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一觉睡到天荒地老……回忆到此结束啦蓝暮林回来了,老人留他们要住一夜,田天拉着南望要跟他一起睡,蓝暮林独自在门外站了半晌,老人默默地站到了他身后。

“大爷,您怎么出来了?”蓝暮林站到他身边问。

老人叹了口气,道:“真是多谢你了,我们不会忘记你的救命之恩的。”

“大爷客气了。”蓝暮林笑得如同夜空的稀星,明亮而清朗,老人竟愣了一会儿,随即道:“公子,能不能,跟你说件事?”

蓝暮林点头道:“什么事?”

“我跟你说,今天天气很好,可以看星星,我带你去!”田天悄悄在南望耳边说,拉着他要出门。

南望道:“会不会被发现啊?”

田天打断他道:“没关系,我爹我娘都在睡觉,爷爷一睡就很难醒,走吧!”

两个少年手牵着手要出门,却见大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南望一把拉住他,用手指在嘴边比了个手势,田天立马噤声。

两人侧着头偷听外边的动静。

“很多年前,我是有个女儿的,她啊,在全村里是最漂亮的女孩子,在她18岁那年,有个特别厉害的剑客来我们村子里,我女儿她一眼就爱上了他。

“丫头觉得,她可是整个村子最漂亮的姑娘,那剑客肯定要爱上她的,她跑去找人家,那个剑客果真也爱上了她,两个人在一起了,她娘怎么劝,丫头都不听,硬是要跟着剑客走了。

“他们走了之后,听说还生了个孩子呢,她娘都来不及看看外孙长什么样,就咽气了。丫头只以为自己把娘给气死了,倒不敢回来了。”

田天小声道:“爷爷好像在说我姑姑的事。”

南望看着田天,没有说话,认真听着他说话。

“没过几年,丫头给她哥写信,说她被人骗了,也没成亲,人把她给甩了,现在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没着落呢,把她哥气得睡不着觉,要去找那个剑客算账,可是他哪是人家的对手啊,被人家赶了出来,本来是想找丫头回来的,结果谁想到,丫头她……”

说到这里,老人抹了抹眼泪,叹了口气道,“丫头就这么没了,她哥差点就疯了,我一个老头子也没用,做不了什么,要不是公子来了,我们家唯一一个也就没了。”

蓝暮林柔声安慰道:“大爷,过去的便过去吧,人不是好了吗?”

老人点点头道:“是啊,公子,不知,您那个弟子身上有没有一块玉,上边刻着一朵梅花呢?”

蓝暮林点了点头,道:“我遇见他的时候,看见他手里攥着。”

老人叹了口气,缓缓道:“丫头走之前从她娘那里偷了一块玉,上边就是刻着缠枝梅花,那是她们家的传家之宝。”

蓝暮林倏地一愣,随即明了。

在门后偷听的南望一怔,整个大脑似乎已经当机了,连后来的话都没有听清。

“我算是那个孩子的外公,我看公子是个可以托付之人,那孩子,便交给你了。”

蓝暮林微微倾身,道:“多谢大爷的信任。”

南天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刚想问南望,却见他在发呆,一把拉过了他道:“他们好像要进来了!”

南望这才回过神来,木讷地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房间。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捂住了颈间的那块玉。

老人道:“你还是不要让孩子这么早知道他的事情,那剑客,实在是……”

老人说不下去了,低下头叹气,蓝暮林暗忖片刻,开口道:“大爷,那剑客,姓南?”

老人悲哀地点了点头,似是不愿意再开口了。

翌日,蓝暮林带着南望要告辞,一群人围住了他,手里拿着各种东西要馈赠与他,蓝暮林都一一婉拒了,南望还有些舍不得田天,挥着手喊道:“以后我会回来看你的!”

田天躲在老人的身后悄悄抹着眼泪,目送两人走远。

“爷爷,你说的那个梅花的玉,好像南望身上也有一块。”

“……你是不是又偷听我说话了!”

“那是姑姑的玉吗?”

“不是,那是你奶奶的玉。”

“那为什么会在南望身上?”

老人摸了摸他的头发,慈祥的面容上已经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化成了刀刻般的痕迹。

“师父师父,你现在知道,那被施了幻术的人去了哪里吗?”

