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在方蒋面前一点没有藏私,将自己知道的和一路过来遇见的事情尽数告知。

他的话无疑印证了方蒋的猜测,男人一边忧心青年的情况一边又庆幸他是感染者,否则他们恐怕要吃上好几次暗亏,才能注意到。

最初的感染者只有三人,乍一看,好像是非感染者占了很大的优势。但传染从来不是一传二,二传三,实际上十七个人根本撑不住多久。

掌握了感染条件,才让他们有了真正的优势。

余檬虽然知道怎么去传染科,但和特殊病房的电梯一样,她没有权限开门。

毕竟她不是传染科的护士,一般只在精神科的一亩三分地忙活,最多来这栋楼送个血样,带病人拍个CT之类的。

方蒋立刻拟定了广播的内容,除了他们所在位置在,着重强调了怎么避免感染,和外科楼杀人魔的事。

同时,为了安抚感染者,他也将自己在检验科的发现简单讲了一下,推测医院里应该有治愈的方法,并且希望被感染的玩家能自觉隔离。

广播连续播了三遍,结束后,感染者已经变成了九人。

五楼那个男人被杀害时,感染者还是三人,所以他是非感染者,换言之现在存活的健康的人只有十个。

陈砚有点懵,从他们下来到现在,也不过十几分钟:“为什么增加的这么快?”

余檬猜测道:“也许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几个人遇见了,于是暂时待在一起。只要他们其中有一个病患,其余几人都不能幸免。”

方蒋道:“还有一种可能。进入游戏后,大概是为了避免一上来就出现群体感染,我们所有人被分散在各个地方。”

“短时间内不一定能聚集那么多人,毕竟还有亲密接触三十秒的方式。”方蒋想起邱琦姗碰到他时古怪的动作,“虽然现在不是很确定‘亲密接触’的定位,估计是拥抱或者以上的行为。”

“传染病的传播途径有很多种,我们可以根据游戏给出的条件进行一个简单的筛选。”余檬是护士,涉及到自己学过的专业知识,立刻跟着琢磨起来,“首先排除母婴垂直传染,再排除虫媒。把昆虫叮咬算作亲密接触,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而且我们医院很重视卫生环境,天气又冷,没什么蚊虫出没。”

“然后是消化道。如果你们想补充体力,就现在可以到的地方,我只能推荐你们去开瓶葡萄糖。”许是有了比较可靠的同伴,余檬的情绪放松了许多,甚至开起了玩笑,“库存管够。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人非要作死两人喝一瓶吧。”

“同样,间接接触传播我觉得也不符合游戏设置的条件。所以,最可能的是呼吸道和体液传播。”余檬道,“前者需要距离,后者大部分行为比较亲密。”

陈砚听完疑惑道:“体液?汗蹭到别人或者小便喷其他人身上算亲密行为吗?”

余檬和方蒋同时一呆。

“咳,你说的那两个来源体液,但其实不算属于体液,”余檬努力保持着一个医护人员的专业态度解释道,“我们说的体液一般是指血液、唾液、x液、xx分泌物……”

青年恍然大悟:“他们打野战?就算是,也有点快啊。”

余檬表示,面对男性,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客观而专业的接下去!

她只是个刚工作没多久的小姑娘,导尿管都没插过,平时这种大场面全是白医生和护士长顶上的。

“又不是国产恐怖片,”方蒋贴心地接过话,“多半是指亲/吻。”

他们正说着,白晓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砚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白晓飞扑上来,被陈砚抬手推了回去:“我是感染者,离远点。”

话一出口,跟在白医生后面的男人脚步顿了顿,目光里多了几分讶异。

白晓飞速闪到一旁:“我还在想,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摸清传染途径了,原来是有个傻子告诉你们的。”

“白医生,”余檬探出头,“你后面那位是?”

“他叫司南,我在地下仓库遇见个发疯捅人的家伙,是他救了我。”白晓揉了揉发软的双腿道,“为了躲开那个疯子,我们在下面跑了好久,我才发现咱们医院的地下仓库那么绕。”

余檬笑道:“那是因为白医生你不常去。不过护士长第一次带我去领东西的时候,我也晕乎了好久。”

司南似乎不爱说话,只是冲众人点了点头,便双手环胸靠墙站在一旁,视线却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青年。

方蒋看了下表,道:“陈砚因为杀了一个杀人的npc加重了感染,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治疗的方法,所以最多再等十分钟,十分钟后必须出发去传染科。”

准备离开前,陆续又有三男两女到了一层。

医院走廊没有宽到两人之间能隔出五米的距离,所以他们十人连成了一条直线行动。

白晓打头,然后是余檬、司南。陈砚因为是明牌的感染者,其余人心里下意识有些畏惧排斥,所以他远远跟在最后,方蒋陪着他走在倒数第二的位置。

“他们没有恶意,只是出于本能的自保行为,”方蒋见青年一言不发地望着前面的人影,忍不住安慰道,“并不是真的害怕讨厌你。”

陈砚“啊”了一声,道:“没关系,我也没有很喜欢他们。”

方蒋问道:“那是有什么想法,才盯着他们看?”

