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洛介宁差点被他气得跺脚,囔囔,“你说你不认识我?!”

钟止离驻足,定定地望向他,默然道:“不认识。”

洛介宁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个人!前世还跟自己呆在这玄天楼十几年,居然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了?!

他忙心中疑惑,只道:他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诶诶诶,你认不认得段婉丫头?”

钟止离摇摇头。

“那你认不认得白知秋?”

依旧是摇头。

洛介宁愣了会儿,拉着他袖子道:“你叫什么?”

“钟止离。”

“还好还好,我就知道没认错人。”

洛介宁捂着心口,看来,把人都忘了,还记得自己,应该只是失忆一段时间。

他跑到他面前,笑:“我可知道你,你是钟笑。”

果然,听了这个名字,他点点头,道:“这里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字。”

洛介宁还想说什么,他已经拉着自己踏过了门槛,洛介宁一个转身,便看到端坐着看书的南承书。

虽有些年纪,但是眉目间的几许风云却是遮掩不住,大抵是经历了世事,越发成熟,却又没有一丝苍老的成分。洛介宁虽是第一次见他,却从他身上找到了大伯的影子。

“掌门。”

南承书抬眼,看见两人,点了点头,问道:“他是谁?”

洛介宁心道不妙,果然,没等他反应,钟止离就已经开了口:“这个人,带头杀鸭。”

“杀鸭?!”

洛介宁低着头没敢看那掌门的脸色,但想想,应该是很凶猛的,故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

“杀的是我养的高邮鸭?”

“是。”

洛介宁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挨骂挨打的准备,结果等了半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不禁抬了抬头。

只见那南承书双目盯着他,似是要看出些什么,洛介宁躲在钟止离背后,不敢说话。

他还没摸清这老头的脾气,要是贸然惹他生气了,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呢,再说了,自己还没进玄天楼,就得罪了掌门,似乎是不太好不太好啊……

“你过来。”

铿锵有力不容他多想,钟止离一把把他往前推。

他嘿嘿笑了几声,叫道:“掌门。”

“止离让你抓鸭,你为何杀鸭?”

“他没说活的死的啊。”

洛介宁瞄了瞄身旁的钟止离,却见他一派严肃之气,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那我让你去抓人,你也乱杀一气?”

“人怎么能跟鸭比呢,鸭是禽兽,人不是呀,若有的人是,杀了倒是痛快呢。”

洛介宁端着笑脸就要往上凑,钟止离在背后伸手拉住他的袍子。

南承书听了半晌,问道:“你叫什么?”

“洛歌,字介宁。”

听罢,他侧头问道:“死了多少只鸭?”

钟止离颔首道:“三百只。”

南承书气极反笑:“好啊,我总共就养了四百只鸭,你们一来就死了三百只。”

洛介宁不由得心虚,他若是见了那满江红,可能会气的怒发冲冠一并吐血。

南承书起身站到两人面前,脸色很是阴沉,道:“你什么时候把这鸭子养回了四百只,什么时候让你进来。”

洛介宁扑腾了两下胳膊,笑道:“您这话是,我过了?”

南承书不再说话,径直走出了书房。

钟止离在背后提醒他道:“掌门养了十几年,才把这鸭子养到四百只的。”

洛介宁嘿嘿一笑,道:“这个简单,我明日就去给他抓鸭。”

“这里没有高邮鸭。”

钟止离闭了尊口,也要出书房。

洛介宁追上去,道:“你的佩剑呢?”

“什么佩剑?”

洛介宁看他腰上的不是含笑,便知肯定他的剑也不知落到哪里去了,便也没再追问。

钟止离把他带到一个房间,便道:“这是你的卧室。”

洛介宁一看,便看到刚才跟钟止离一同在中场的几个门生也在这里,这几人一看到洛介宁来,马上又是要拔剑相向的了,钟止离阻止他们道:“他现在,也是门生,是你们的师弟。”

师弟?

洛介宁听到这个称呼有点想笑,心道自己在五十年前就是玄天楼的三掌门,那个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飘荡呢。

一人开口道:“掌门让你进来,真是高看了你!”

洛介宁反口道:“哟,你比掌门还慧眼识珠!”

那人被他这么一说,气红了脖子,也不敢再开口了。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道:“你安分一点。”

洛介宁立马点头闭嘴。

钟止离前脚刚出去,洛介宁便拉着这几人道:“你们能穿上这身衣服,是不是挺厉害的啊?”

“自然是比你厉害了。”

洛介宁点头是是是,笑问:“你叫什么?”

那人仰着脖子道:“杨天明。”

他便是方才说掌门高看了洛介宁的人。

“你们呢?”

“南倾文。”

“常风宿。”

洛介宁煞有介事抓着南倾文笑:“你姓南?是不是跟掌门有什么关系?”

南倾文推开他,翻了个白眼,道:“没有!”

“哦,凶什么凶。”

洛介宁指指背后,问道:“这里的二掌门三掌门是谁?”

杨天明忽觉好笑,出言讽刺:“你是疯了么,这里就一个掌门,哪来的二掌门三掌门!”

“没有?!”

洛介宁咂咂嘴,看来,自己那令符也没什么用了,不过说起来,自己身上那块令符也早就不知道到哪儿去了,重生一回来,身上啥也没了。

“那钟止离是什么身份啊?”

南倾文道:“钟止离跟我们是同一届的门生,尽管是三年前才来的,但是因为得掌门的赏识,已经是三大门生之一了。”

洛介宁心里思索,这钟止离比自己大三岁,所以才是三年前就重生了?

“其他两个是谁?”

