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正卿是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应当发现不了。就算对着裴烟来上两刀,也不能伤她。岑正卿用刀尖一一挑过马车上可疑的物体,一无所获后转身坐下,裴烟松了口气。

忽然,岑正卿猛地转过头,目光锁定了裴烟所在的角落,不,正是裴烟所在的香囊。他的额头上钻出一只似笑非笑的眼睛,和云层中的一模一样。

眼睛直视着裴烟所在之处,一道闪电自眼睛中闪出,直奔裴烟。闪电发出噼里啪啦的电爆之声,闪电上蕴含的灵气四溢。

电光火石之间,闪电逼近裴烟,眼看便要劈下,裴烟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时,她躺在小院床上,玄淮的手自她面上虚拂而过,带着一袖冷香。

裴烟只觉得体内躁动的伴生火随之平息,想起一闪而过的眼睛,她再次闭上眼睛摸索子火所在的地方。

这次裴烟吸取教训,火焰凝成一只体型袖珍的火鸟,自小院飞出,在镇子上空快速飞过,寻找相同的火焰。经过花家几朵小小的火焰,火鸟朝着一处最温暖的火焰飞去。

裴烟大喜,神识汇聚后便要冲出,然后...她的神识一头撞在了结界上,硬生生撞的神识归位。

裴烟被撞的七荤八素,扶着额头坐起身,对一旁坐着的玄淮怒道:“干什么?”

“我干什么。”玄淮本就坐在床边,现下转头说话靠的极近,竟让裴烟看出他眼底隐隐的怒意:“你要做什么去?”

我要破除幻境,我要找出屡次害我的那只眼睛,我还想救花海女。裴烟有一万个理由就在嘴边,但眼前的玄淮面色不改,周身却笼着黑沉沉的气息,让裴烟把话全都咽了下去。

不去就不去。

裴烟悄悄观察玄淮的脸,确定再无移魂的可能后,怂怂的躺回了床上。好汉不吃眼前亏。左右一切事态还不明朗,一时半刻不去也没什么。

幻境中没有灵力补充,裴烟移魂入火借助的只是伴生火的本源之力。她的精神始终高度紧绷,消耗了大半天,对她是不小的负担。

回到玄淮身边之后,莫名的安心感包围着裴烟,她不知不觉,躺在床上睡着了。

感受着身边人的呼吸渐渐平稳,玄淮静静注视着裴烟的睡颜。她睡觉不老实,原本两手规规矩矩叠在一起,现下睡着了,不知怎么滚到床边,一手枕在脸下,一手握住他一方衣角。

玄淮用目光一一描摹过她眼角眉梢,心像是被半昏的暮色浸泡,又酸又软。他掌心燃起一团火焰,在手中烘烤许久,待掌心温暖,才缓缓握住裴烟的手。

掌心火焰顺着相交的十指,复又被裴烟吸收,回到她的经脉之中。裴烟的脸立刻多了分血色,眉目生动起来,唇上红润。

如此看了良久,玄淮握紧裴烟温暖的手,心有余悸。纵然身陷幻境之中,但不管裴烟做什么,他总有办法周全,没想到天道追进了幻境之中。

若不是他及时取走裴烟大量本源之火,让她远离天道俯身的东西,只怕今日便会见血受伤。

神器不再能彻底掩盖她的气息了。

他目光幽微,只觉得身边这人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想要抓紧她在手心,又想任由她快乐的四处疯跑。

“很快...很快就可以了。”

暮色沉沉笼罩了小院,黑色的雾气撞在结界上,护住小院一隅的安宁。

裴烟醒来的时候,天光正好,屋内空无一人。玄淮恰到好处的走进屋内:“醒了?”

他穿着小镇惯常的衣裳,看起来心情不错。裴烟心里有了底,按照昨日的路线如法炮制,没想到又被结界弹了回来。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裴烟真实的燃起了一点怒气:“为什么不让我查看幻境?“

玄淮优哉游哉走近,把一张纸放在她面前:“没说不让你查看,但要用另一种方法。”

裴烟拿起纸张,两个硕大的字首先映入眼帘——招工。

裴烟:”?“

玄淮取出一套女装,摆在裴烟面前:“移魂入火之法,纵使隐秘,却有诸多不便。”他循循善诱:“本人亲自去,岂不更好?”

