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走了没几步就坐上了PortMafia的专车,在后排掏出了PSP点开了游戏,开始不亦乐乎地玩起来。跟在他身后的镜默默地上车,然后坐在角落里,眼神直直看着自己的镜子被放进去的那个口袋。

其实从获取魔力的角度上来说,太宰治拿走了小镜子对他是有益的。相当于镜半身的小镜子是可以作为获取魔力的媒介的,而在太宰治似乎不太愿意让他接触的情况下,这样更有效率。

但镜还是不太习惯伴生的重要东西不在自己身边,总觉得像是什么地方不对劲,浑身都怪怪的。

在他这样直勾勾的视线下,黑发少年仿若未闻,打游戏打得特别起劲,完全嘴里时不时发出一点惊呼,像是完全沉浸其中。镜也对此没什么反应,一路都只注意那只口袋,什么也没说。

两人在这样诡异的和谐气氛下慢慢到达了任务地点。

负责开车的司机把车停在了稍有一段距离却绝对算安全的地方,太宰治正好一局游戏打完顺手把手机放好,刚刚推开车门就听见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混蛋太宰!你迟到了这么久,是不想活了吗啊?!”外面那人似乎是由远及近地过来了,一句话被说得越来越大声,其中包含的情绪也越来越强烈,只闻其声就让人想到了一个鲜活如火焰般的形象。

面对这个人,太宰治也火力全开,长腿往外一跨,脸上嘲讽的表情都快具现化,直接把自己的错误归咎到对方能力不足上:“叫得这么大声,我当是哪只狗在汪汪呢,原来是中也呀。怎么,没了我你就什么都做不到了吗?”

“你这条青花鱼说什么?!我今天就实现你的愿望,让你下地狱吧!”中原中也冷笑了一声,双手按压了一下指骨,响起清脆的“啪咔”声,一步步向着太宰治走来。

这两个人好像都不太好惹的样子。跟在太宰治身后被遮挡了身形的镜安静低头,想着待会要是他们打起来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把镜子拿回来。

“行了中也,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然而太宰治切换幼稚与正经的画风堪称无缝衔接,正好踩在中原中也能忍耐的底线上收回了脚,严肃地问起了任务现状。

中原中也总觉得这条青花鱼是故意的,可此时此刻任务为先,他不得不压下想要一拳把这无耻青花鱼打飞的冲动,皱着眉简单说明了情况:“首领让我们来镇压的杂碎里有一部分倒戈了,供出了其他人的所在地。但是那些人中有一个专攻伪装的异能者,给残余的所有人都加持了异能,然后伪装成高层四处流窜。”

“也就是说,除了那个异能者,现在连内部的人都不知道谁才是我们要抓的高层,而如果时间耗得太久,他们可能会通过我们还没有完全掌控的港口逃走。”太宰治接上了他的意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那些背叛原先组织的人在哪里?”

“全部关到这边了。”中原中也用下巴示意了一个方向,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帽子,湛蓝的眼锐利而坚定,“喂太宰,你有办法找出他们的吧?”

“至少比某个黏糊糊的蛞蝓可靠。”太宰治一边向那个方向走,一边刺了他一句。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的拳头又痒了起来,他看着太宰治刚要说点什么,就发现了跟在青花鱼身后的一个小个子,安安静静不声不响。

这还是个孩子吧?到这里来难道是什么很强的异能者?

“太宰,你身后的这家伙是谁?”

太宰治步子都没有停,随口回答:“那是我最近养的小木偶,怎么样,挺听话吧?”

“哈?”中原中也忍不住皱起了眉,打量了两眼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镜,确定没有木头的僵硬感,立马瞪了一眼太宰治,“你在说什么鬼话,这是个人啊!”

听到这话,太宰治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中原中也,鸢瞳深沉,脸上露出个诡异的笑容,一字一句:“不,这是小木偶。”

他的语气笃定得中原中也有一瞬间怀疑镜真的是某种高科技产物,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将信将疑的中原中也转头想要再仔细看看镜的模样,可是没想到他一凑近,微微低着头的镜就反应极大地往旁边一窜,离他远远的同时,把太宰治当做了遮挡的阻碍物。

这种明显被嫌弃了的反应令中原中也火大又疑惑,他压着嗓子对不识好歹的小鬼质问:“你干什么?有什么可怕的?”

