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琅捧着水瓶,冲进了最近的一间男厕。

他第一时间拧开水龙头,把水瓶里装满了水,然后进去一扇隔间里,把门锁上。

他不确定厕所里有没有人,所以没有出声,但他的掌心冰冷,眸子里漆黑的恐惧和慌张满盈着,让余小小瞬间就读懂了。

余小小从水瓶里跳出来,没有造成任何动静,安安静静扑去少年怀里。

光溜溜的,少年怕他冷,敞开衣服把他裹了进去。

余小小觉得像做梦一样,余琅抱得他很紧,他几乎是趴在他胸口,能听见少年胸腔里心脏搏动的声音。

强而有力,跳的很快,跳的太快了。

“没事吧?”

很小声很小声的三个字,轻轻的吹在耳边,带着喷吐出来的温热,像是少年在咬他的耳朵。

事实上余琅的嘴唇几乎也是抵靠在余小小耳廓上了,他的手掌也紧扣着小家伙的后脑,像是父亲在护着自己的孩子。

这怀抱让余小小感觉到一丝不真实,他张开了双臂,尝试去攀住少年的后背。

少年没有躲开,也没有抵抗。

感受到了真切感,便抱紧了,卖力往少年怀里钻去。

“没事。”

不想让少年担心,余小小这般回答了,他也确实是没事,但他的小心脏有事,噗通噗通狂跳,疯狂的想念他的少年。

他的少年是在乎他的。

怎么办,他又不想走了……

想一直留在少年的怀抱里。

然而男厕外面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拥抱。

“在厕所里,我看着他跑进去的!”

不一会儿,哗啦啦的脚步声冲进来,密密实实,嘈嘈切切,其中还有班主任的皮鞋踩地声。

大家议论纷纷。

班主任按住了大家的议论,然后开口,冲紧闭的厕门道:“出来吧……跟老师去一趟政教处。”

余小小打了个哆嗦,满脸惊慌和担忧,仰头看他的少年。

余琅什么表情都没有,仅有一丝温柔,用来面对他的小鱼儿,“没事,你变回去吧。”

小鱼儿跳回了水瓶当中。

余琅把水瓶瓶盖拧紧,水瓶抱进怀里,而后打开了厕门,见围观的同学们哗啦啦一瞬间退开,各个眼神惊慌,如同躲避洪水猛兽。

“走吧。”少年自己走了出去,声音冰雪,面色冷冽。

余琅去到政教处后,没有立刻被处分,因为要等待康梁的伤情鉴定。

所有的责任教师都在这里,余琅的班主任,康梁的班主任,高三的年级主任,各教委,都在。

办公室里的氛围令人窒息,至少余小小这么认为。

它连鱼尾巴都不敢动一下。

余琅的班主任姓方,三十岁不到,女性,是名语文教师,有文化的温柔底蕴,一直陪同在余琅身边。

但是她的教师地位在在座当中并不高,所以没有贸然插嘴各领导的议论,只是多次看了余琅怀里的小鱼,有试图把小鱼要过来。

“老师,他们想怎么处置我,随他们,我的小鱼教训他一点错都没有,还轮不到一条鱼来替我顶罪。”

“……”知道他是什么脾气,方老师没有强求。

很快,各领导们便开始轮番建议和批评了,余琅安静听着,始终没有反驳。

校方要记他大过,要通报批评,让他就殴打同学事件给康梁写道歉信,还要在晨会上当众宣读,稍微好心一点的领导会来提醒他,让他道歉态度诚恳一点,避免后续有更大的麻烦,余琅听着没说话。

大家就当他是接受这个处置方案了。

然而一声冷笑传来,四十多岁的政教处书记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制服,亲自带着康梁闯入,面色严厉的女书记像是维护自己的雏崽一般,把一份伤情鉴定直接摔在办公桌上。

气场很强,压迫力急剧上升,这位是在学校里领导地位仅次于校长的政教书记,康梁跟在其背后,如同跟着爹妈。

“面部多处软组织挫伤,眼角淤青,鼻骨有歪斜,需要做鼻骨修复手术。

现在是高三下学期,手术以及术后休养均会耽误学生学习时间,若是修复不完全,留下面部方面的瑕疵,更严重影响受害人的心理健康。

我带康梁同学去做了心理检查,他受了很大惊吓,作为校领导,我很痛心我们学校居然出了性质如此恶劣的殴打事件,简直令人发指。”

书记的言辞很冷厉,进来甩了伤情鉴定书后,直直走到余琅面前。

余琅坐着,仰头看这位康家的“亲属”书记。

女书记居高临下,像个判官,“记过和道歉是几位校领导心慈手软,你是个19岁的学生,不是未成年,我们或者受害人若是真要追究,可以报警抓你,你知道吗?”

水瓶里,小锦鲤激动的甩起尾巴。

余琅用手掌把水瓶握住,遮住了小锦鲤,冷冷清清反问面前的领导,“那为什么又不报警抓我呢?我愿意接受警方公正的执法判决和思想教育。”

连教师领导都不敢这么暗里讽刺书记……所有人看着余琅。

书记脸当场就黑了下去,“为了给你留一个清白的案底!孩子,老师领导的良苦用心你要用心体会,不要不知好歹。

这次的暴力性质很严重,不通报批评了,也不要求你写道歉信,要么赔偿受害人10万元的手术费用,要么你自己申请退学吧。”

10万元!

明知学生家庭条件困难,却张口这么开价,这不是想要赔偿,就是要赶人走。

余琅的班主任不忍心,上前一步说道:“余琅同学的家庭条件不好,教育机会很难得,这次事件是康梁同学挑衅在先,即便是余琅同学动了手,也不至于要退学处置。”

康梁冷笑了一声,吊着眉毛,挤着眼睛,大声打断了这位班主任,“方老师,亏您还是语文老师呢,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什么叫我挑衅在先?明明是他先把我女朋友的内衣裤塞书包里,我才去找他理论,是他先挑衅我呀。”

“康梁同学,你是不是当所有老师都是瞎子!”

余琅看了自己的班主任一眼,他头一次见自己的班主任发火。

康梁脸上青紫红肿,鼻子处捂着厚厚实实的纱布,说是鼻骨移位了,但面部表情丰富的厉害,满脸不屑,直言怼了方老师。

“不是瞎子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当哑巴吗?”

书记横了康梁一眼,康梁嬉皮笑脸。

方老师气得上了头,要冲上去,被余琅扯住。

余琅当众道:“退学了我就不是7中的学生了,你们还怎么代为管教我?赔偿款也并不合理,再考虑一下吧,换一种处置方案。”

康梁龇了龇牙,“好啊,那就请家长,把你妈请到学校来,让她当众替你这个儿子给我道个歉,我就大发慈悲原谅你,这总宽宏大量了吧?”

“这就是没得谈了。”余琅脸色刷地冷下来,盯着康梁,让康梁想起前不久坐在身上殴打自己的怪物。

康梁嚣张的神情僵了一下,咬着牙躲去书记背后指控,“大姨,你看他什么态度!”

余琅没有再呆下去,于一众校领导的沉默中离开了办公室。

他也没有去上课,挎着书包,抱着水瓶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少年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表情波动,像是刚刚仅仅经历了一遭小麻烦,但他抓着水瓶的手不自觉的使力。

小锦鲤的尾巴隔着瓶子贴在少年的掌心。

“余、余琅!”

即将离校时,一位女生把少年喊住,余琅回过头。

是夏雪。

那个像白天鹅一样漂亮的女孩子,却垂着头,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