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隍在自己尚未完全铸造成功,且处于半肉半灵状态的身体上摸到了一条拳头大的缝隙!

刚刚第一次感受到的那道风,难道是刀风?!

咔咔咔~

脆响从身下传来,一点点蔓延,越来越快。

“牛鼻子道士!一定是那牛鼻子道士!我不该在他背后说他坏话啊!啊!我要裂了呀……”

老城隍忽然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可怖的尖啸怒吼。

咔嚓。

最后一声脆响很是清脆,朱老城隍啊啊的吼叫也到此戛然而止。

外面俩鬼童闻声赶来时,只看到朱刚烈老城隍已经裂开成了两半,各自分开倒在自己的泥塑金身后,还在冒着热腾腾金灿灿的微弱神光。

……

城隍庙外,河水涛涛的花江河里,忽然一道浪水翻开,有个硕大的黑影从大浪里冒了出来。

这是个魁梧威猛的男人,他四肢发达,肌肉鼓胀,走在夜色里两眼放着湛蓝的冷光。

魁梧男人身上套着一副玄青色的奇怪甲胄,甲胄胸口上有个硕大的“蟹”字。

他就是来自岷江龙宫的差人,是岷江龙王的得力跑腿之一。

他姓谢,他名蟹。

但是整个岷江没有一个人直呼其名,喊他谢蟹,而是都尊敬的喊他一声“蟹皇”。

岷江龙宫,蟹族之皇。

蟹皇刚出水面就听到了夜风远远地送来了朱老城隍不断的嚎叫。

“这个老家伙,大晚上的,泄个金而已,不停的哀嚎个啥?”

蟹皇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

当他慢慢走进城隍庙时,已经有一阵没有再听到老城隍的嚎叫了。

但他第一眼就看见,城隍手下那两个鬼童子站在城隍塑像一旁傻愣愣的抽泣。

“我来取金疙了,你们俩在这里哭啥咧?老城隍人呢?”

魁梧的蟹皇走进殿门,不解的沉声问道。

“裂开了!城隍老爷他裂开了!”

俩童子指着城隍金身后抽泣着,异口同声。

“呵,泄个金而已,刚烈兄至于裂……”

蟹皇哂笑着,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塑像背后,忽然闭了嘴。

那条舌头似的怪状裂痕从远方黑暗中遥遥伸来,到老城隍身下便戛然而止,直接将老城隍舔裂开成了两半似的,这给了蟹皇无尽的联想。

“怎么肥四?”

“小道士!是一个小道士!城隍老爷刚刚泄金时一直在叽叽咕咕地说一个上锦观小道士的坏话,说着说着,他就裂开了!”

不痛赶紧如实回答。

不痒紧随其后,

“没错!城隍老爷最后说的一句话就是,他不该在背后说小道士的坏话,一定是那个上锦观的道士听到了城隍老爷评论他,他小肚鸡肠地报复了老爷!”

“小道士?上锦观?”

蟹皇略微沉吟,问道,“金疙呢?老城隍不会还没泄出金疙就被劈裂开了吧?”

不痛不痒俩童子一起紧张的握紧了小拳头,重重点头。

“蟹皇大人你说得还真对!”

动作语气极其流畅,情真意切让蟹皇顿时就信以为真了,毕竟俩小鬼刚刚才排练过。

“靠!还真被老子说中了!这下看龙王老爷怎么发飙!那小道士真他妈倒霉,惹谁不好,非要惹到岷江龙王老爷手下的人儿!”

蟹皇一拍脑门,无奈地叹了口气,嘴里叽叽咕咕说着,弯腰把地上裂成了两半的老城隍捡起来,转身欲走时。

俩鬼童子又开始抽泣起来。

“你们先别急着哭丧,老城隍还有救。”

蟹皇说完,化作一道青色的气障,眨眼便冲出了城隍庙,没入了花江河。

俩鬼童子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目送着蟹皇走远后,才敢扯了扯嘴角,相视一眼,终于憋不住,一起瘫倒在了大殿地上,轻轻抚摸着圆鼓鼓的小肚皮。

然后此起彼伏地打起了响亮的饱嗝。

“不痛,你是不是比我吃得多?嗝儿~”

“呸,不痒你别瞎说,我刚刚明明就没有抢过你好不好?嗝儿~”

“呵呵,你那饿死鬼的精神劲儿,会抢不过我?一定是占了便宜还卖乖!嗝儿~”

“我看你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念在刚刚第一次吃了坨最大的,对你心里好生愧疚,所以才故意让着你多吃一点,你居然还怀疑我!嗝儿~”

“哦?真的吗?嗝儿~”

“真的!我发誓!我不痛何时骗过你?嗝儿~”

“你刚刚才骗过我啊!嗝儿~”

“……”