“不是,”陈砚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我在看和白医生一起回来的司南。”

“他有问题?”

“目前没有,我只是觉得他有点熟悉。”

“见过?”

“不是那种熟悉,”陈砚的语气陡然一变,“是同类的味道。”

方蒋走在前面,自然不会时时刻刻看着青年,也就是自己说话时偶尔回个头。

他听到青年陌生又阴恻的语调,瞬间转身看去,却只捕捉到对方脸上几乎消散殆尽的狰狞。

“陈砚?”方蒋叫了一声。

青年就像是晃了个神,呆呆地看过来:“嗯?”

“你刚才……”

方蒋的话被白晓懊恼地喊声打断,不由高声问道:“白医生,怎么了?”

“艹,卡掉了。”白晓翻着口袋,“我回仓库找。”

余檬拦住了他,鼓起勇气道:“白医生,我去吧,下面我比较熟。而且,这里除了刷卡,还需要你的指纹,万一你出了什么事,那些病人治愈的机会可能就没了。”

“但是,你一个姑娘家的……”

“我还是个护士。”余檬认真道,“白医生,你记得卡可能掉在哪里吗?”

“我陪她去,”陈砚语气平淡道,“一定全须全尾的把她回来。”

白晓见状,不再坚持:“我口袋很深,一般来说东西不会掉,不过我掏过两次口袋。”

“一次是在十字口,那个路口灯是坏的,为了引开疯子的注意力,把笔扔出去;还有一次是在一个存有酒精的仓库,帮司南包扎伤口的时候,拿过医用胶带。”

“好,交给我吧。”余檬握紧拳头,暗暗给自己打气,“我会努力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像平时那样。”

“那等恢复正常,给你加奖金!”白晓摸了摸鼻子,“工资不归我管,你得自己熬着。”

“我记着了,白医生不许耍赖啊。”余檬笑着跑向反方向。

“方蒋,我不在的时候,你帮我照看好白晓。”陈砚意有所指道,“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好,早去早回。”

陈砚转身跟上余檬。

他离开后,其他几个人的神情站姿明显放松下来,倒也没嘀咕青年什么坏话。

两个女生似乎认识,互相鼓励安慰着,没注意慢慢靠到了一起。另外三个男的则各自站在原地,连视线都没有交汇过。

方蒋观察了片刻,开口道:“现在显示的感染人数还是九个,是个好现象。不过……”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转了过来。

“除了死者,只剩下十个健康的人。”方蒋顿了顿,“我们这里的九个‘未感染者’,真的全是未感染吗?”

走廊瞬间安静下来。

“我没有责怪或是怀疑的意思。遇见危险困难,渴望得到关怀鼓励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时刻谨记着保护自身安全的措施,才是对自己和别人最负责任的做法,”方蒋温柔地笑着,“对吗?”

两个女生红了红脸,默默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男人刚说完,就察觉到了一道不善的目光刺来,不过很快就收敛藏匿起来。

他们之中,果然有其他感染者。

方蒋的心情可不如面上那么轻松。

现在感染者时间充裕,他们手上还有线索,尚能安抚压制。一旦命悬一线,不,甚至到不了那个时候,感染者中定会有人疯狂反扑,以求生路,或者单纯报复泄愤。

方蒋望向青年离开的方向:他现在只求陈砚他们平安回来,传染科有治疗疫病的方法。

七楼的普通病房中,邱琦姗躺在一个身形壮硕的男人怀中,椅子后面站着个唯唯诺诺的妇人,两边则是吊儿郎当的小混混。

“彪哥,如果他们真的找到治愈的方法呢?”邱琦姗柔声柔气地问道。

壮硕的男人用力捏了捏女子的肩膀:“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咱们就黄泉路上一起走,热闹。”

“你说是不是啊,小美人?”

“是啊,热闹。”邱琦姗看着自己削减得只剩百分之十的感染情况,敛下眼中的杀意。

她还用得着这个蠢货,姑且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