听起来很有道理。

裴烟重新拿起纸,仔细看起了招工广告。岑正卿购置了一个偏远的别院,打算为别院找几个洒扫之人。确实和岑家沾上了边,可一个别院能看到什么。

见裴烟疑惑的眼神,玄淮破天荒勾起嘴角,笑而不语:“准备好,会有用的。”

——此时的花家

花海影站子假山旁,焦急的等待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自从她送出了荷包,岑公子冰雪聪明,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意。

一个女儿家大胆送出信物,心中忐忑不安自不必说,不曾想岑公子...竟也有意于她。从前,花海影只在话本中看过这样情深的男子,却不想自己也有幸遇上这般良人。

他不愿唐突了自己,只是在来家看望之余,借着走出院子的机会,递送些小玩意和信。岑公子是正人君子,信中并无轻浮之语,仅有短短问候,却足见她与岑公子两情相悦。

后来....情难自禁,岑公子相约傍晚花家相见,她也答应了。开始还难为情,后来她发现岑公子发乎情止乎礼,并无过线之举,愈发确信她看对了人。

此生,就是他了。

院子里的竹林沙沙作响,风吹在花海影的心上。今日岑公子又约她相见,怎么迟迟不来呢。

她在假山后一圈圈踱步,动作矜持雅致。万一岑公子突然到来,她总要保持好的形象才是。

没想到心上的人没来,先等来了另一个人。

“姐姐,你怎么在这?”

月光下,花海女着一身红色官袍,大踏步向花海影走来。她眼睛透亮有神,看着花海影单薄的纱衣道:”如今是五月,还不到十分热的时候,姐姐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夜里风凉,可别受了寒。“

花海影心中有鬼,又感动于花海女的关心,眼神只落在花海女袖子上,手指无意识的绞着手帕:“我,我不冷。只是出来转转。”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便道:“今日不该你休沐,怎么回来了?公务忙不忙?”

花海女一笑:“上峰看我辛苦,特地放我休息一日,我这不就赶回来看姐姐吗?”

她说话间向正屋走去,花海影不得不跟上。她依依不舍的瞥了一眼假山,跟上花海女的步伐。

花海女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假山那有什么?”

花海影忙笑道:“没什么。”

花海女不疑有他,继续道:“我不在家中,一切都要靠姐姐安排。家中近来如何?“

花海影一五一十的告知,处于私心,她将岑正卿再三美化,将他常来花家探望之事细细说了,希望能在花海女面前博得一个赞同。

没想到她话刚说了两句,花海女的脸色沉肃下来:“岑正卿经常往家里来?”

不等花海影找补,她又殷殷嘱托道:“姐姐,我早说过,少与岑正卿来往。”看花海影满脸不信,花海女将话圆了又圆,最终道:“他,终究与我们不是一路人。”

两人一起长大,花海影怎会看不出妹妹的言外之意。可岑正卿彬彬有礼,形容风流,对她....又是百般上心。

岑家纵然高贵,可花海女是将军,她又与岑公子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可以呢?除非.....海女也喜欢岑公子。

是了,岑公子这样不凡的男子,谁会不喜欢?海女纵然装扮成男儿,到底是女儿身。花海影越想越笃定,看着妹妹的眼神也有了几分敌意。

她后退一步,生硬道:“我还要再逛一逛园子,你先进去吧。”

花海女看着花海影眼中多出来的敌意,心中烦躁。想来岑正卿装的好戏,才让姐姐误会。还得想个办法,揭穿岑正卿的真面目才行。这件事急不得,还需慢慢筹谋。

她便顺着道:“也好,我先进屋,姐姐待会再来。”

婢女在花海女身后关上门,彻底看不见了。花海影转身向假山走去,岑公子不会食言,她也不能迟到。

待花海影赶到假山附近,远远看见假山后一道穿着长袍的影子,她欣喜的快跑两步,抱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