蓝暮林牵着他边走边道:“那些人去了一个地方,看到了一些东西,被有心人看到了,所以为了封口,就只能倒霉了。”

南望问道:“师父,他们看到什么了?”

蓝暮林微微弯起嘴角,却是无话。

南望看他不说话,自顾自说道:“师父你也不知道吗?他们没告诉你吗?”

“告诉了。”蓝暮林笑着摸摸他的头,道,“以后,师父再告诉你吧。”

南望“哦”了一声,心里想着,这师父肯定是觉得他还小呢,其实他已经不小了,昨夜里听到的那些话,他已经听了个大概。

这么说来,那个老爷爷,是自己的外公,而田天,是自己的表弟了!

他心里想着这些,却不愿意让师父知道,外公跟他说这些,肯定是想要让他跟着他师父好好习医,以后要像师父一样靠一身医术行走江湖,拯救苍生。

可是,外公说的,和他那个梦境却是有些不一样,他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是和外公说的一样,是被他的父亲抛弃了才想到去死的,还是当年发生了什么?还有他的父亲,为何会抛弃他的母亲?

这些,一直在南望的脑海里不断盘旋,每夜一闭眼,他便思考着这些,以至于被师父都看出来他有异样了。

“你在想什么呢?”

蓝暮林看着他啃着包子都能发呆,不禁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他们已经到了扬州,路过一个小镇子,便在此处落了脚,客栈的老板听闻他们是行医人,立马给他们端了好菜好酒来,这小镇子里,最缺的就是到处救人的医生了,碰上这样的人,简直比见鬼还难。

南望痴痴地望向蓝暮林,这才注意到他师父已经开了酒坛子,不禁问道:“师父,我能喝吗?”

蓝暮林想了想,道:“给你喝一点。”

说着,给他倒了一小杯酒,南望端起酒杯就喝了下去,却呛到了,咳得心脏都快呕出来了,蓝暮林一只手在他背后轻轻抚着,道:“慢点。”

南望咳完了,望向他师父,见他师父端着酒杯看了看,便跟他一样干了。南望去吃菜,问道:“师父,行医之人是不是不能喝酒的啊?”

蓝暮林点点头,道:“今日是特殊的日子。”

南望笑呵呵道:“什么特殊日子?”

蓝暮林低眉没看他,南望却在那一刹那见到他眼里的悲伤,满得快要溢出来似的,倏地,南望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心疼。他的师父,好像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现过这样的一面,他的师父,从来都是笑如春风,待人处事都是温良以先。

南望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蓝暮林蓦地收起情绪,笑道:“没什么。”

又来了。

南望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师父也有伪装,原来他的师父跟他想的不一样。他以为,师父是这么世界上最无忧的人,原来,世上是没有人是正真的无忧无虑的,他们不过是收起了他的悲伤,不让别人看出来罢了。

南望夹菜的手一顿,看见他的师父又倒满了一杯干了。

南望张张嘴不知要说什么,他想要阻止他的师父,可是话到嘴边却被他咽了下去。直直地看着蓝暮林灌了两坛,把自己给灌醉了。

南望看着还要喝的蓝暮林,连忙抓住他的手道:“师父师父,你喝醉了,别喝了吧?”

蓝暮林听了他的话,笑了笑,道:“好。”

南望觉得趁这个时候问师父有什么烦心事,恐怕师父酒醒之后会很尴尬,于是他强忍住心底的好奇,道:“师父,要不要吃饭?”

蓝暮林笑得有些过分,几乎是吃吃笑着,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喝酒啊?”

南望知道他这是发酒疯了,忙道:“师父你忘了,我已经问过你了。”

蓝暮林摆出很惊讶的样子,道:“是吗?我跟你说什么了?”

南望:“你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听到这里,南望又从他眼里看出了浓浓的悲伤,同刚才不一样,没有压抑,浓得化不开,以至于那双明眸似乎都染上了一层霜。

南望有些无措,他觉得还是要安慰安慰自己的师父,但是他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也不知道说什么,便看着蓝暮林闭嘴了。

半晌,蓝暮林终于开口了:“三年前。”

南望愣了一下,问道:“三年前怎么了?”

