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饭过后,楚纤抱着陶盆回了自家的院子。

他晚食吃的多,有些微的撑,富月斋里的人说郑师傅年纪轻轻,荷包里脊做的不错,要他说,郑师傅的家常菜才是最好吃的,而且还是不花钱的,每次下厨做点大菜,胃口不大的他都能吃下好多。

回屋后,他将收到的花盆置放在窗边,小心翼翼的往左移了移,这样一来,不管是进屋还是在床榻上,一眼就能看见。

蒙蒙的月光在院墙间跳跃,他撑着脸盯着花盆里的泥巴,若有所思,夜风撩起眉间的碎发,虽有凉意,却吹不进心,心中有欢喜,这深秋好似也没有那般冷凄了。

他把屋里的油灯拨亮了些,拾起今日带回家的布匹,五尺藏青色的布,很是厚实,指腹划过布边,他拿了剪刀和针线,准备做一件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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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些日子,郑江停去村里把番茄苗给种了,土豆在蔡凛的照料下长的很好,土豆芽也隐隐有了破土的迹象,若是天气还能稳稳,苗子应该可以长的不错。

番茄苗种好以后,农作物也就只需锄草和施肥了,此后,郑江停随着蔡凛来城里送货的时候蹭牛车,隔三差五去看一趟作物。

日子过的平平淡淡,最是过的快,转眼到了腊月,进了年末以后,街巷上的红灯笼随处可见,缙城里一派喜庆,年节的气氛一日比一日浓了起来。

郑江停今儿个在富月斋领了月钱,在酒楼里干了两个多月,如今手头也小为宽裕,眼瞧着不足一月就要过年了,他想着就再节约用钱也得准备些年货起来,日里累死累活,年怎么也得欢欢喜喜过起来,过去他的父母去世的早,过年的时候总是少了些什么,而今不同,他又有了家人,那就得不失去的年找回来。

趁着这阵儿菜肉米粮价格还没有涨的吓人,提前存些年货起来。

他去肉市买了排骨和肉,准备熏腊排骨再做点香肠,又买了只鸭备着,等着过年随着家里那只老母鸡一起上饭桌。

这回他长了心眼儿,为了避免街坊盯着他瞧,在肉市时,让小贩把肉裹了个严实。

他心下畅快,大包小包的将东西拎着回去,到自家院门前准备要开门时,竟发现院门没关,他正奇怪着,按道理来说这个点儿邹筠应当还没从主家回来才对,方才院儿,他便听见屋里传出了期期艾艾的哭声。

心下一紧,他把东西丢在堂屋,赶忙奔进了邹筠的屋里,果不其然,妇人正坐在桌前落泪。

“娘,你这是怎么了?”

邹筠见着忽然进来的儿子,连忙拉起袖子楷了楷脸上的泪水:“没事,没事,娘沙子进眼睛里了。”

“什么沙子能吹到屋里头来。”郑江停急道:“您有事儿可别瞒着我。”

邹筠提起了口气,又细细擦了擦眼睛,想着总归会知道,索性也就说了:“娘、娘的差事儿丢了。”

“好好的,怎会这样?”按道理来说,年底了大户人家最是有的忙,不会在这当儿辞人。

说来邹筠心下便气闷,前些时候主家才辞了些仆妇,她手脚麻利被留了下来,原差事儿是稳当了的,主家那边也再没说要辞人。

年底里,主家大批采购年货,宅院里进进出出的好东西很多,今儿不知怎么丢了一饼燕窝,大户人家倒是不在乎那一饼燕窝的银钱,只是东西是宅子里丢的,也便意味着家宅中出了小偷,老太太知道了这事儿很是生气,就让管家好好查查。

邹筠从来没有过这些手脚,管家查的时候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谁知道一查竟然就查到了她的头上,不知东西如何是就在她那儿查出来了,这时候平日与她不对付的仆妇又落井下石,道她素日就有拿主家菜的习惯。

