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殖基地那群人,每次抓到一只人鱼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挖掉我们肾脏旁边的腺体。”

楚果说这话时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撩起了自己的衣服,露出后腰处一道长长的参差不齐的刀口疤痕。

楚果很讨厌这道疤,所以让人在上面刺了一朵玫瑰,但是疤痕狰狞,仔细看,还是分辨的出来。

“他们管这个叫平衡腺,说是挖掉了,我们就失去在海洋里生存的能力了,海洋里的盐度和压强会让我们死掉,所以我们一辈子都得呆在陆地,被他们拿捏在掌中,跑不掉。”

楚果的话让楚瑾、余琅、余小小呆住。

连柯宇都愣了一下,他也捞起自己的衣服扭头朝后腰看了看。

他后腰上也有?这么道刀口,但是因为被抓时实在太小了,对这道疤痕印象不深,一直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后来逃出去后有回去大海的心思,也确实下水后就很难受,一直搞不懂怎么回事,还以为自己有?毛病。

直到听楚果哥哥这么讲,小团子才懂了。

所以他这辈子也回不去大海了?

柯宇懵了一下,余小小感受到小团子的哆嗦,蹲下来一把搂在怀里。

余小小抱着小团子的小脑袋,非常气愤,眼睛圆溜溜的瞪着楚果,一汪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们怎么能这么做?他们太过分了!”

楚果瞧着余小小,不知道小家伙在气愤什么。

人类不都是这样的吗?

他都习惯了,人类做任何事情?他都不意外,甚至觉得猪狗不如这个词不配用来形容人,猪猪和狗狗挺可爱的,它们做错了什么,要?拿来和人类相提并论?

现场的气氛很是僵冷了会儿。

楚老?板过了好久才下决定,“……那咱们不回大海了,这里也是大家的家,我、我另外安排地方给大家容身吧。去酒庄……那里隐蔽些。”

酒庄也就是深海人鱼救助站,之前援救人鱼皇后时,就是把她们安置在这里。

救助站里设施设备相应齐全,是目前情?况下人鱼们比较好的去处。

又上?了一辆大巴车,大家挤在一起,默默无?声前往酒庄。

黑夜里,谁都没发现就在餐厅不远处的草丛里,蹲守着两个平头,两人的目光像危险的鹰钩一般,一瞬不瞬盯着大巴车远去的方向。

“跟上?。”其中一人小小声,小小声的说。

抵达酒庄后,楚老?板直接封闭了酒庄的大门,一个工作人员都不留,亲自带着人鱼们去到酒庄的客房。而余小小和余琅一起在厨房里备菜。

酒庄里的食材并不多,小俩口全部取出来用了,一个洗菜,一个切菜,然后熬煮了一大锅汤料,决定今天晚上?吃火锅。

马铃薯切片,挂面两桶,胡萝卜切了滚刀,在西红柿熬成的浓汤里翻滚,娃娃菜下进了锅里,荡在红汤上像小船,还有?肉丸子和鱼丸子、大杂烩炖了一锅,香味十足。

在快递里闷了好几天肚子空空如也的鱼儿们上?桌时直了眼。

一下子什么都不多想了,抓起筷子就往火锅里捞起来!

好几双筷子在打架。

余小小像个服务员,让大家慢点吃,“食材还没熟,大家先别慌,要?是实在饿了,盘子里有?小黄瓜,可以沾着甜面酱吃,余琅还煮了一篮子鸡蛋,我给大家切了什锦水果,拌上?沙拉酱还是不错的。

还有?味碟,这是火锅的必备搭档,蒜蓉、小米辣、芝麻酱、牛肉粒、白糖、香油,大家想吃什么口味的就自己加点,然后把火锅里的食材丢进去蘸着吃,这才是火锅的灵魂呀!”

余小小一边解说一边示范,大家一脸懵逼的瞧着,渐渐有?模有样学起来。

余小小看的出来,这里的人鱼该是之前没有吃过火锅的。

火锅算是人类世界的招牌美食了,一锅底料能煮一桌子菜,五花八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既方便又美味,家家户户都可以做着吃,懒人福音。

人类世?界那么多的火锅店铺,基本上隔几条街就能撞见一个,来人世?间走一遭,一顿火锅都没吃过的,怕是根本不存在。

可眼下这些小伙伴们就是没吃过!

