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劲深到底还是没再难为她。

梁知缩作一团不敢抬头,双手紧张地抵在他宽厚的胸膛,男人就这么沉沉地看了她几秒,便发现身体起了不得了的异样,他轻咳两声掩盖自己的尴尬,少女懵懂的双眼干干净净,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他:“要不下回,下回我做好吃的给你?”

然而单纯的姑娘却并不知道,男人只想吃她。

傅劲深长吸了口气,敛了敛眸光,单手探到梁知身后,顺手将她的安全带拉上,随后回到自己的位置。

好在此刻的梁知,心理上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十八岁少女,没有发现他的窘迫,见他重新启动车子,没再盯着自己瞧,便默认他同意了自己刚刚的提议。

梁知乖巧地坐在一旁,傅劲深没有说话,她便不敢再出声,双手因为紧张,攥在胸前的安全带上来回摩挲,垂着眼,盯着自己的脚尖发愣。

黑色世爵用龟速在这小街巷中穿行,好不容易才从嘈杂拥挤的人群中探出车身,驶向主道,街边的灯光从小吃街的暖黄突然变成路灯的冷白时,梁知才直起身来回头看了一眼。

刚刚她兴奋地点了好几样东西,可都还没来得及闻味,就被身旁的男人逮了回来。

梁知悄悄转头瞥了眼驾驶座上的傅劲深,男人面色面容冷峻,微皱眉头,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还是那副可怕的模样,哪怕长相再好看,梁知心里都还是有些犯怵。

可她才将眼神收回来片刻,便听见傅劲深低沉的嗓音淡淡地说:“想吃出院了回家再让人给你做。”

梁知有些惊讶,似乎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他都能一下猜到。

“唔。”少女轻轻应了声,怪不好意思的。

然而男人只沉默了片刻又继续开口,话题转得有些突然,梁知失忆之后反应本来就慢了不少,此刻险些反应不过来,他说:“你刚刚说的肖……肖什么,没有的事,没有包养,也不是什么别人的金主,你一个就已经把我折腾得够呛了。”

他倒是想成为身边这个女明星的倚靠,然而他就差把心掏给她了,梁知却碰都不愿碰一下。

梁知怔了片刻,半晌后,原本被吓得冰凉的脸颊却偷偷开始发烫,不止是脸颊,就连周身的温度都开始逐渐上升,粉粉的红晕染上脖颈,梁知有些透不过气。

她对这台车没有任何记忆,可却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排挡的储物格处摸了摸,两片窗缓缓开启,跑车速度快,窗外的晚风呼呼地往车里灌,冰冰凉拂在梁知的脸庞,吹得她发丝微乱,顿时觉得清爽了不少。

男人终于偏头看了看她,担心冷风吹得她着凉,片刻后一言不发又将车窗升回起来。

梁知屏住呼吸不敢出声,连他刚刚说的话都不敢再继续回想。

可是那股莫名的闷,却在傅劲深说出那句话之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到了医院门口时,梁知已经歪着脑袋靠在柔软的座椅背上沉沉睡去,卷翘的羽睫轻颤着,皮肤白皙如瓷,傅劲深凑近了看她时,少女香甜的气息喷撒在他鼻尖,男人眸光黯了黯,呼吸频率都不大对劲了。

她这整晚不知一个人走了多少路,被傅劲深抓到之后又是惊又是羞,哭哭笑笑折腾了大半夜,再多的体力也统统耗尽,听完男人那句郑重的解释之后乌云散尽,没多久便踏踏实实地抱着不知从哪摸出来的车载小玩偶睡起觉来。

大抵是真的累着了,睡得还挺沉,就连傅劲深将人从车里抱出来,一路抱回病房,梁知都没再醒来。

病房里灯火通明,傅劲深进门时涌上来一大波佣人和小护士想要伸手帮忙,男人面容冷峻,脸色沉沉,薄唇紧抿,眼神凛冽,不让任何人插手。

林妈就看着傅劲深将梁知小心翼翼地抱回床上,替她掩好薄被之后,双手伸进被窝中,轻轻揉着她走了一夜路,微微有些肿胀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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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梁知醒来的时候,恍惚间觉得屋内比以往多了不少照看的小护士,不过一个熟脸都没有,连先前教她玩手机的姑娘都不知去向。

这一觉睡得有些沉,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她裹着被子又赖了会儿,这才从床上坐起身来。

还未完全清醒的梁知双眼无神,懒洋洋地歪歪脑袋,盯着林妈刚插好的花束呆看许久。

她自车祸之后,反应就有些迟缓,大抵还是和失忆有关,连带着记性都有些不大好,她反复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只刚刚记起自己似乎走了很远的路,双手探进被窝里摸了摸小腿,没有肿胀,连一丝酸痛的感觉都没有,这令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一旁林妈刚替花瓶换好水,见梁知醒来,走到窗边将窗纱拉开小半边,屋内一下亮堂了不少,林妈看了看梁知满脸疑惑的表情,了然于心,淡淡地开口:“先生昨晚抱您回来的时候,您已经睡着了。”