那些菜无非都是边角料,即使不拿厨房的人也会让养猪户拿走喂猪,如何谈得上偷,主家倒是未曾计较这些小事儿,只抓住了燕窝的事情,把她给辞了:“江停,人穷志不穷,娘如何会偷主家的东西。”

郑江停眉头拧成一团,他自然是相信邹筠的,说句不好听的,以前家里都揭不开锅了,邹筠也不曾拿主家的东西,现在日子渐渐好起来,她没理由去做这些丢名誉的事儿,八成就是让小人给算计了。

“娘,我知道您定然是不会做这些事儿的,您也别伤心了,主家不明是非,您走了只是他们的损失,全然不必难过。”

邹筠得到宽慰心里好受了些:“眼瞧着年末了,没了差事可如何过,再者,娘还答应帮纤哥儿留意差事儿的,时下可好,差事儿没留意着,还把自己的差事儿也弄丢了。纤哥儿身子不好,一入冬可就更难过了,总不能让他跟我一起去当洗衣妇吧。”

郑江停在木桌对面坐下:“娘,时下我有差事儿做,也年底了,您就别想着再出去找什么差事儿做了,我心里有了些打算,等开了年,你和纤哥儿的差事儿我一定会安排妥当,就别再操心了。”

邹筠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可见着儿子笃定的眼神,话又吞了回去,她瞧着儿子莫名心安,儿子大了,她有依靠了。

她点点头:“娘听你的。”

郑江停站起来:“我买了些肉回来,娘既回家了,不如把肉熏了放上灶吧,备着好过年吃。”

邹筠闻言脸上有了些喜意,也跟着站起来去堂屋瞧肉,她翻瞧着堆放在桌上的肉,近十斤的猪肉,又有五斤排骨,还有一只绑着脚的鸭,一时间忘了心中的不快,家里已经好几年没有准备过这么丰盛的年货了。

想当初还是郑爹在世时,过年才能十多斤的肉存着过年,一晃都好多年了。他爹走了以后,日子过的紧巴,他们孤儿寡母的,大年夜里能有一碗肉就不错了。

时下有了这么些年货,邹筠也准备好好操持着,今年踏踏实实过个好年。

“这么些肉,可得看紧了,每年一到年关贼最是横行,时撬了锁钻进屋里把东西给偷走,去年王掌柜家里就遭过贼,一只熏在灶上的鸡就被偷了,王刘氏可哭了好久。”邹筠笑着念叨:“往年里咱们家灶上空唠唠,也不怕贼进来,今年可也得提着些心眼儿了。”倒真是高兴的负担。

郑江停在院子里架起了木头,点上了松柏枝起烟,留了三斤肉做香肠外,其余的肉和排骨都给串上了去熏烤:“看谁敢来打咱们家的主意,我拳头可也不是吃素的。”

母子俩正说着话,院门嘎吱响了一声,纤哥儿抱着两匹布,提了个篓子探头进来。

“远远瞧着院子在冒烟,我还当起了火。”说着人松了口气:“原来是在熏腊肉。”

郑江停见人细胳膊拎着的东西挺重,两步上前去接下了篓子:“又买了些什么?这么重实。”

“一些鲤鱼,我瞧着还不错就买下了。”纤哥儿手松快了不少,抱着布匹到邹筠跟前去:“大娘,我给你买了两匹布,你瞧瞧花色可喜欢,若是不中意,我好拿去换。”

邹筠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大娘都这把年纪了,能穿几身衣裳。”

楚纤莞尔一笑:“眼瞧着过年了,如何能不做身新衣裳。”

郑江停见两人说着布匹款式的事情,自己也插不上半句话,针线活儿一类的,他沾不了边儿,索性提着一篓子的鱼进了屋。

篓子里的鲤鱼个儿都不大,一斤左右一个,尾巴上还有一抹红,其实这个个头的鲤鱼不光好看,还很好吃,煮的烤的味道都不错,瞧着鱼都还很鲜活,他干脆一咕噜倒进了水缸里,先养养看,能活到过年最好,不能半路就拿来打牙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