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放晴,空气中是一种清爽的寒冽,呼出的气息从唇边溢出化作白雾,明极殿中烧了炭火却仍有些冷,握着狼毫的手时间久了冰凉一片,清远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慢慢地看着一封由贺楼明写的书信,信中说多日未见相邀一聚。

他放下那盖了火漆印章的书信,手指轻轻掸了掸,他与贺楼明见的次数不多?,对对方的印象也大多数是来自传闻。

阴晴不定?这点说不准,不过绝对是不顾礼发肆意妄为之人,清远想到了那个晚上,一时之间脸色隐隐有些发黑,他手指覆在信函上,慢慢地摩挲着上面桀骜的字迹,半响后轻轻笑了一声,他倒要看看这人能做出什么事来。

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弑君。

京中,宅院。

八角檀木桌上摆放着细长白净的梅瓶,釉色清透的茶具中袅袅香气幽幽地飘来,一只修长的手执起茶壶,贺楼明唇角勾着笑,轻轻推了推,“陛下,请。”

清远转了转茶碗,他容颜清俊,一双像是笼着月色的眼带着几?分?探究,“今日邀朕前来所谓何事?”

他身上气质简静从容,这样扫来时带着说不出的风华绝代,不像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君王,倒像是个花落衣袍的闲散之人。

他视线转到对方那张薄唇上,颜色带着淡淡的粉,像是三月枝头绽开的桃花蕊,顶娇嫩温柔的色彩。贺楼明眼中划过一抹暗色,不紧不慢道,“自然是为了那晚的事。”

一瞬间,清远差点绷不住脸上淡然的神色。

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怎么还记得?!

他有些不太想提,礼貌性地道,“朕都已经忘了。”

能不能别提那天晚上的事了,他以前从未想过,一晚上能被四个不同的人轮流亲了一遍。

眼前人神色平静,丝毫不在意那一吻。

贺楼明心中冷笑,也是,堂堂一国之君,也不知道与多少人有过更加亲密的事情,一个吻算什么,他能转头扔到脑后去。

压下心中那丝郁气,贺楼明慢条斯理道,“陛下真是胸襟开阔,我?可是一直忘不了。”

清远眨了眨眼睛,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听出了一丝丝......控诉的味道?

这个想法一出现,他自己都摇了摇头,最?近被顾景的事情闹得心神不宁,自己像是魔怔了,看谁都觉得对自己有意思。

他低头掩饰性的抿了一口茶,茶水甘甜,口齿留香。

贺楼明眼中有了一丝笑意,“陛下觉得这茶如何?”

清远刚要开口,便觉得眼前突然有些模糊,面前的人也像是出现重影,他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挥手想要将桌上茶具打翻在地,却被人半路拦截,贺楼明抓住清远的手腕,掌下肌肤温热而又细腻,他用指腹摩挲着微笑着开口,“陛下既然累了就休息一下吧。”

眼睛越来越沉,像是有千斤之中,力气犹如倾泻的洪流,以惊人的速度流失着,清远咬了咬舌尖,艰难道,“来人......”

他声音微弱如蚊吶,轻飘飘地便被风吹散,在陷入沉睡之前的最?后一个意识就是:朕可能要驾崩了。

贺楼明将人抱在了怀中,他垂目看着水润柔软的眸子,轻轻探出舌头猫一样地舔了一口,旋即用掌心摸了摸清远的脸颊,满意道,“现在你是我的了。”

到了想怎么亲就怎么亲的时候了。

他看样子还想再来一口,却又忍了下来,只将人抱了出去,殿中暗室走出一人来,又在位置上坐下,茶水上白色雾气还在升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太监眼见天暗了下来,他在外面来回地踱步,最?终拂尘在臂弯上转了一圈,试探性地问道,“陛下,今日可要回宫?”

里面传来一道声音,“不了,朕今日就在这里歇息下来。”

太监领命,便再也不问了。

于此同时,城门处的守卫看着一辆马车飞驰而去,两人慢慢地搓了搓手,又来回不停跺脚,“今儿这天气可真冷。”

“嗳,下雪不冷消雪冷,再忍忍吧,马上就换班了。”

“对对,一会去喝酒暖暖身。”

两人一言一语地说着话,没有注意到,那辆马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夜很快过去,翌日早上,太监守在门口,恭敬开口,“陛下可曾醒来?”

却见门被推开,当今圣上披衣站在门口,只言简意赅地道,“然”。

太监一愣,跟着他向门口停着的马车走去,太监道,“陛下昨夜可是受了风寒?”

