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附近镇子上找了个客栈,洛介宁倒头便睡。

周单跟他不一样,秦络凡给他们点了一顿好的,周单暗搓搓地想先自己吃个过瘾,再把洛介宁给叫下来的。钟止离在他对面吃着桂花糕,含糊不清地问道:“不叫洛歌下来吗?”

周单哪里顾得上他,摇摇头道:“他睡着呢,等他饿醒了,自己会下来吃的。”

钟止离觉得此话有理,便也低头大快朵颐,没再想着洛介宁。

洛介宁果真是被饿醒的。他掀开被子,大叫一声:“好饿!”

然而,黑暗中,没有一人应他。

洛介宁喘了两口气,果断下床找吃的了。这一下楼,便看到那周单和钟止离正跟几个男人坐在一块儿吃东西呢,一边吃,还一边在高谈阔论,整个大堂就只有他们一桌了。

洛介宁很好奇他们在谈论什么,便刺溜溜了过去,挤在钟止离和周单中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几个男人见他来了,连忙招呼道:“小公子,我们在跟他们谈江湖呢,你也正好来听听。”

洛介宁抬眼看了一眼钟止离,又看了一眼周单,见两人都是好整以暇地听着,便也低头抓了点桂花糕吃,边道:“江湖什么事啊?”

一个男人粗眉大眼啧啧叹道:“你可别说,现在的人都是年少成名哦!你都不知道,那无尘轩最近可是收了一个特别厉害的年青人啊!”

洛介宁极度怀疑那几个男人都看不懂他们三人穿在身上玄天楼的门派服,不然为何拉着这玄天楼的门生在夸赞无尘轩呢?岂不是太没有眼色?

周单倒是兴致勃勃问道:“哇,怎么厉害啊?”

洛介宁吃完了最后几片桂花糕,又抓起旁边的烤鸭吃了起来。

那男人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道:“那年青人据说是屠村了啊!你说是不是?”

他问他身边另一个男人,那男人立马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震惊之色,道:“整个村子几百号人全被杀得干干净净啊!”

“几百号人?”

洛介宁手里的烤鸭倏地掉在了桌上,就连嘴巴都合不拢了,傻眼地望着身边的钟止离,却见那钟止离给他把桌上的烤鸭抓了起来,凑到他嘴边,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洛介宁愣愣地接过,另外一个一直不语的男人低声道:“你们可千万别乱传啊,现在只不过是附近镇子上有人是这么说的,我们也是听说的,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啊!”

周单也低声神秘问道:“那怎么无尘轩还会要他啊?岂不是自毁名声?”

一男人急了,在桌上敲了两敲,道:“现在不还是传说吗,听说有人亲眼看着那个村子一夜之间人全死了呢!但是谁都不知道是谁杀的!”

钟止离在一边淡淡道:“那你道那年青人到底是怎么被无尘轩收进去的啊?”

一男人脸上依旧是神神秘秘,道:“你们不知道吧,无尘轩有一把他们祖师爷启经山用过的宝剑,听说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能够把它从剑鞘里拔|出来过,结果那年青人一去,轻轻松松就拔|出来了!”

洛介宁啃了两口烤鸭,急急问道:“他叫什么名字啊?”

一个男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听说是叫霍起!你们二掌门不是去了白玉原吗,我看呐,为的就是这事了!”

“啊?”

洛介宁和周单钟止离对视一眼,心底却在好笑,这人,岂不是连他们掌门谈了什么都知道了吧?

对面三个男人见他们没有一丝相信的意思,一个抱着手臂道:“你别不信,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周单哈哈一笑,道:“我看呐,屠村是假的,拔剑应该是真的吧。”

对面一男人急了,拍拍他道:“小兄弟,谁会无缘无故说一个人屠村呐?若要人不知啊,除非己莫为。你看看,我们怎么不说你屠村了呢?”

洛介宁叼着鸭腿哈哈大笑:“就你?还屠村?屠鸭还差不多啊哈哈哈哈!”

周单火了,一把把他嘴里的鸭腿拽了下来,骂道:“那你别吃呀!”

洛介宁差点又要跟他打起来,钟止离连忙止住了两人,道:“他饿了,你给他吧。”

听着他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话,周单这才松开了手,却没想到那鸭腿洛介宁没叼住,竟然直直滚到了地上,粘了一圈的灰。洛介宁和周单大眼瞪小眼,看着那鸭腿,都说不出话来。

半晌,周单低下|身把鸭腿捡了起来,吹了吹灰,递给他,笑眯眯道:“给!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洛介宁举着半只烤鸭,张着嘴哑口无言,转头看向钟止离,就快要哭了。

钟止离连忙摸了摸洛介宁,安慰道:“没事没事,还有呢。”

洛介宁这才又低下头,啃着半只烤鸭。

对面的男人又道:“三位小公子啊,我看你们小小年纪,应该修为还是不错的吧?”

