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的这张脸町沙不可能忘记,当初她一把抱走黎楚的画面让町沙记忆犹新,这张脸,她忘不了。

町父见町沙突然情绪激动,急忙起身撩开车帘伸头往外看,“放榜了吗?”

町沙下?颚紧绷,眼睛直直的盯着放榜的那面墙。町父疑惑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边乌压压的聚了好多人,他什么都没看到,不由嘀咕道:“这怎么还没放榜?”

又等了些许时辰,这外头的毛毛细雨丝毫不见?变大,可也没有停下?的趋势。像是上头有人故意拿个花洒一样,悠悠的往下?浇着。

町沙心里挣扎犹豫,想下马车,看看黎楚是否就在附近,这阴雨天的,他腿还疼不疼了?若是在外头吹风淋雨,留下?病根可如何是好?

町沙想东想西,正要起身推开车门,就被町父拦住,“外头下着雨呢,你下?去干什么?”

“去看榜。”町沙出声说。

町父皱眉,“不是派小厮去了吗?你等在这儿就行?,若事事都要你亲为,那要下?人做什么?”

“可我想亲眼看看。”对上町父的眼睛,町沙气势不由自主的弱了几?分。

“不用,等着就行。”町父将那推开?了一条小缝的车门伸手关的严严实实,“万一淋了雨冻着了可怎么办。”

町沙重新坐回车厢里,总觉得屁.股.下?跟藏了一群蚂蚁似的,咬的她坐立不安。町沙微微握拳,出声问町父,“爹,聋子不能考乡试的吧。”

“这自然是不能的,真当乡试这么好考,任谁过去都能参加?”町父拔高声音一瞪眼睛,随后反应过来皱眉看着町沙,“这事你该比我清楚才是,怎么突然问起我来了?”

“也没什么,我就是刚才看到了一个人。”町沙终究没隐瞒,语气佯装出一副随意的模样,实则紧张的盯着町父,“给黎家上门的那个沈衍,她就在墙边等着看榜,所以我才有些奇怪。”

町父从町沙的话里听出不一样的意味,黎家早就碍于楚韵的针对搬到别的地方去了,连老宅都卖了,而且黎楚也从黎家分离出来,提起沈衍时该说她是“黎楚妻主”才是,而不是什么“黎家那个上门”的。

町父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些日子,町沙还是没能放下黎楚啊!

町父心里那个气啊,世上好男子那么多,町沙怎么就偏偏放不下?一个黎楚?何况他还嫁人了。

他心思一转,没直接点破,而是恍然“哦”了一声,特意说道:“就是黎楚那个妻主吧。”

町沙的脸色果真难看了一分。

町父笑,“她耳朵听不见?自然是没办法参加乡试,不过她那个妹妹倒是可以。”答应给青盛治病是他当初劝沈衍给黎家入门的条件之一,当然这些无需告诉町沙。

“她既然这么早就来守着,想必她妹妹考的也不会多差。”町父故意刺激町沙,“听说阿楚他姑姑,就是楚家那老三帮他从黎母手里分了一大笔银钱出来,要了黎母的半条命呢。”

“想当初众人都以为阿楚嫁给沈衍以后也就是个穷苦命了,如今你看,他手里不仅有了银钱,妻主家的妹妹也参加乡试,听说还把布纺改成菜馆,等日后他那馆子开?张,我按理说还是要去捧场的。看阿楚现在日子越过越好,我也是高兴啊。”

町父讲故事似的,语气抑扬顿挫,事无巨细的告诉町沙黎楚现在过得多幸福。町沙嘴唇抿的死紧,撩开帘子看向外头,给自己透透气。

远处官兵一手持官刀一手持灯笼开?道,身后跟着顶轿子,有衙役见墙边被围的水泄不通,不由敲响手里的铜锣,大声呵斥众人让开?,说大人来贴榜了。

等着看榜的人瞬间来了精神,提着十二分的注意力看着那顶小轿。

轿木被压下?来,轿帘被衙役弯腰掀开?,知县潘大人伸出一只手扒着轿门,一只手托着榜单,弯腰低头从轿子里探出身体,迈脚下?轿。

看着潘县令手里的那个榜纸,众人只觉得心脏微微发紧,连呼吸都屏住了。现场并没有衙役维持秩序,可等着放榜的人却全都默契的屏息敛声,目光虔诚的看着那张能轻易决定她们命运的纸。

潘县令将榜单贴上,示意众人莫要拥挤踩踏,否则严惩不贷!

说罢这话,潘县令再次上轿离开?。原先压抑下?来的喧哗在官兵撤出后瞬间爆发出来,人群拥挤着往前挪动,手扒拉着前面人的肩膀,嚷着,“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沈衍来的早,就站在前头,倒是不用挤进来。她往榜首看,果真看到解元二字后面写着她熟悉的名?字:青盛。

得知青盛取了头名,沈衍脸上挂上笑意,便没了再看她人的兴趣,转身从人群里退出来,撑开?伞往布纺方向走。

沈衍想着,今日该去街上买些鱼肉,回去给青盛庆祝一番。青盛因为身体原因从不饮酒,不如再买些果饮类的。

巷子口马车里,町父见到放榜后整个人突然紧张起来,刚才的轻松气氛早已一扫而空,手指抓着腿上的衣服,不住的扭头撩开帘子往外看,嘴里抱怨着,“这小厮办事也太拖沓了,怎得这么久了还不来回话?莫非是被人给挤出去?”