俩鬼童在细心的倾听着对方的嗝声,和自己对比着,以音量的大小来判断究竟谁吃得更多,谁占到了便宜。

刚刚吃得太急了,没来得及比较。

他们在城隍庙的生活就是如此的朴实无华。

且无处不在地充满了竞争。

……

岷江。

汹涌的江水滚滚而去,摧枯拉朽,两侧的蜀山层峦叠嶂、密密麻麻,如同千万柄倒悬利剑般耸入天际,此起彼伏。

被千根大山穿透过的天空云层里,在终年不停地往下窸窸窣窣的流淌着万缕水丝。

所谓千山万水,便是如此。

水丝汇聚在天空,被一层神秘的龙族灵障所阻隔,当汇聚到了一定量,或者是龙族控制着灵障打开,这些水儿便会突破阻碍,喷薄而出。

这就是世俗凡人所称呼的,下雨。

岷江的天,又下雨了。

冬雨在洗刷着江面,这里航船不通,这里人迹罕至,澎湃的江水阻止了四周一切存在人为建筑的可能。

但在江底,却有一处雄伟的青石殿宇。

古老雄伟的大殿外,有一条长牙舞爪的巨大龙形石雕悬浮于涛涛江水里,无声的守护着岷江龙族。

岷江的所有水族都一致认为,这条石龙守护神,是有灵气的。

所以近千年来,不少水族的子孙们都竭尽所能的想在石龙身上蹭点灵气。

无数五颜六色的鱼族在它的石龙鳞缝隙里产下密密麻麻的蛋,绿色的海带则在石龙的身体上放肆地繁衍。

它们认为,只要把自己的后代放在这里出生成长,长大了就一定能轻松化龙,成就非凡。

龙族方面曾经试图阻止这一切严重毁坏龙宫外部形象的水族,但是这些家伙死皮赖脸的声称,石龙都没有拒绝,你们龙族凭什么赶它们走?

甚至还有不少的声音大肆宣称,石龙应该是属于全岷江水族的共同文化遗产才对,不能因为它只悬浮在岷江龙宫上方,就让龙族自私的认为那是他们的私人祖先。

后来,一旦有死皮赖脸的水族大胆到想要钻进石龙嘴里去蹭灵气被龙宫禁卫军抓个正着时,这些家伙便会大声喊出我们整个水族都是石龙的传人这句口号,挑动整个岷江水族群情激愤的舆论来保命。

而岷江龙族方面,由于身为整个岷江的领袖族群,加上整个龙宫近几百年来一直处于急速发展的关键时期,不至于撕破脸皮动用武力赶走这些破坏石龙形象的水族败类,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

另外,这条石龙虽然的的确确在岷江龙宫正上方悬浮,化身守护神,但龙族其实也不知道石龙的来历。

在他们无数代祖先遗留下来的龙族历史古籍上,根本就没有任何关于石龙的记载。

龙族早已默认,这条石龙,应该远比整个岷江水族出现历史记载的时代还要古老!

所以岷江水族简单且一致的称呼它作:古龙。

古龙怒目圆瞪,悬浮在龙宫上方,左爪朝天,仿佛反手托举着整条岷江,又像是一巴掌举起将要朝下方扇来,右爪则是食指笔直伸出,指着下方龙宫,像是在宣扬此地由它守护,是它最后的底线,不容任何外敌侵犯。

几百年前,扇贝族某位首领与龙族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她死后留下遗命,要将自己的遗体,一块巨大地粉色贝壳,立在古龙的右爪食指正下方。

扇贝族遵照遗命,在贝壳上写着四个斗大的字:

勒是龙宫!

……

“龙王大人!”

一道青色的光芒从勒是龙宫粉色贝壳牌下急速划过,冲到了龙宫门口夜叉禁卫军面前才慌忙停下来。

蟹皇左右腋下各夹了一半老城隍的身体,慌张的大声喊着,小跑了进去。

蟹皇大人手里夹的那是啥?

我没看错吧?

花江镇的老城隍是演练分身术失败了吗?

门口的两名乌甲夜叉彼此相视一眼,眼神里同时透露着八卦的疑问。

……

龙宫,书房。

老龙王敖潼霄正捧着一份从魏国朝廷方面送来的密卷书信反复细读,他额头上深深的挤出了一道川字纹,反而将两道金色的龙眉映衬得很是刚劲。

威严颀长的龙体,湛金色的锦绣龙袍,黄木色的分叉犄角,刚劲飘逸的金色龙眉,还有一双乌黑得仿佛被人揍了两拳头的大眼,这就是敖潼霄老龙王整个人的形象。

老龙王此刻的神情整个看起来很是庄严、肃穆,不容侵犯。

蟹皇咚咚咚的脚步声在此刻冲了进来。

“龙王大人!”

老龙王敖潼霄目光依然停留在让他愁眉的书信上,嘴里想要骂娘,但是话到了嘴边又立即忍住了,他不耐烦的道,

“蟹皇?何事让你这样慌张?如此大呼小叫着闯进我的书房。”

“龙王大人!这事儿必须得着急啊,属下来晚一点,龙王大人你就没法子把他缝好了……”

蟹皇站在门口,喘着粗气回答道,

龙王叹口气,放下了手里的书信,回过头,只见蟹皇那五大三粗的憨壮小子跟献宝似的,两只手正一手托举着一半花江老城隍的身体,淡金色的光芒从其中不停地缓缓溢出。

庄重、肃穆,不容侵犯的神情顿时破防。

“靠!这个老叼毛怎么肥四?今天就一个泄金日而已,怎么把自己搞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