周单谦虚地笑笑道:“没有没有。”

男人又道:“你们这些混迹江湖的人呐,以后还是要小心为妙啊!”

说罢,那三人已经起了身,转身出了客栈。

周单一脸好奇地看向钟止离,问道:“师兄,你知道他们说的这个人吗?”

钟止离摇了摇头,道:“不知。”

周单一脸不敢相信道:“屠村,这怎么可能呢,说得跟神一样。”

钟止离看了看正狼吞虎咽的洛介宁,问道:“你吃这么多,夜里睡得着吗?”

洛介宁头都没抬道:“我饿。”

周单给他解释道:“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吃起来就跟饿死鬼一样。”

说话间,秦络凡已经从外边回来了,一见他们三人,惊奇问道:“你们还在吃啊?”

周单趁机问道:“二掌门!方才我们听到有几个人说什么无尘轩收了一个特别厉害的门生,是吗?”

秦络凡明显很惊讶,问道:“你们听谁说的?谁消息这么灵通?”

“啊?”周单和钟止离对视一眼,都默契地一言不发。

秦络凡坐了下来,看着三人,道:“这是前几日的事,你们居然就知道了?果然民间奇人多得是。”

钟止离道:“那人真的拔出了无尘轩祖师爷的剑吗?”

秦络凡点点头,道:“前几日无尘轩掀起轩然大波,说什么有个奇才拔|出了他们尘封了近百年的祖师爷之剑,听说才只有二十岁。”

“二十岁?”

周单大吃一惊,看向那边,却见洛介宁只忙着啃鸭,钟止离却是不动声色地正襟危坐。

秦络凡道:“对,二十岁,听说武功非常了得,使暗器的,为此江落深不知道多高兴。”

这语气听起来就有些问题了,洛介宁觉得他的烤鸭有些酸。

周单也插嘴道:“明流风师兄不也是二十岁出名的嘛。”

秦络凡一点头:“那倒也是。”

洛介宁听着他们的谈话,看起来二掌门并不知那屠村之事,或许还真的有可能是空口无凭,毕竟现在人的嘴是最碎的了。

洛介宁好不容易啃完了烤鸭,擦了擦手,道:“我要睡了。”

周单鄙视他道:“猪啊?睡了吃,吃了睡。”

洛介宁绝地反击:“你才是猪!”

“你才是!”

“你才是你才是!”

钟止离:“……”

秦络凡:“……”

翌日,三人便动身赶往七台山。

大抵是洛修繁听了秦络凡这次回来的总结,认为洛介宁应该是对钟止离没有威胁的,当即便决定把钟止离调到二场去了。

这可把洛介宁给乐坏了,拉着刘祺笑嘻嘻道:“你看吧你看吧,最终还是跟我在一块儿了!”

胡缪啃着从树上摘下来的枣子翻白眼:“明明是大掌门调过去的,你可以要点脸。”

洛介宁晃荡着双腿道:“我不管,反正,今晚我要喝池阳春!”

周单气得有些灵魂出窍,道:“祖宗,我们走之前才刚刚喝过一次啊!”

洛介宁耍无赖:“我不管,我就是想喝,你输了我一个月的池阳春,你自己数数,给我买过几次!”

周单吐气:“欺人太甚!”

刘祺火上浇油:“你怎么不叫上小白公子啊?一起喝喝多好啊!”

洛介宁像是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说罢,他又转念一想,问道,“可是他的屋子跟我们不在一块儿啊。”

胡缪扔了枣胡,发出了一声嘲讽的冷笑,道:“你还真的信他啊。”

刘祺摊摊手,耸耸肩,什么都没说。周单认命道:“各位小祖宗,我去买行了吧。”

当夜,周单稳当当提了一坛酒上来。结果,人才刚到院子口,就被门口站着的钟止离给抓了个现行。

周单傻眼地看着钟止离后边乖乖站着的刘祺胡缪洛介宁仨人,开口便是:“弄啥嘞?”

钟止离淡淡道:“今夜我轮班。”

洛介宁给他使眼色,奈何夜太黑,周单根本看不清。钟止离问道:“你从哪里买来的?”

周单这个时候当然不可能交代出来,反而是要拉人下水的,便双手奉上,笑嘻嘻道:“师兄要喝吗?”

钟止离接过了,打开坛口,四人便立刻闻到了一股浓醇的酒香味,精神为之一振。周单看着钟止离的动作,不像是要带到掌门院里的意思,便笑道:“一起吗?”

刘祺在后边急得跺脚,还一起吗,他怎么不跟着钟止离一起去见洛修繁啊?这要是被掌门知道了他们小小年纪就敢买酒喝,还不得打死他们啊!

谁知那钟止离只抬头问道:“你们四人一块儿喝?”

