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觉得南望怎样?”

洛介宁撑着头笑吟吟地看着林向阳,道,“我道李明嫣一事不简单,果真是不简单。”

那日之后,两人再去氿泉镇那燕子巷,却再没见到有人来劫杀。听官府说,那巷子似乎是当地一些有钱人家专门买下来供租户租用的,大抵是长期客栈的意思,只不过这里的房东大多又是在外边不回来,这些房子都是交给当地一个颇有名望的男人在管,因而显得萧索。

洛介宁在七台山呆了这么多年,那个时候还没有听说过租户一事,且问起林向阳,他也只道头一回听说。而在氿泉镇里边出现刺客一事,洛介宁倒是新奇了。在多年前的氿泉镇经常能见到各派的人,却也没有出现刺杀玄天楼门生的情况。只洛介宁惊奇,这些人居然是用刀。

“南望此人,到底是何人?”

洛介宁望着他笑了一会儿,刚要揭开谜底,谁知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是掌门的孩子。”

洛介宁听到这个声音也没有回头,倒是好好欣赏了一番那林向阳的神色。只见他有刹那间的失神,随即往那声音出处看去,眼中迷离了一会儿,随即清明。他们的掌门连伴都没有,这话一出,若不是嘲讽掌门,便一定是有据可循的了。

“你说是掌门的孩子?”林向阳显然是二百分的惊诧,那声音的主人站定在洛介宁身后,道:“是也。”

随行而来的还有徐半枫,只对林向阳道:“我也是方才听止离说起这个。”

洛介宁这才一下子跳了起来,转过歌神面向钟止离,笑嘻嘻道:“你来啦。”

钟止离朝他点了点头,道:“路上正好遇见了师兄。一道过来了。”

徐半枫道:“嫣嫣那事,我们即便是去了几日,依然没有收获。只南望和那老板娘以及那些孩子的说辞出入较大,我们又不知该相信谁,因而一直犹豫。”

洛介宁道:“那老板娘我见过,年纪是大了点,但是应该还没有到说胡话的地步。不过,像这种阅历深厚的女人,一般很是看不透的。”

说最后一句时,洛介宁唇边漾起诡异的微笑,看着钟止离的眼神里闪着莫名亢奋的光。钟止离被他看得如芒刺在背,忙转移了视线。

林向阳道:“南望到底是何时被李明嫣发现,因而回了客栈?若是在燕子巷之前,那还好,若是之后,怕是进了巷子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不好说。那孩子只道是转过一个巷子之后便不见了,那到底是进没进?”

洛介宁笑道:“他们说的模棱两可,说明谁也不可信。”

钟止离道:“那些大人,若是南望熟悉的人,不会不上去打招呼。说明便是不熟的人。”

徐半枫转向钟止离,问道:“你们去豫州所见,能否详细跟我们说一说?”

钟止离和洛介宁对视一眼,洛介宁随即退后了几步,笑道:“止离兄跟你们说说便是了,我先去瞧瞧那孩子吧!”说罢便一咕噜跑了。

在这种时刻,若是留在原地,怕是扰了人家清净,洛介宁很有自知之明,他的口舌不会用在重复某一件事情上边。他一路回了房间,这才见了那南望。

相比于之前见到他,南望精神已经恢复得不错了,只是瘦了些许。一见到洛介宁,立马上来问道:“钟哥哥回来了吗?”

洛介宁颇有些不满道:“回来了。”

南望见他抱着胸斜着眼,忽的没来由缩了一下,道:“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去见掌门啊?”

洛介宁忽的愣了一下,随即笑问:“你想什么时候去见?”

他们把他带来认亲,谁知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到现在还没有兑现承诺,洛介宁心虚了一会儿,只能以笑掩饰尴尬。谁知南望坚定道:“现在就去吧。”

洛介宁哈哈道:“掌门现在正烦着那无尘轩下毒之事,而且又失踪了一个嫣嫣,我怕是抽不出空来,就方才我们见他都等了很久。要不然,等你钟哥哥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

南望一听到钟止离,心便静下来不少,点点头道:“好。”

洛介宁把他忽悠过去了,刚要松一口气,却见房门忽的被推开了,洛介宁转头一看,那杨天明气喘吁吁地扒着门框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道:“出、出事了!”

洛介宁心头一颤,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杨天明这才直起腰,看了一眼南望,这才看着他轻声道:“下边有人上来报,发现尸体了。”

洛介宁按捺住心头的不安,小心翼翼问道:“谁的尸体?”

杨天明眼神极其复杂,轻声道:“一个女孩子。”

洛介宁和钟止离两人只将此事告知了林向阳和徐半枫,想必这两人将这消息透露出去给那三人了,此时那李明嫣失踪一事又是他们给推上来的,谁不会将两件事关联在一块儿?

洛介宁直愣愣了半晌,随即沉声问道:“钟笑知道了吗?”

杨天明道:“倾文说去了。”

“好。”洛介宁回头看了一眼不知其事的南望,道,“你好好呆在这里,我出去一下。”

南望呆呆应了一声“好”,洛介宁立马跟着杨天明出去了。

“尸体在哪里发现的?谁发现的?”