“再也见不到他了。”

说罢,南望分明看到,那个一向以笑待人的师父,哭了。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先是无声地哭泣,而后,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南望彻底惊呆了,他听着他师父哀恸的哭声,似乎要把沉压在心底多年的难受都尽数倾泻出来,夜里很安静,他的声音更加的扣人心弦,那种沉痛,透过哭声,南望却只能了解其中之一二。

能让他的师父醉酒后如此失态,他无法想象,到底是谁,对他做出了什么事。

蓝暮林哭了很久,久到南望的腿已经坐到没知觉了,这才发现,他的师父似乎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南望这才起身,想把他搬到床上去,可是又怕吵醒他,站了半晌,他也没下个决定。这个时候,蓝暮林忽然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抬头,看见南望站在他面前,用力咧出一个笑,道:“我去睡觉了。”

南望呆呆地点了点头,看着他晃晃悠悠地起身,然后幽灵一般飘到了床上,南望忙过去帮他盖被子。

蓝暮林躺着好好的,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是谁?”

南望脚步一怔,下意识问道:“是谁?”

蓝暮林忽然转过身,南望却听见了他说的那个名字。

他愣愣地站了很久,不知什么时候,才转身熄了蜡烛。

夜里,蓝暮林似乎是做了噩梦,醒了好几次,南望一直都没睡着,躺在他身边,心早就飞了,他一醒,南望立马转过身来问道:“师父,怎么了?”

蓝暮林却像是呓语,嘴里不断念着一个名字。南望凑近才听清,他一遍一遍念的是“浅思”。

翌日,南望一睁开眼,便看到蓝暮林正襟危坐,见他醒了,上前问道:“南望,昨夜,我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南望本意识还模糊着,听了他这话,立马就清醒了,想了半天才道:“师父,你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谁了。”

果真,此话一出,南望见到他预料当中的反应,蓝暮林低着头,半晌才道:“南望,你收拾好,我有话跟你说。”

南望不敢懈怠,忙起了床,他心里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师父昨夜他说梦话的事,还有昨天他大哭一场,恐怕他已经不记得了。

他端坐在蓝暮林面前的时候,心里已经打好了草稿,如果他问了,他就说,如果他没问,那他就当做没看见没听到,总之过一段时间自己就会忘了。

蓝暮林看着他,缓缓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啊?”

南望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一时愣住了。

蓝暮林道:“你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了,你打算怎么办?”

看他低着头不说话,蓝暮林道:“我不知道你对你的身世还记得多少。”

南望道:“是不是我娘被我爹抛弃了,我娘跳河死了?”

蓝暮林顿了顿,道:“大抵如此,那么,你恨你爹吗?”

南望似乎有些呆呆的,道:“我娘死了,我被别人骂野种,被别人欺负,差点死了,是不是都是我爹的错?”

蓝暮林认真地点了点头。

南望忽然笑了,道:“师父,若你是我,你会不会恨我爹?”

蓝暮林刚想说话,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记忆,他忽然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观世人百态,终于明白,若是劝他,只怕会是落得跟那个人一样的下场。

他开口道:“若我是你,我必恨他。”没等他说话,他又道,“但是,我不会去报仇。”

他一句报仇,把南望说得一愣,像是被看穿了心思般,他抿了抿唇。

蓝暮林道:“且不谈你有没有那个能力,你若是杀了他,你还能在世上立足吗?弑父的罪名,是洗不清的。”

南望忽的激动,喊道:“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蓝暮林难得严肃,道:“你是我的弟子,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变成那个样子?”

南望猛的低下头,喃喃道:“可是他害得我……”

“害得你被人欺压,被人辱骂是吗?”蓝暮林语气柔了下来,道,“可是你不是遇见我了吗?”

南望怔怔地看向他的师父,一时无话。

蓝暮林道:“如果我没有遇见你,你会怎样?或许你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对吗?你遇见了我,现在过得怎样?还有人会欺负你吗?”

南望呆呆地摇了摇头,听他又道:“一朝为师终生为父,我不就是你爹吗?”

南望不知为何忽然热泪盈眶,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了:“师父我、我……”

蓝暮林对他一笑,道:“人活在世上,就是要记得那些高兴的事,忘了那些烦恼,才会活得自在,不是吗?”

南望忽的想起来昨夜他师父抱头痛哭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却有点悲中生喜。

他们在那镇子待了一些时日,离了那镇子,蓝暮林说,听闻豫州好像有个镇子里的人无缘无故中毒死了,他们要往豫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