看见?陛下瞥来的目光,他恭敬地笑道,“奴听着陛下的声音好像有些沙哑,今日让太医来诊个平安脉吧,陛下安康才是万民之福。”

年轻的帝王移开了视线,藏在袖子下的拳头缓缓松开。

回到宫中,一切都很平静,太监看着陛下如往常一样坐到明极殿中,嘱咐人燃了火盆,又将窗户打开了许,才安安静静地退下。

当今圣上不喜人跟在身边,这么多?年都是如此。

他甩了甩拂尘,却突然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身影,忙行?礼道,“贵君,您来了,陛下就在里面。”

霍言钰道,“知道。”

他说着,便推门走了进去。

殿中人垂头专注地看着奏折,霍言钰脸上出现一个大大的笑容,正要跑过去抱住人时却突然顿住,他目光冰凉,手上已经握住了鞭子,骨节大力到泛起了白色,阴声问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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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躺在了湖边飘荡的船里,半梦半醒之间隐隐有嘈杂的声音,由远极近却怎么也听不清。清远试着睁开眼,但每次都会失败,犹如陷入了一场梦里,黑沉沉的手将他拉着往更深处走去。

贺楼明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问道,“他怎么还不醒?”

在轻如纱的床帐之下,隐隐可见里面躺着一人影,被问的人不敢乱看,只垂目答道,“那药对人体没有什么害处,主子您也试过,且安心等等。”

贺楼明不耐烦地说,“等等等,我?已经等了七个时辰了!”他当初是亲自试了药,只是黑沉地睡了五个时辰,怎么到清远这就这么长时间了?

听到他这样说,被问的人沉吟一会,却还是安慰道,“药性因人而异,主子不必太过忧心。”

贺楼明压下心头的慌乱,摆手开口,“算了,你下去吧,让人将粥温好。”别一会醒来了饿着,这人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

说不定?一饿就能饿出什么毛病,得好好养着。

房中人安安静静地退下,再一次恢复到寂静。

贺楼明掀开床帐,用视线隔空描绘着躺下的人的眉眼,他眉目像是细细勾勒出来的工笔画,眉峰略显凌厉,但面容温雅,犹如一块被打磨好的玉,清透又温和。

看着看着,贺楼明就伸出了手,他从额上开始,一点点地向下描绘,指腹下触感温热细腻,他手指滑过高挺的鼻梁,轻轻点了点鼻尖,再一寸寸地滑到紧闭的唇上。

柔软水润又滑嫩,颜色也是很漂亮,看着就让人......想咬上一口!

贺楼明若有所思地盯着,旋即移开了指腹,自己低头覆了上去,他只用唇瓣含住,再用牙齿轻咬,到底没用力咬下去。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清远缓缓睁开眼,面前是一张放大的脸,唇上的触感酥酥麻麻的。

清远有一瞬的懵,旋即用力将人推开,面上震惊地看着贺楼明,一半是因为他还能醒来,另一半是醒来就看到眼前人垂首亲吻他。

清远用手背擦过自己的唇,他声音冷的像是外面的冰雪,“这是哪里?你把朕关起来所为何事?”

贺楼明毫无防备地被他推开,又冷眼看着他几?乎是粗暴地擦拭自己刚才亲吻过的地方,他神色阴沉,却是勾了勾唇,“陛下,这已经不是京城了。”

他伸手捻了捻指间,慢条斯理地开口,“至于把你关起来,自然是......”说道这儿微微一顿,满意地看到那人眼中有了紧张的情绪,他带着恶劣开口,“想要报复回来。”

清远瞳孔缩了缩,报复?

他沉声道,“朕与你无仇怨。”

他是想收回燕云十六州的兵权,但那目前也只是想想,离真正实现还有很长的距离,哪有什么需要报复的地方。

一瞬间,他脑海里快速地滑过各种意识,神情却是平静地开口,“你想要什么?这江山吗?”

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有对方可以觊觎的地方,贺楼明坐拥燕云十六州,一手遮天,北原一代几乎可以称为燕国。他有什么得不到的?他还想要什么?

贺楼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他笑得胸腔震动,连眼泪都要渗出来,最?后愉悦开口,“算是吧,你怎么想都可以。”

清远看着他笑,又看着他毫不在乎地开口,只觉得眼前的人棘手地厉害。

他揉了揉眉心,却见贺楼明端了一碗米粥走来,用带着青花的调羹舀了一勺黏糊的粥递到唇边,“你饿了吧,先喝点粥。”

看着清远没有动作,他眉梢微挑,“不是不让你吃别的,只是你有一段时间没吃东西,喝点这个胃舒服。”

清远脸沉下来,阴沉着开口,“朕不喝,拿走!”

贺楼明亦不在乎他态度好不好,只温声道,“你就算想做什么也得有力气才行?,别和自己过不去,喝了吧。”

语调温和,但最?后已经带上了命令的语气,他态度显得强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贺楼明:到了亲亲时间了。

清远:(惊恐)你别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