丸,应该就是人族的药师用来提醒咱们,这四颗是比较特殊珍贵的药材,煎药的时候需要小心,别弄丢了。”

“汪汪汪!”

小花狗抬起头,在星河手掌心嗅了嗅四颗药丸,又看一眼一旁对面地上燃着的十几个炉子,他在问姐姐,只有四颗药丸,但是有十几个炉子,应该怎么办。

星河叹口气道,

“哎呀,你帮姐姐把我的刀拿过来。”

小花狗立即摇晃着尾巴从炉子那边把一柄明如秋水的短刀叼了过来,这柄刀很奇怪,是柄断刀,刀身是只有巴掌长短的刀尖部分,刀柄是用两块白骨夹制而成。

星河干脆一屁股坐地上,接过这柄刚刚用来劈过木柴的短刀,擦拭一番,给弟弟耐心讲解道,

“呐,姐姐教你哦,很简单的,你数一数那边,一共有十二个炉子对不对?”

小花狗转过头,盯着炉子目不转睛凝视了一会儿,回过头摇尾点头。

星河接着道,“十二个炉子,但是这里只有四颗药丸,那咱们应该怎么办呢?你看,姐姐如果把一颗药丸横竖切开成四瓣,那么四颗药丸是不是……”

星河说着,手上锋利的刀刃已经朝着一颗拇指大的药丸落下,刀锋眼看就要落在药丸上,并且那颗药丸已经在以肉眼可见极细微的幅度颤抖哆嗦了起来,只不过星河脑袋里在思索着十二个炉子,四颗药丸要如何分的事,没有留意到刀下药丸的变化,忽地刀锋悬在了半空中。

“……呃”

星河支吾着,面颊涨红,她忽地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这道题,好像没有算对,但却又半晌想不出正确答案,脸色充满了迷惑。

“阿弟你等一等,姐姐再仔细想想,这药丸究竟应该怎么分……”

星河嘟囔了一句,一手抓了抓脑门,一手收回了刀锋,盯着白布上的药丸,作苦思冥想态。

随着刀锋抬起,白布上的“药丸”终于停下了紧张的颤抖,重归平静。

星河看一眼那边的十二个罐子,忽地想起来自己刚刚装水的时候每次都能带四个罐子,不多不少,来回跑了三趟。

“我知道了!阿弟你看!姐姐把一颗药丸切分成三份,四颗药丸是不是就刚好切成十二份了呀!”

终于想通了这层“难题”,星河面露喜悦,手里的刀锋重新移了回来,白布上刚刚摆放着的那颗“药丸”吓得猛地一颤。

嘭!

就在她刚刚将刀刃准备切下时,白布上被刀锋“威胁”着的药丸竟然瞬间变成了个头戴绿色荷叶帽的藕人!

43、审讯

一旁蹲坐着的小花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从地上弹了起来,一脸茫然而不知所措,最后下意识的瑟缩在了姐姐身后,汪汪汪的猛吠。

星河也是被这突然的变化吓得不轻,一颗心跳动得几乎要提到了嗓子眼,但她却努力屏着一口气,愣是没有后退半分,手里紧紧握着她爹留给她的刀尖断刀,手腕下沉,森寒的刀刃瞬间压在了二尺长小藕人的脖子上。

“你是何方妖孽?!”

星河那稚嫩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厉了起来,她秀美怒挑,大声斥问道。

“唔……”

小藕人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懵懂无辜,嘴里一声极其细微绵长软糯的呜呜自吟,这已是它能发出的最大应答声了,它瑟缩在地上的白布上,双手后撑着地,想要坐起身,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刀锋限制了行动,只得筛子似的颤抖。

星河这辈子在这漓浪山的妖窟里出生,在这崇山峻岭里长大,对于外界的一切所知所晓,全都来自于父母和洞窟中的阿婆与族人们口授教诲,大人们都说,这世上除了他们犬族的同类,其他人,其他妖,都是坏东西!都想要他们犬族死得一干二净才好!

比如同为漓浪山的妖族,大山深处的那群虎妖就是如此坏得彻底的坏东西!一百多年来一直想把他们犬族赶出漓浪山独自占山为王,但却因为自身族群稀少,家族修为底蕴不够,是没有来历传承的散妖,斗不过它们从北蟒丛洲迁徙流亡来的吞月国皇室犬族的三百战士吞月卒,便经常绕道出山,袭击漓浪山脚下的小镇村庄,又四处散播是他们犬族吃了那些失踪村民的谣言,经常引得有散修前来大山里找寻她们犬族的麻烦,结果那些可恶的虎妖又趁机把人族修为不高的散修也伏击吃了,再将此罪名一并推到她们犬族的头上,实在是可恶透顶!

此刻星河见到这个从未见过的外来妖族,心中自然也就下意识的认定了,这个看起来一脸无辜的小东西,实则是个在打他们犬族坏主意的邪恶妖物!虽然看起来它没什么能力袭击犬族,但是却说不定又是来想要陷害犬族于不义的!

“你很怕我?”

星河手里的刀再压紧了几分,几乎就要把小藕人的喉咙割破。

身后的弟弟小花狗花月终于从姐姐背后探出半个脑袋来好奇的打量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小藕人,见到对方此刻毫无还手的攻击力,小花狗鼓起勇气,龇牙咧嘴,作出弓背炸毛的姿态,朝着小藕人叫了起来,

“汪汪汪!嗷呜!”

无助的小藕人不会说话,想要点头,但脖子上的刀刃又压得太紧,若是点头恐怕得主动把脖子割断,当场表演自刎了,当那半个小狗脑袋从小女孩背后探出来朝着它龇牙咧嘴时,藕人吓得再一哆嗦,情不自禁的尿湿了一大片身下的白布,它一辈子都和其他三个兄弟跟着云秋仙子和李在下在碧莲峰上生活,唯一常见的动物只有金仙门上空来往飞过的仙鹤,另外也曾随李在下到藏海峰惊鸿一瞥过那用术法造出来的天湖里各种稀奇古怪的游鱼,除此以外,哪里见过小花狗这种“凶悍”的动物!

小藕人萌萌大眼的两角牵线似的淌出两行眼泪,过度的恐吓让它情不自禁的无声哭泣起来。

星河哪里心软肯吃这一套,她手上毫不放松,冷厉说道,“别以为装怂,装得吓尿的样子我就会放过你!我阿婆说,你们这些漓浪山外来的妖怪,没一个好东西!我吠星河可不是条不讲理的小狗,我是给过你机会让你说话让你解释的,你自己不说你是哪里来的,想来我们漓浪山干嘛,哭又有什么用?”

小藕人哭得更厉害了,瑟瑟发抖,几近啜泣,但却又不敢幅度太大,生怕抖得过猛,把喉咙在刀锋上磕破了。

“这么怕死?哭都没声音,哼,你难道是不会说话么?”

星河第一次见到这么懦弱的异族妖怪,被自己这样一通威胁竟然哭成了这个狼狈样子,心里好不得意威风,成就感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