连楚果都是,瞧着火锅里沸腾翻滚的食物,颇觉得新奇,两只筷子不自觉上?下敲打着碗碟。

然而他们其实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好多年了。

楚果在所有?人鱼里,是上岸最久的一个,从5岁到如今20岁,整整15年。

没吃过一顿火锅。

楚瑾剥着鸡蛋,蛋壳轻轻抖着剥落下来,果果和糖糖的碗里一边丢一个。又去调了味碟,放在两个弟弟的碗边。

“……煮好了,可以吃了。”楚瑾坐在果果和糖糖的中间,说这话时嗓音有点沙哑,并同时摸了两位弟弟的脑袋,然后匆匆下了桌。

糖糖很听哥哥的话,立马就伸长着筷子去火锅里捞食物了。

楚果没有立马动手,而是瞧了楚瑾一眼,跟了过去。

“你不吃么?”楚老?板跑去了客房,那里是为所有?人鱼安排的大通铺,这会儿大老?板撅着屁股像个仆人,趴在矮榻上?铺被子,铺了两层,要?厚厚的。

楚老?板是屁股对着房门,楚果看不到哥哥的脸,他意识到哥哥有些情?绪不对,想进去瞧瞧,但又没进去,这位大哥哥已经和他们分开?15年了。

他勉强有些印象。

至于出生就被卖掉的糖糖,对楚瑾几乎是不认识的。

楚瑾铺床的动作顿了一下,胳膊朝后挥起来,摆了摆手?,示意不饿。

又往门外挥了挥,意思是你去吃吧。

楚老?板做了手?势没出声。

楚果“哦”了一声,便调头走掉了。走了几步又冷不丁回头,瞧见大老板跪在床铺上双手?捂住脸,不时擦着眼睛,看来真的是哭了呢。

楚果:“……”

楚果回去了餐桌,糖糖吃火锅吃的很开?心。其他的人鱼们也纷纷开?动了,又开?始筷子在火锅里打架。

余小小左右开弓帮忙捞着蔬菜和丸子,分给大家,自己一口都没吃。

“来呀,吃火锅。”发现桌外杵着的楚果,还冲楚果招了招手?。

楚果瞧见余小小的眼眶也是红的。

“……”楚果原本以为小王子会很讨厌自己。

来救助站的第一个夜晚,吃过火锅后,大家就去大通铺睡下了。

楚老?板还向大家介绍了模拟海洋循环系统水箱,说要进行?一个升级改造,等正式开?放后,带他们去水箱里睡觉,那边更好玩~过几天还安排了体?检,有?的人鱼尾巴有?点烂掉了,体?检治疗之后可以让大家好起来~

楚老?板的睡前话语温柔,像爸爸面对一群宝宝。

鱼儿们还真就像宝宝一样,懵懵懂懂给楚老?板道了晚安。糖糖冲楚老?板甩尾巴,楚果看着楚老?板。

“晚安。”

楚瑾关了灯,关上大通铺的房门,去到厨房,见小俩口收拾完火锅的残局后,又开?始忙碌着准备大伙儿明早的早餐,忍不住说了一句,“辛苦你们了……先别忙了,谈谈吧。”

三人来到酒庄的葡萄地,这里有?一片小花园,楚老?板开了一瓶葡萄酒搁在石桌上?,却没有?人动。

楚老?板今晚有?点感性,眼眶微红,像是葡萄酒瓶里的酒倒进了眼睛里,盛满一汪,高高在上、无?坚不摧的楚老?板终于落下凡尘来。

说着要?谈谈的人半天没开?口,倒是余琅先开?口了,直截了当。

“楚老?板觉得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警方那边应该已经把果果、糖糖他们23个列为怀疑对象了,有?可能是基地那边的幕后老板做的,为了报复我们破坏他们的生意。

但果果、糖糖他们是人鱼的消息有可能还没有透出去,现在他们只是凶案嫌疑人。但如果他们被警方逮捕,接受调查,这件事情?可能就捂不住了,后续很难想象会发生些什么……他们又回不去大海,我们是要一辈子把他们藏在这里吗?”