杨天明毫不含糊道:“报案的人说见过这个姑娘,是从山上下来的,以为是门生,所以连忙上来了。至于在哪里发现的,他没说清楚,只道等着几位去看看。”

两人穿过了中场,正好跟那边赶来的钟止离林向阳和徐半枫汇合。洛介宁看了一眼,三人表情都不算轻松。李明嫣失踪一直找不到人,他心底隐隐有一种猜测。直到现在,终于印证了。只不过,谁那么狠心,连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下得去手?并且,又是为何事,要对一个小姑娘动手?!

洛介宁心底愈加烦躁。他觉得,自重生回来,他似乎就没有遇见过一件顺心的事。连带着钟止离也是。重重迷雾掩了前方方向,直到李明嫣也没了,洛介宁只觉身心俱疲。

那来报案的是个船夫,身上还披着一件蓑衣,蓑衣上边沾满了水珠,像是方才便从水里出来的。这时候七台山下着小雨,也不至于湿成这样。洛介宁一看,便知缘由。

那船夫神色异常,张着嘴一直抖个不停,见了一群人赶过来,更加是神色紧张,倒像是不是他发现了尸体,而是他杀了人被抓了一般。钟止离奇怪地看向他,洛介宁在边上轻声道:“见识短浅,没见过尸体罢了。”

钟止离瞥了他一眼,却见那洛介宁没了往日的神色,蹙着眉,就连动作都缓慢了许多,一双眼睛半睁不睁,本是看着那船夫,见钟止离看着他,随即又转过头正正对上他的双眼。钟止离看到,那双原本无彩的眸子,一对上他,立马变得精神起来,就连眼底都含上了笑意。

钟止离忽觉此人真是变化多端,又不知怎的不愿意去看那双眸子,缓缓移开了目光。

船夫喘着粗气,道:“几位公子,我老人家一辈子划船,从没见过那死了的人还在河中央的,真是折煞我了,怪不得我如此失礼……”

林向阳顾自打断了他的自述,道:“老人家,带我们去看看。”

“唉唉。”船夫一边应了,一边朝前带路,嘴里还碎碎念着,“是个姑娘啊。多好的姑娘啊。怎的就这么没了。可真是吓我一跳。谁做的丧尽天良的事,可是要遭天谴的啊!”

本这个时候,洛介宁都要上去搭上几句话,钟止离侧头看他,却见那洛介宁像是失了魂般,眼神目空一切,愣愣地跟着那船夫后边走路,一句话都不说。这个样子把钟止离吓了一跳,连忙轻声在他身边问了一句:“怎的了?”

谁知,那洛介宁却像是充耳不闻般,就连眼神都没有飘过来。钟止离不知怎的有些心虚,倒是方才那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看向他时,他冷漠地移开了眼。可倒是此时他已然顾不上那么多,若真的是李明嫣,恐怕事情要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船夫将一行人带出了玄天楼,前边便是那条隔了氿泉镇和玄天楼的长河。那河没的名字,只一直蜿蜒缠绕进了玄天楼中场前边,汇聚在那里形成了一个湖泊,取名为临酒湖。这条河同时也是贯穿氿泉镇的一条重要河流,氿泉镇的村民都是靠这条河为生。

船夫将一行人带着沿着那河往前走。此时是秋天,那河水已经到了最低线,却依然深不见底。若是贸然下去游泳,溺死的可能性还是很大。一行人走了一段路,几乎快要进村子了,那船夫倏地停了下来,指着前边站着很多人的地方,叫了起来:“就是那里啊!”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向那里。已经有围观的人群了。河不算宽,就在河岸边上,一抹粉红在河水里边若隐若现。来人凑上前,均屏住了呼吸。

青蓝色的湖水被异物漾起了层层涟漪,湖面已算平静,偶尔有风吹过,湖岸边上那具尸体便随着一起轻轻摇晃。长长的黑发犹如藻荇般在水里安静得舞动着,女孩面朝湖底,粉红色藕裙紧紧地贴在身上,映衬着女孩瘦小的身体。

而站在岸上的人们原本在议论着,见了几位玄天楼的门生来此,立马噤若寒蝉,自动退出了一块地方让他们前来。

一行人面色沉重,只那船夫接到命令捞人上来,这才打破了沉默。船夫上了船,从后边将女孩一把抱起,正那时,站在岸上的人们都看见那女孩的模样——

她面色惨白,长时间浸在水里,皮肤已经水肿得吓人,人们低声惊呼,这样的情景,生活在氿泉镇的人们很少见。

“是溺死的吧?”

“看那样子,多半是了。”

钟止离看着那船夫将女孩的尸体送到岸上,眉头皱得更紧了。身旁就连徐半枫都安安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只那洛介宁,像是又吸回了精气神,脸上竟带着几分笑意,上前朝那船夫问道:“老人家,听您方才的话,您是说谁会遭天谴啊?还是说,老人家一看就知道这女孩是被谁迫害至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