町家选的小厮膘肥体壮,怕的就是挤不到前头。町沙心里腹诽,目光倒是不在榜单上,而是看向那个撑着浅褐色油纸伞离开的人。

沈衍往布纺方向去,没走多远突然停下?脚步。对面蒙蒙细雨中,一人撑着把浅青色油纸伞站在那儿,眼里带笑,朝她看来。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刚从楚家回来的黎楚。

他猜到沈衍会起早过来看榜,所以赶在今天一早回来,就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黎楚回来后连布纺的门都没进?,就让人把马车停在沈衍必经的路口,自己从马车上下?来,撑着伞站在这儿等她,连玉帘都不用。

沈衍以为自己这是思念过深出现幻觉了,整个人呆愣的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其余举动。

她,看到楚楚了?

见?她傻在原地,黎楚眼里笑意陡然浓郁,微微上前两步,轻声唤她,“阿衍。”

沈衍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似的,抬脚往前快走两步,随后直接面带笑容跑了过去,上前一把抱住黎楚,手里的伞落在了两人脚边。

“楚楚。”沈衍紧紧拥着怀里的人,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回来了。”

“嗯。”黎楚眼里笑意从未断过,一只手抱着沈衍,手指轻拍她后背,示意自己回来了,另只手拿着自己的那把伞,遮笼在两人头顶,没忍住轻斥一句,“傻子。”

抱够了,沈衍才舍得松开黎楚,双手扶着他的胳膊低头看他的腿,“走路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黎楚离开前腿伤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些日子回到楚家又被好好的养了一顿,自然已经全好。

“本该早些回来的,奈何外祖母说腿伤没好,不能总是颠簸,这才多留了我一些时日。”黎楚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又动了动腿,“已经没事了。”

楚家老太太就是舍不得黎楚,这拿这个当借口。楚家的两个姑父告诉黎楚,说这次过来不如多住些时日,毕竟老太太年纪大了,想坐马车去看望他有些吃力?遭罪,他年轻,就苦了他一些,跟妻主多分离了一些时日。

黎楚印象里外祖母对他的亲昵随着时间流逝已经淡去许多,如今看到她满头鹤发目露担忧心疼的站在自己面前,更多的不是久别思念,而是陌生与紧张,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动容难受。到底是血亲。

所以黎楚怎么都不能太早离开?,不为自己,就权当是替父亲在外祖母面前尽孝了。

这些日子,黎楚险些被供养起来,过的有些飘飘然。得知他要傍晚回去,在夜里赶夜路,外祖母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让府里那四个会武的家仆骑马护送。

等黎楚到了地方后,她们便又急着回去复命了。

这次过去黎楚见?到了其他两位姑姑,老大性子沉稳不爱说话,但是黎楚说话时,她虽不知道该说什么,却总尝试着搭上一两句,有时惹出来笑话,大姑父总会毫不吝啬的大笑起来。

而老二手里拿着折扇,说话轻声细语的,猛的看起来跟沈衍气质很像,为人温柔,可仔细相处却发现两人完全不同。老二更擅心机,长袖善舞,跟人相处时完全不会让你尴尬冷场,她总能恰到好处的提到一些让你感兴趣的事情,使话题不断。

她眼睛总是笑眯眯的,楚韵说,别看老二君子模样,实则家里最狠心的人就是她。

黎母负了阿音欺负了阿楚,饶是她到天涯海角,这笔账老二都会跟她算的明明白白。这一生,黎母跟白氏怕是都不得消停。

楚家的事情太多,适合晚上入睡前细细的讲给沈衍听。

沈衍接过黎楚手里的伞,弯腰将自己扔在地上的那把伞收起来,黎楚则动作自然的挽着她的小臂,被她罩在伞下?,同她往马车方向走,“外祖母说她想见识一下?你的厨艺,不知道沈大厨赏不赏脸?”

“荣幸之至。”沈衍问,“现在做了给她送过去会不会太晚了?那四个家仆走了吗?”

黎楚见?她神色认真不像说笑,不由昂头笑着说她,“傻子,吃饭是假,想见你是真。”

沈衍眼里脸上都是笑,低头同黎楚柔声说,“我自然知道,我就是太高兴了。”

说罢嘴唇顺势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黎楚眼里的笑意顺势绽开?。

这雨幕里你侬我侬的一幕完全落在町沙的眼睛里,她猛的推开车门下去,吓了町父一跳,皱眉问她,“你做什么去?”

町沙不理父亲,大步往前跑,淋在雨幕里连伞都没拿,“阿楚!”

她大声喊他。

黎楚闻声疑惑的扭头,沈衍见?黎楚停下?来,不解的垂眸看他,语气担忧,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的腿,“疼?”

说着有弯腰抱他的迹象。

黎楚微微摇头,拍拍沈衍的手臂示意她往后看。沈衍这才看到町沙往两人这边跑来,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

町沙长的好看,重要是年纪与黎楚相仿,而且两人是青梅竹马。

沈衍微微皱眉,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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