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听说宗门遭了贼,郁芊还有几分震惊,等听到丢的东西后,她的表情立刻恢复了平静。

谁闲着发慌去偷名册这点,暂时想不出头绪,但说到天净瓶,郁芊心里立刻就出现了一名候补人选。

侧过脸,观苏柒一脸了然的神色,郁芊彻底放松下来。

散了散了,都在师尊的计算之内。

苏柒面色不变,垂眸问楚玉涵:“阮云脂在何处?”

吴璧和许明川同一时间,双双抬起了头。郁芊哭笑不得地投去一瞥,不得不迈开两条腿,紧跟着大步流星的苏柒。

“阮师妹近期一直在外院。”楚玉涵道。

看来阮云脂还不算太傻,没有直接把自己暴露。

郁芊心里腹诽道,莫不是从一开始苏柒收走阮云脂清心丹,让她无法修炼开始,如今的局面就已经奠定了。若是当真如此,其中自然有她和画外音前辈的一份功劳。

寻到阮云脂时,她正在向外院的弟子们演示剑法,手中的寒铁剑化作雨点,冰冷的灵力肆意释放,是吸足了天地灵力的花样十足的绝美剑舞。

身后弟子赞叹连连,而她正在享受这种赞美。

郁芊眼疾手快拉住吴璧的后颈,没让他一头扎进绚丽夺目的剑光之中。花里胡哨的动作锋芒毕露,要是没点底子,被擦着一下非死即伤。

但换个人就不一样了,是吧,师尊?郁芊抢在苏柒开口前,得意洋洋地朝苏柒做了个“请”的手势,截胡了他的想法。

别瞅我,要上你上,小女子我不动如山。

苏柒沉下眸子,阴郁地转过目光,见到他颇为艰难,郁芊仍坚定地缩在他身后,见苏柒没有把她拉到近前的想法,甚至又往后挪了挪。

两人还在这儿一来一往唱着哑剧,吴璧声嘶力竭的叫喊声爆发出来:“阮云脂!”

正踮着脚尖,耍着一式青松迎客的姑娘手中动作一顿,皱着眉头放下剑,不满地转身呵斥道:“你是什么人,为何私闯霁月门?”

等见全了站在身后的人,她的脸色蓦地变化,再看清苏柒身边没有站着别的姑娘,眉眼化作一汪温水:“那人莫非是师尊新收的弟子,若是这样,我就不与他计较了。”

郁芊寻思这话怎么有点耳熟,而许明川再度面临尴尬处境,“那个,师妹啊,是我收的徒弟。”

“哦,那就是师侄了。”阮云脂眉眼弯弯,笑得美丽动人,“既然是小师侄,我也不便多说。只是大师兄,小师侄粉雕玉琢,可爱如斯,要是不多加管教,等出师后恐怕会污了我宗的名声,不如把他交予我带两天?”

她的周围原本簇拥着一群外院弟子,看她舞剑,见到苏柒一行人纷纷散开,阮云脂早就无视身后天资平平,连内院都进不了的废柴,飞奔到苏柒身前。

郁芊把吴璧交给许明川拉着,使劲儿向后缩,直接把自己送到了站在末尾压阵的大师姐楚玉涵手上。

“他的名字叫吴璧。”许明川有些不忍心,提醒阮云脂,“你可认识他?”

“今日得大师兄介绍,这不就认识了?”阮云脂笑弯了两道小山眉,天上泛起两道红晕,目光在吴璧上下打量。小师侄红唇齿白,桃腮粉面,虽不及师尊,但和一些姑娘家比起来,当真俏多了。

许明川看了看咬牙切齿的吴璧,又看了看阮云脂,心里不禁犯嘀咕,该不会是自己的弟子认错了人?可柳河镇的镇民言之凿凿,作证阮云脂的确来过柳河镇,是阮师妹忘了?

这种害人之事,她居然转头就忘了?这是长着一张无辜清纯脸蛋的阮师妹会做的是吗,比楚玉涵杀人越货还令人难以置信。

苏柒眼神漠然,像是习惯了阮云脂的表现:“阮云脂,他说他认识你。”

他声音像是千年的寒冰,阮云脂嬉皮笑脸的神态不禁一顿,意识到眼前人并不是惦记着她,为了她拜师学艺的痴情郎。她在拜入霁月门前,的确招惹过不少仇家,难道是仇家找上门来了?

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她踏上漫漫仙途,就已经改头换面,再不似曾经的散漫拖沓,不计后果,为何总有人拽着她的过去不放?