楚瑾:“你知道人鱼的一辈子有?多久吗?平均上?百年,多则两百年,一辈子藏在这个酒庄吗?”

余琅:“……那如果我们先发制人呢?主动曝光人鱼养殖基地的内幕,控告对方的非法养殖与虐杀行?为,有?可能把楚果的杀人行为扭转为过度防卫吗?”

故意杀人与过度防卫的量刑是不一样的。

楚瑾:“我问过果果了,他说他用刀片割了四个人的喉咙,然后在血泊里把四个人的皮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挖了眼睛,剁了手?指,你觉得这是过度防卫吗?”

余琅:“……”

楚瑾:“何况法律是基于保护公民的合法权益和人身安全而存在的,人鱼不是完全意义上?的人,包括你们两个,如果身份曝光,大概都只能是怪物一般的存在吧。法律连动物的保护法案都还没有完善……会去维护怪物吗?”

余琅:“……”

“我们不是怪物!”余小小对法律什么的一知半解,没法给出自己的意见,也加入不了谈话,但他们真的不是怪物呀,有?尾巴就是怪物吗?

明明没有?尾巴的时候是和人类没有区别的,呜呜呜呜,余小小委屈巴巴鼓着眼睛扑老?公怀里,把他的少年抱住。他不是怪物,老?公也不是怪物!

楚瑾:“……”

余琅用袖子擦擦老婆的眼泪,拍拍背,也抱一抱。

楚瑾把红酒当白酒一口喝掉了,紧捏着空掉的红酒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楚老?板的声音很疲倦,“大家先暂时在酒庄里休整一下,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注意隐私和隐蔽。命案的事,我慢慢再来想办法处理,我们有锦鲤小王子在……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哥哥这是打算坐以待毙吗?”楚果的声音忽然从一旁传来,冷不丁开?口,声音有点冷。

他是哄糖糖睡下后,偷偷摸摸离开?通铺来到这里的,正好听到了三人的谈话。

楚果径直走了过来,瞧着楚瑾:“哥哥说过,救我们出来是为了让我们得到自由与快乐,一辈子呆在这座酒庄里享受自由与快乐吗?哥哥是大老?板,坐以待毙不应该是你的作风。”

“还有?小王子,哭有什么用?”

楚果冷巴巴着一张脸,给余小小递出了纸巾,之后瞧着三人,说道:“我有?解决这次事件的办法,不要?再东躲西藏了,那群人渣指不定还有?什么招术没用出来,与其被动的等着,不如先行?一步反击不是么?”

楚瑾的脸色有些难看,捉住楚果的手?,“听哥哥的话,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

楚果皱着眉头,正要开?口,一旁的余琅像是发现了什么,一个箭步挡到众人面前,捡起一块石头朝院墙外一颗大榕树砸了过去!

那是一架隐藏在树杈里偷拍的无?人机,被余琅砸下来后,楚老?板心里咯噔一跳,瞬间白了脸从酒庄侧门冲出去。

无?人机的残骸遗留在大树下,但是操作者不见踪影。

夜色深长,树影幢幢,酒庄如同被盯梢上?的猎物。

楚瑾浑身一阵阵发冷。

余琅和余小小很快也跑了出来。

余琅发现无人机上夹带着一张便签,内容是恶意的笑?脸+文字:

[都是生意人,何必断人财路?楚老?板是大企业家,如今沦落到庇护杀人犯,是您把杀人犯全部交出来,还是我们把杀人犯单价9.8亿/只卖给您?又或者我们把消息曝光出去?大老板挑一个吧,希望不要?让我们失望:)]

楚果也出来了,他站在侧门门口,双手?插在兜里,月光照不到那个角落,像是影子一般,小小一只,瘦瘦一只,倚靠着侧门打量远方夜色。

“哥哥,永远不要?对坏蛋抱有期望,他们不折手?断,他们该死,我也不怕下地狱。你如果真想让我自由,就让我去做我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