梁知乖巧地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然而下一秒,林妈却又补充到:“先生把您安顿好之后,替您揉了一夜的腿,早上天亮了才停下,早饭都没吃,直接开车去了公司。”

梁知漂亮的杏眼微微睁了睁,当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傅劲深那样矜贵高傲的男人,整个乾市数不清有多少富家千金、明星名流,削尖了脑袋想方设法讨好他,却连面都见不上一回,然而又是这样的他,竟然能在深夜里,心甘情愿地替一个说不出哪里好的女人亲手揉了一晚上腿,只因为心疼她第二天早上醒来会酸会疼。

梁知忍不住想起昨晚男人说的那句话,她一个人就把他折腾得够呛。

可不是嘛,她把他折腾惨了。

善良的少女心里顿时生出不少愧疚,水润润的大眼睛望望忙碌的林妈,又望望她那纤瘦的小腿,突然间不知所措起来。

然而男人面对娇滴滴掉眼泪的梁知时温柔疼爱,却并不代表他对于她一个人跑出去这件事一点怒意都没有。

迁怒的无非是旁人。

先前接手她的所有医护人员统统被换,下午来给梁知做出院前最后检查的医生护士们全是陌生的新面孔。

少女怕生便显得有些拘谨,一句话都不敢说,老老实实地配合检查,那副乖巧的模样却让新来的医生们胆战心惊,生怕是她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不过好在最后的检查结果是没事,可以放心出院。

不仅没事,梁知吃好喝好,无忧无虑地养了这么多天,还比先前胖了两斤。

当天下午出院的时候,傅劲深仍旧没有露面,梁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工作忙,没法抽出空来管自己这些事,倒是不大在意。

坐上司机开来接她的车,乖巧地跟着林妈回了傅劲深的别墅。

一路上,梁知都对四周一闪而过的环境好奇不已,她在医院里关久了,加之一下忘了好几年的事,周边的一切对她来说都相当新鲜。

这一趟回的别墅,是两人结婚时,傅劲深精心为她准备的婚房,那时的他,私心地想要将梁知绑在自己身边,不愿让她与外界有过多的接触,知道她没学过开车,于是将别墅建在私人半山,车子开进去都要开上好一会儿。

看得出来,傅劲深为了讨好她,也下足了劲,除了不让她离开以外,其余一切都不计代价地满足她。

车子缓缓开进半山,一望无际满是少女心的粉紫色花田,被精心布置成各色图案,花田中还能看见各种各样梦幻有趣的游乐设施。

梁知贴着车窗看得眼花缭乱,哪怕再淡定,心理上也仍旧是个十八岁少女,她十八年的记忆里没有玩过这些,只从电视上见过,甚至电视里的都比不上眼前这场面,“那边是哪啊?游乐园吗?真好看!”

林妈却见怪不怪,淡淡地开口:“是先生送给太太的游乐场。”

专属于梁知一个人的乐园。

梁知不可置信地回身看了看波澜不惊的林妈,惊得不再开口说话。

后来再见到多少匪夷所思的东西,梁知都不再惊讶了,甚至看到那与傅劲深的气质如出一辙的别墅时,她也只会悄悄地深吸一口气。

倒是别墅门前的院子让她忍不住发笑,那宽敞的地方不似刚刚一路进来时的精致高端,只简单用零星几根木条扎起来,围成一圈松松散散的栅栏,看起来风吹就倒,里头的土被翻得乱七八糟,胡乱种着些白菜青葱,绿油油的一片,和面前这恢宏气派的建筑丝毫不搭。

梁知傻愣愣地盯着看了许久,实在无法勉强自己想出什么和艺术半点沾边的名堂来,于是笑得弯弯眼,感叹:“林妈,傅先生这喜好还挺特别的呀……”

林妈顺着她看的地方望去,这回向来没什么表情的妇女倒是也跟着她笑了,“太太不记得了,先生在这亲自给您搭了秋千架,还亲手在周围种满了您最喜欢的花,可是第二天一早,您却说不喜欢了,逼着他把花拔光,自己不知从哪搞了些菜种给胡乱种上。”

林妈看着梁知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实在是憋不住笑:“林妈没有骗太太。”

如今的梁知什么都不记得,仍旧不死心地跑到栅栏边上,蹲下身后,小心翼翼伸手揪了片菜叶在手上,冲林妈扬了扬:“我,我种的?”

林妈笑着点点头。

那时候的傅劲深,花了好几天时间,日夜不休亲手替她打造出一片少女心的小天地,就盼着她能看着这些花,记着他的好,稍微心软一点,稍微爱他一些。

他费劲心力为她打造了一座娇贵的金丝笼,只为让她安安心心呆在自己身边。

可那时的梁知深信,只要自己作一些,惹得麻烦多一点,傅劲深厌了,自然会放她走。

然而哪知她说出要把这些好看娇贵的花全都拔光时,男人却一点怨言都没有,任由她折腾任由她糟蹋,无论她往那块地方种上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他都只会笑着说一句:“知知真厉害,这小葱种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