周单连忙点头道:“是呀。”

钟止离伸出手,把这坛酒放回了周单手里,只道:“你们喝吧。”说罢,便翩然而去。

四人有些愣登看着钟止离离去的背影,一时都不知道作何反应。只刘祺拍了周单一脑袋:“傻站着干什么!快进去啊!要被别人看到了!”

“哦哦哦!”

四人连忙归位,开始他们的竹子之旅。

到了天明,四人斗胆战心惊,只怕那钟止离告了密,他们也就活不成了。刘祺拍着洛介宁叮嘱道:“你可千万看着些师兄啊,有什么情况,你就撒撒娇,或许他就放过我们了!知道吗!”

洛介宁对于现在终于不叫人家小白公子的刘祺很是不屑,翻了个白眼,道:“知道了。”

洛介宁惴惴不安赶到二场,见那钟止离早就已经就位了,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看起来就跟平常无异。洛介宁稍稍松了口气,走了过去。

今日是二掌门看场,洛介宁不敢多说话,只能等着中场休息的时候才敢靠近钟止离。那钟止离似乎是不太好说话,因而大家都没敢过来,只洛介宁一个人热热络络地对他笑,道:“师兄?”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洛介宁嘿嘿一笑,问道:“师兄,你昨夜一夜没睡吧?”

钟止离看着他,以为他要说那池阳春之事,谁知那洛介宁忽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笑吟吟地递给他。

“什么?”

洛介宁神秘一笑,道:“我今早特地起早叫阿娘做的,你快吃,还是热的呢。”

钟止离意外地看着他,伸手接过了那纸包,打开一看,竟然是桂花糕。

洛介宁看他咬了一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问道:“好吃吗?”

钟止离点了点头,可把洛介宁给高兴坏了。

鬼知道,他是跟那做饭的阿娘说今早他不想喝粥了,想吃桂花糕了,那阿娘才特地给他做的。这练了一个时辰,他早已是饿得两眼冒金星了。

但是一看到钟止离高兴了,大抵是不会再提起昨夜那池阳春的事了吧。

谁知,那钟止离吃完了,抹了抹嘴,又问道:“你们的池阳春是从哪拿的?我记得门口有三个人看着。”

洛介宁倒不知他问的是这事,以为他也想喝呢,立马笑道:“你要是想喝的话,以后带你一份呀。”

钟止离摇摇头,道:“喝酒纵欲。”

洛介宁瘪了瘪嘴,心念虽然这买酒是门生中公开的秘密,但是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还是要悄悄地说呀,便凑上去,想要跟人家咬耳朵的呢,结果嘴才刚刚凑上去,便听得秦络凡一吼:“洛歌你想猥亵钟笑吗!”

众门生:“哈哈哈哈哈!”

洛介宁被他这一吼,被旁边人这一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退了下来,低着头喃喃自语道:“什么猥亵呀……”

秦络凡走了过来,抓起洛介宁的耳朵凶巴巴道:“你刚才想做什么呢?”

洛介宁哇哇大叫:“没有啊,不就是想说悄悄话吗!”

“悄悄话?”

秦络凡这才把他放了下来,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道:“哦,这样啊,我以为你要亲他呢。”

众门生:“哈哈哈哈哈!”

“……”

钟止离颇有些无语,洛介宁被笑得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这日正午,门生们一块儿吃午饭的时候,刘祺端着饭碗拉着周单胡缪过来跟他一起吃了,见身边没有钟止离,那刘祺用手肘戳了戳洛介宁,憋着笑道:“听说你今早想要猥亵小白公子啊?”

洛介宁心情非常不好,没搭理他。

胡缪咂舌道:“你可不知道,传到一场那边的都笑疯了,明师兄管都管不住。”

周单刚想要说话,那洛介宁忽的嫌弃道:“我不就是想跟他说说悄悄话吗,他问我那池阳春是怎么买来的,我总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嚣张吧!”

刘祺想了想,道:“有道理。”

周单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没事,一场误会,再说了,大掌门几日正好不在,不然传过去你可就有苦头吃咯!”

洛介宁撇嘴道:“什么呀,说得好像跟我要玷污他一样!”

胡缪惊奇道:“呀,难道不是吗?”

刘祺难得为洛介宁说了一回好话,推推胡缪道:“你别幸灾乐祸,小白公子在那个场面问这样的问题,本来就不对!”

“就是!”

洛介宁无比赞同。亏他还省下了早饭,给他带桂花糕呢!就算大家都笑,那钟止离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也太不厚道了!

周单道:“说起来,师兄还真的没有告密诶。”

刘祺嗯嗯道:“你看,你不过是被羞辱一场,却没有暴露我们,舍小家为大家,你很伟大的!”

胡缪无比赞同道:“是呀,你这样的,可是可以立个牌坊的。”

洛介宁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给女人立的!”

作者有话要说:霍爸爸很厉害的嘞!

更晚了,肥章献上!

这个时候的歌歌还懂得害羞呢,真是值得纪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