“你这都不知道啊?是林向阳师兄和徐半枫师兄!他们两个可是我们这里有名的美男子,只不过钟止离一来便黯然失色了,传闻啊……”

杨天明刚要说下去,那边常风宿就捂住了他的嘴,骂道:“你小心点说话!”

洛介宁看了半晌,笑得风流:“我知道了!”

钟止离确是好看,在前世,他便是玄天楼第一美男子,他是第二,两人经常在一处玩耍,自然亲近,只不过这会钟止离不记得他了,让洛介宁有些不满。

“你知道什么了?”南倾文骂道,“托你的福,现在我们要去打扫临酒湖了!”

洛介宁立马跳起来了,道:“我跟你说,托我的福,你们可有的鸭吃了!”

果真,今日的午饭,便是每人半只鸭,那高邮鸭果真是好品种,鸭肉肥美,吃得这些人心里对洛介宁的芥蒂也少了些。

其他的九个刚进来的门生领了练功服要去练功的,只洛介宁一人被掌门赶了出去,不养到四百只鸭不让他练功的。

洛介宁心道这下可是大祸,三百只鸭子嘴上说着能抓回来,但是即使不是高邮鸭,要去别的地方捉三百只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到处晃晃,接了一把门生练功的佩剑,拿在手里掂量掂量,不觉咂嘴。

这剑,实在是跟他太不配了!

他把剑往腰间一挂,便要出去抓鸭,外边的人要拦他,他只道:“掌门让我出去抓鸭,不然你们午时哪想吃到这么鲜美的鸭!”

守在外边的人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肯定是今天来的新人,而且是听说敢当着钟止离的面大胆杀鸭的那人,听他这么一胡说,便放他出去了。

洛介宁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当年他夜里出来晃荡便是从大门口公然出来的,翻墙爬树的话太容易被夜巡的人发现,而这里,只要躲在那块大石头后边的草丛里打个滚就出来了,再容易不过。

一出了玄天楼的大门,外边是一条长长的河,要到对面氿泉镇上去的话,必须要划船过去,而洛介宁凭借自己好轻功,一向是轻点水面便划过去的。

他望了望河面,确实看到了成群的鸭子在河面划来划去,只不过,那是有了主儿的——

一个赶鸭人拿着根长长的竹竿在赶着鸭群,洛介宁想,一定是赶回家的。

他数了数,大概有三十多只鸭,这么看来,附近镇子上养鸭的人家必定很多,只不过,若是要抢过来的话,只怕会被掌门一掌批出玄天楼,此生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他忖度片刻,终于想出个法子。

若是不要去抢,那么就换好了!那氿泉镇上必定有人卖鸭,把那些死了的鸭子去换他们活的鸭,肯定能换回几百只鸭!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便蹬蹬蹬几下又跑回了玄天楼,一上去,便看到中场上三个身着黑色暗紫纹云袍的人站在前方教后边的门生练剑呢,想来必定是在教玄天楼的剑法,洛介宁驻足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

都过了五十年,这玄天楼的剑法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跟自己学的,哪有两样?就让这洛介宁亲自站上去都能教人了!他不禁暗自摇摇头。

看来,这不行啊。五十年过去,无尘轩要破解他们的剑法,有足够的时间了,但是玄天楼一直固步自封,没出点新意,肯定是要被超过的。

且不说当年大战时玄天楼死了那么多名士,保存的实力太少,后来继上的人必定要想些法子来帮玄天楼强大起来,但是从这里看来,并没有这样的人。

洛介宁趁他们休息的时段上前,这才看清了传说中的三大门生之二的徐半枫和林向阳。

果真是好看!

这徐半枫眉目清秀,面上带着笑意,甚是可亲,而这林向阳却是眉宇间一股煞气,俗话便是印堂发黑,看人的眼神都带着点点疏离淡漠,这两人,可真谓是两个极端!

洛介宁可不敢惹这两尊大佛,称呼了人便想跟这钟止离说话的,结果这林向阳把他叫住了。

“你便是那个杀了掌门三百只鸭的带头人?”

冰冷的声音,简直比钟止离还可怕!

洛介宁点点头道:“是啊。”

看来,自己勇闯临酒湖大杀三百只鸭的事迹已经传开了,就连这两个人都知道了呀!

幸甚至哉幸甚至哉,这么一来,岂不是出名得更快了?

林向阳没再说话,倒是看向了徐半枫。

徐半枫如沐春风道:“以后可要乖一点,不然掌门可是会罚你的哦。”

洛介宁朝钟止离眨眼,人家转头没看他。

他忙应了徐半枫,才敢凑到钟止离身边去,道:“掌门能怎么罚我?我就不信,还能有什么罚法,什么罚我没受过。”

这话不假,除却赶人出门和动肉刑的,他儿时劣迹斑斑,没少让他大伯头痛。

钟止离只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去抓鸭,来这里做什么?”

“抓鸭?抓鸭有用的话我就去下边的氿泉镇抢了,可我是那样的人吗?”

洛介宁看他不理他,笑道:“我想出个法子,那这里的死鸭去镇上换活的,你道如何?”

钟止离终于肯正眼看他一眼,却是充满了质疑:“人家凭什么跟你换?”

“凭我这是高邮鸭,味道鲜美!”

“那你去问掌门。”

一句话推给了掌门,洛介宁不由得小声嘀咕:“我要是知道他的脾气,我还来问你做什么。”

半晌,钟止离才缓缓道:“掌门很少动怒,若是合情合理,他必定答应你。”

“谢啦!”

洛介宁伸出手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随即奔出去要找掌门去。徐半枫看完了他们俩的动作,上前道:“这洛介宁,与你很熟?”

“不熟,我是第一次见他。”

徐半枫似是有些惊讶了:“可是热情得过分?”

钟止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