发现了镜举动的太宰治嘲笑他:“看吧看吧,就连什么都不懂的小木偶都知道要远离黏糊糊的蛞蝓,真是令人畏惧呢,chuuya。”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附和这句话,躲着的镜稍微退了一点,避开了中原中也的视线。

“哼,青花鱼养的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持年长的中原中也懒得和小屁孩再计较这么多,不爽地丢下一句话就大步往前走了。

他一走,镜立马恢复了正常,继续以一种格外乖巧的姿态跟在太宰治身后。

本来对他没怎么搭理的黑发少年微微偏过头,唯一露出的那只眼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片刻后,三人一共行至了安放背叛者的废弃仓库,守门的大汉恭敬地对他们两行了个礼,让他们进去了。

仓库里除了在四角看守着的PortMafia成员,中间地带的就是那群背叛自己组织的人。作为敌对组织的人,他们还是被五花大绑着坐在地上,当然不会有太多优待,顶多是没有枪抵着他们的头而已。

太宰治一进仓库就扫了一眼地上这些人,然后不紧不慢站到他们的前方,问了一句:“你们中做决定的人在哪?”他问这话的时候,看上去和善极了,一点和PortMafia相符的煞气都没有。

在场的人却不敢轻视他,因为PortMafia鼎鼎有名的重力使中原中也安静地站在他身旁,默认了他的举动。

那些人中的领头者明显是有眼力的,很快从人群中走出,站在了离太宰治两米处的地方:“是我,土藏智也。”这是个看上去就油嘴滑舌的中年人,精明的狐狸眼闪着光,脸上有一道划过鼻尖的疤痕。

“哦,就是你啊,做出了这么英明的判断,投奔我们PortMafia旗下。”太宰治看着他,嘴里说着好似赞同他的话,像是要给他一番奖赏了。

“哪里,哪里。”土藏智也讨好地笑了起来,配上那张脸看上去更像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小人了,“这不是所谓的良禽择木而栖,当然是PortMafia这等黑暗里的大组织更值得我等依靠。”

“说得挺不错。”太宰治又夸奖了他一句,在土藏智也呵呵笑的时候,漫不经心地问了个问题,“那么,你的同伴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他们也是这个意思。”土藏智也忙不迭地点头。

“是这样吗?”太宰治依旧语气轻缓,“那可真是巧了,你们正好碰见我们这些来剿灭的队伍,又正好你们全部都是一群对组织弃之不顾的叛徒,还都有着投靠PortMafia的想法,顺便就把自己的组织给卖了。”

土藏智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背后冒出一点冷汗,仍然笑着应付:“因为原来的组织实在是太过混蛋了,我们早就有另寻明主的想法,也是运气好,才碰见了PortMafia。”

“那还真是好运。”太宰治意味不明地附和了一句,然后转身对着四周站着的黑衣大汉吩咐,“不用留着了,全部在这里干掉。”他说这话的语气还是和之前一样,连语调都没有发生太大变化,简直就像在说杀一群鸡,而不是人一样简单轻松。

“等等、等等!”土藏智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忙冲过来想要制止这一切,惊恐地质问出声,“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明明给PortMafia提供了信息,就算曾经敌对,也不该这么轻率地处理啊!”

太宰治挥了下手,暂时阻止了攻击,才歪歪头,好似不解的是他一样:“先不说我有对你们这样的俘虏的直接处置权,你为什么觉得你能活下来?”

“可是我们......”土藏智也激动了起来,想说点什么。

“你可能对PortMafia的认知有什么错误。”太宰治直接打断了他,“其实你们这群人才是拖延用的诱饵吧。”他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确认无误的事。

在土藏智也瞪大了的瞳孔里,那个几句话看出他们目的的可怕少年不紧不慢地说着恶魔般的话:“这个计划听起来还是很有可行性的,分出一部分人装作叛徒主动向PortMafia提供了虚假的信息,反而令我们拿不定注意,被拖住了脚步。”

“说不定,之后等我们在你们的协助下,去往那个所谓的高层所在地,就会发现以现在的兵力完全无法打败的一群人在等着我们。而你们这群人又会顺势从背后给我们一刀什么的,这主意听起来真不错啊,不是吗?”那个黑发少年暗沉沉的鸢色眸子盯着他,宛如深渊的凝视。

土藏智也感觉自己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咬着牙反驳:“你、你不过是在猜测,根本没有证据!”

