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破晓,晨曦初露,又是新的一天。

清远穿好衣服后净尘也醒了,他慢吞吞地起身,看?着衣冠齐整的清远道,“我腰好酸啊。”初醒后声音还带着一点慵懒,净尘困倦地开口,音调呢喃。

清远手一顿,脸色有些?不自然,“你怎么会腰酸?”好好地躺在床上?一整晚也会腰酸吗?!

净尘伸出手将?从窗户上透出来的光拢到手上?,他掌心呈现出一种?透明的暖色,“可能是晚上?睡觉太拘束了吧,我不敢乱动,所以才会酸困。”清远不让抱不让搂也不让亲的,他废了好大劲才克制住自己。

清远心说要是你不拘束那还得了,朕的衣服都会让你扒光。

他干咳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口,“等今晚之后你便能好好睡了。”到时候给一张大床,在上面打滚都可以。

净尘眼睛一亮,没再开口。

洗漱之后,便去了前厅,桌上?贺楼明已经命人准备了早膳,清远与净尘一同出去时后者靠在椅背上?,他墨衣下摆上?绣的大片红纹在阳光下发出的光芒有些?夺目,贺楼明唇角微勾,目光扫过两人,而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清远带着净尘一同坐下,身边侍女便垂眸布菜,只有调羹触碰瓷器微弱的响声,在这安静的氛围中,像是夏日天空之上?的闷雷。

净尘手里捏着调羹搅动了一下,看?着碗中的粥微微晃着,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清远,我想要个垫子坐着。”

他声音不大,话音刚落,两人都将目光放到他身上。

清远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好端端的要垫子做什么,椅子有这么凉吗?

贺楼明手上?一顿,目光直直地看向这个刚送过去的人,他眼眸深沉,里面像是有涛浪暗涌着,周身一时之间凝滞下来,像是埋伏起来的狼,危险又渗人。

净尘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亲昵地拽了拽清远的袖子,动作十分自然地说到,“我想要个垫子,坐着好不舒服。”

说着,便抬眸看着一旁的贺楼明,在对方冰冷的目光中扬起了一个笑容。

唇角微弯着,周身气质像是山间皑皑的冰雪,清冷又不知世事。

贺楼明突然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开口,“客人想要,当然要满足了。”他挥手叫侍女拿来软垫,看?着净尘起身铺好重新坐下后慢悠悠地说,“陛下也要怜香惜玉一些?,”他声音有些?低沉,却是清晰地响在两人耳畔,“毕竟人真的很脆弱,生一个病就可能会死掉。”

清远默了默,暗道这和怜香惜玉没有任何关系,但觉得没必要这般解释,只垂眸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希望这话早点过去。

净尘琉璃一样的眼睛看?着贺楼明,两人目光相撞,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挑衅的意味。

净尘刚要开口,就看着清远将?面前盘子往过推了推,面无表情地说,“好好吃饭。”

净尘冲着贺楼明微微一笑,而后垂头道,“好。”他相貌本是有些?清冷之感,偏偏垂首应声的时候可窥见一两分乖巧,清远多看?了他两眼,总觉得这副样子有些?熟悉。

贺楼明眉梢微挑,一双锋利暗藏的眼眸将人牢牢地锁住,像是盯住猎物的野兽,“不如陛下把他放到我这吧,日后若是什么时候想见了出宫就好。”

他脸上带着一些?笑容,像是在认真地给清远提建议,“我听闻宫中的一位贵人脾气不好,若是将人直接带回去可能会生诸多事端。”

贵君霍言钰的名?声稍加打听就能知晓,嚣张跋扈,平时不许清远宠幸任何人,故这位皇帝一直没有子嗣。

清远道,“不用。”他转头看?了一眼净尘,若是将人留在这,那才叫多生事端。

他算是看出来了,贺楼明与净尘二人说话夹枪带棒,两人身上都有一种?看?对方不顺眼的意味。

贺楼明唇角笑意不变,有些?懒散地开口,“行吧。”

吃过早膳,几人一同出去,朱红色的正门外停着一辆宽敞气派的马车,巷子之中有着过往的百姓,京中繁华之地,有南富北贵之说,贺楼明这所宅子周围也都是世家大族,偶有人打马过长街,侧帽风流。

前边突然传来嘈杂之声,隐隐有孩童悲切地嚎哭,清远原本欲上?马车的腿一顿,眸子暗沉地注视着街边。

道路中有一男子,二十上?下左右,模样生得还?算俊秀,可面上蛮横的神情?硬生生地破坏了他相貌,他神情?倨傲,颇为不耐地看着哭着的幼童,又将?目光转到一旁垂泪的女子身上,眼中多了一抹淫、邪,“你哭什么,你家欠钱不还?你就该跟我走,要不你爹娘和弟弟就等着吃牢饭吧。”

女子闻言泪水如雨一般落下,她眼眶泛红地瞪住男子,骂道,“你这个黑心肝的东西,原本说好的铺子一年五百两,临到头了又说是五千两,你这不是要逼死我爹娘吗?”