阮云脂俏丽的脸蛋上浮现出一丝尴尬,“吴师侄是何时见过的我?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既然我们师承同门,此后就应和谐共处。”

她轻松自在的一席话说完,连吴璧脸上的怒火都冷却了几分,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把他,把他的阿姐给忘了。

她做了那样伤天害理的事,然后主动把这件事翻篇了?

“你认识吴槐吗?”他质问。

阮云脂对比自己漂亮的姑娘印象深刻,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凝滞,她突然就想起来了,“你是那贱……那姑娘的弟弟?”

“阿姐死了,你知道吗?”吴璧说。

阮云脂摇摇头,脸上的表情重新变成了怒意:“吴小友,你阿姐死了,与我何干,我不过与你有数面之缘,你为何要缠着我不放?”

她转头看许明川,“大师兄,你究竟收此人为徒,安的是什么心?”

许明川满脸的无奈:“这是师尊的主意,哎呀,阮师妹小心——我拽不住他了!”

话音刚落,阮云脂眼前一黑,后脑勺发出一声闷响,狠狠地撞在了练武场冰冷的基石上,她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一左一右,狠狠挨了两拳。

“混账东西!”她猛地发出一声尖叫,抬掌往吴璧的胸前打去,她用了八成的力道,眼前不过是个连炼气都还未开始的普通人,一掌打下去,他必死无疑。

至于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只要吴璧死了,凭她一张翘嘴,自然能辩个水落石出。

她扑了个空,许明川已经把吴璧拽了回来,拉到身后:“阮师妹,真是对不住了,阮师妹也别生气,今日你们二人将旧账好好算一算,恩怨两清,以后在宗门还需尽叔侄之谊。”

阮云脂捂着脸,“身为师侄,竟然目无尊长——”

“打住。”

楚玉涵不悦地背手上前,她的姿势略有些古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拖着她,“说了等谈完之后,恩怨两清,他打你的那拳自然算在当下,算不得违背门规。你们闲话少说,速速将发生的事情讲清。”

阮云脂不禁目瞪口呆,“你们这是合起伙来欺负我,大师姐,您站队站得未免有些太快,我才是你的师妹,那人不过是你前情缘的新弟子,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未可知。”

“你离开柳河镇前,阿姐生的那场大病是你搞的鬼吧?”吴璧的声音都喊哑了。

他已经顾不得和阮云脂搞这些弯弯绕绕,当场将香烛扔在阮云脂面前,“吸引妖魔,让他们对阿姐虎视眈眈,最终把她逼死的人,是你!”

阮云脂睁着无辜的眼睛:“你有什么证据?”

她打死不承认,许明川的眉头越皱越深,“我们在柳河镇时,问过镇民和来此处的妖物,吸引妖物的香烛出自你手,吴槐是修炼好材料的说辞,也是出自你之口,你还要狡辩?”

阮云脂小脸煞白,后退两步,面对打了两拳,摆明了仍没打够的吴璧,她咬牙转了转眼珠,表情恢复了冷静:“所以我犯了什么错?敢问师尊,弟子是谋财了,还是害命了?”

“不管怎么说,你们姐弟二人不过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受害人,该怪的是世道不公,而不是我。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大动干戈,惊扰了师尊,你们还有廉耻,还有尊师重道之心吗?”

楚玉涵和许明川目瞪口呆。

“说笑了。”苏柒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御华山植被茂盛,盛夏时绿树成荫,坐落于半山腰的内院中,梧桐叶片交叠,光影透过绿影,斑驳地洒落在苏柒身上,恍如一张巨网交织,将他罩于其中。

些许金黄落于缓缓伸出的,皙白如玉的手上,“此次来找你,不是为了吴璧之事。”

咦?阮云脂的脸上是大大的疑惑,她还以为是因为上山前丑事败露,要被落井下石,原来并非如此。

那么……

阮云脂蓦地出了一层冷汗,她连忙将惊慌抹去。不,不会的,她用的是身体的灵血抹消结界,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她偷了天净瓶。

“把天净瓶交出来。”苏柒静静地朝阮云脂伸出手,“我还能从轻发落。”

“师尊在说什么?”阮云脂甜笑道,“弟子听不懂,弟子受师尊责罚,将清心丹都给了郁师妹,为了剑冢的舞剑,耗尽心力,师尊可不能颠倒黑白,冤枉好人。”

“是吗?”苏柒的声音依旧,是阮云脂不曾听到的温和语调,“既然你不愿承认,我们就去你房间找。”

说着,带着人往修阳殿阮云脂的房间去。

阮云脂走在人群最前,脸上的表情如常,心下忐忑,七上八下。

她不断地安慰自己,从她的房间里找出天净瓶又如何,她大可以说是他人栽赃陷害,楚玉涵、郁芊等等……

这么多的候选人,她为何要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