“所以才说你们对PortMafia的认知有问题啊。”太宰治叹息了一声,冷漠地看着将死之人的挣扎,“PortMafia对于这种事,是不需要证据的。而且森先生也不会喜欢这种三言两语就出卖自己的手下,你们选错地方了。”

说完,他递给对面的大汉一个眼神。

得了命令的PortMafia成员立马拿出武器,对耳边的尖叫与吼声罔若未闻,直接对着坐在地上的人群扫射起来。

一时之间,枪声与血液流出的噗嗤声不绝于耳。

艳红的血溅上了沾染灰尘的窗台,又缓缓滑下,画出诡异可怖的图案。

冷漠地看着清剿的太宰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把在自己身后站着看得不太分明的镜抓了过来,推到前方,让他直面这堪称地狱的一幕:“镜,好好看着,不许移开视线。”他第一次没有用那奇怪的称呼叫他,却下达了不容抗拒的命令。

措不及防被安置到最前线的镜还有点茫然,抬起的视线直接就对上了惨叫着的人群,看见了河水一般的红色液体蔓延开来,听见了仿佛在耳边的痛苦哀嚎。

他愣愣地看着这场特别的演出,不知道太宰治是什么用意。

实力一边倒的清剿活动很快结束,镜略感茫然地听见了身后两人的对话。

“喂太宰,你把他们杀了,是知道我们要找的人在哪了吧。”中原中也的语气是笃定的,虽然很厌恶太宰治这个人,但对于他的本事并不怀疑,这也是他没有阻止他行事的原因。

“那个啊,大概是他们组织领地的西边那块。”太宰治轻描淡写地给出了答案,“他们能用这个办法看来是时间实在不够,要说需要时间布置又方便逃跑的地界,而且PortMafia还没有完全掌控,应该是那了。从某方面来说,还多亏了这群人给出了更多线索,才能更快锁定目标。”

他说完这话,突然伸手把背对他的镜扯着转过身,对着镜懵懂的表情打量了一下,挑着眉放开了他:“什么啊,连恐惧害怕同情之类的感情,也不明白吗?”

围观了这一切的中原中也理解了太宰治的意思,视线在浅绿发色的孩子脸上扫过,略微不爽地蹙眉:还真是一点感情波动都没有的木偶,果然,能被太宰这么说了的小孩,完全就不是正常人。

“......你想让我明白,什么呢?”镜总觉得刚刚发生了一件和他自身相关而且大概挺重要的事情,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他不太熟练地开口说话了。

他这次主动开口似乎让太宰治起了点兴趣,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镜,鸢色眼瞳无神深邃:“你明白人的生与死吗?他们的死亡有什么意义,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你明白吗?”

在这两人说话间自觉指挥PortMafia成员处理现场的中原中也心里嘀咕:这个青花鱼说话神神叨叨的,这么点大的孩子懂什么。

果然,镜像是被问住了一样,一言不发。

这种仿佛白纸一张的木偶,也不能指望他说出什么来。早有预料的太宰治平静地移开视线,准备出发去钦定的抓捕地点了。

一个微弱的力道拉扯住了他。

是镜抓住了他的衣角。

那孩子干净澄澈的眼眸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也没有映入,用着带着虚幻感的声音问道:“如果我说出了答案,我的镜子可以还给我吗?”

这倒是有趣了。

太宰治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你先说说看。”

镜用着平静无波的语气说着话:“死亡只是生命的一部分,注视个体的死亡并将其从整体中剥离,它是空虚而孤寂的。*但是死亡并不是最终的真实,它看起来是黑暗的,有如天空看上去是蓝色的,但是死亡并不是变黑了的实体,正像天空并不在鸟的翅膀上留下它的颜色一样。”

“那只是生命的一个阶段,因生而显得独特,也显得普通。”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面无表情的时候,身上那种古怪而可怕的感觉就明显了起来,鸢色的眼眸里带着令人畏惧的恶意:“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段话?”

镜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向他讨要自己的东西:“我的镜子......”

听到这个话题,太宰治身上的气息又恢复了原来的感觉,一边拍了拍装着镜子的口袋,一边对着他得意地笑了:“我可没答应还给你,是你自己要说的。”

镜:“.......”

现在的人类真的太狡猾了,还不遵守约定,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