被她骂的男子闻言也不生气,只目光垂涎地扫过女子的胸口,一副地痞流氓的无赖样,“怎么,你难道想要告我不成,你去告官啊!”

他冷笑一声开口,“实话告诉你,我姐夫是皇帝,我哥是宫里极受宠爱的贵君,他咳嗽一声我姐夫就能心疼好久,你去告官,”他哼笑一声,“我倒要看?看?谁敢管我。”

原本还在斥责男子的路人如今几乎没人说话了,世家大族原本就招惹不得,更何况其中翘楚并州霍家呢?

有些?人渐渐散去,还?有的在劝着垂泪的女子想开些?。

贺楼明看着这位帝王一双眼中暗沉下来,像是暴风雨迎来前的海面,看?似平静却带着汹涌的波涛,他站在原地,一直等着巡城御史将二人带走后才看?向贺楼明,蓦地笑开,“朕今日竟然看了一出好戏。”

他向来是温和清雅的,如今一笑竟像是满树花枝绽放,有灼灼夺目之感,贺楼明竟然移不开眼睛。

他眸中藏着一些?侵略意味,意有所指道,“戏是谁演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情节。”

清远轻笑一声,旋即带着净尘一同踏上马车,贺楼明看着那辆车逐渐步入洪流之中,再也看?不清时才回?了宅子。

他一路回想着方才那人露出的神色,目中深邃的像是夜空,惯会用温和的样子伪装自己,在加上?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看?谁都是深情?如许的样子。

他低低地笑了几声,轻声呢喃出两个名字,霍言钰、净尘。

什么宠爱情深的,那人真正爱的,也只是这锦绣江山罢了。

因?为家族的缘故面上宠爱,却在外面遇到了一个乖巧新鲜的便逗弄两下,到时候腻了就放到一边,这种?随时都可以收回来的宠爱有什么用?贺楼明慢慢地眯了眯眼,他要的是彻底地抓住一个人,胁迫也好哄骗也罢,到最后只要彻彻底底地抓住,其余的都可以忽略。

至于现在宠爱谁,晚上?又睡到哪个美人那里,他轻轻地舔了舔唇,这些?都没有关系。

清远回?到宫后先将?净尘安顿下来,国师的府邸要先派人去修缮,而后才着手拟旨册封国师,他将?净尘先安置在东庆宫中,这原本是未成年的皇子住所,他又没什么子嗣,故而一直闲置起来。

先让人带着净尘去了东庆宫里,再去明极殿召见了几位大臣,几位都是礼部之臣,掌管科举一事。

几位老臣恭候在殿外,一一等着帝王的召见,张明就是一位。

瞥见同僚出来,连话都未来得及说,便进了明极殿中,上?午的阳光从窗边洒下,和煦又耀眼,更衬得帝王之威深重,他行过礼后就听到陛下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张明,来年三月将?各地贡生聚集起来,到时候朕要再考一次。”

张明闻言心惊,“陛下,可是对上?次会试心存疑虑?”若是陛下以为有人徇私舞弊,那牵扯之人众多,将?是一场浩劫。

清远抬眸静静开口,“朕并非是心存疑虑,而是想要更加公平。”以往科举从不糊名?,至于分数高低,便全看自身是否有名?气,而这名?气来源于世家大族,故而大多数人努力一手好的丹青,他们想要得到世家承认,故而平步青云。

但这些?是错的,为官不能靠着一手花鸟鱼虫,为臣不能去讨好于世家大族,君臣君臣,臣可不忠于君,但一定得忠于国!

他平静地开口,“朕会在太宝殿亲自主持考试,到时候誊抄、糊名?,朕要亲眼看看?这大雍的人才有多少。”

张明一时哑然无声,糊名?之后不看?社会上?的知名度,誊抄之后连字迹都难以辨认,那到时候还?会有人去苦习丹青吗?那些世家豪族又会如何?

他隐隐约约之间觉得要出一场大事,却不敢说话,只得静静退了出去。

清远用手揉了揉眉心,又命人去盯着巡城御史,一系列或明或暗的命令下达之后,才坐下喘了口气。

他低头抿了口茶水,慢慢感受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管,才感受到心中的郁气。

是的,他一直在生气,从今天见了那场戏开始。

无论贺楼明带着怎样的目的让他看?到那副场景,但就像他说的那样,情?节才是最重要的,世族角力内部通婚,多年沉淀之后盘根错节,他们如同血蛭一般牢牢地吸附在这个王朝之上?,充盈着自己的私欲。

而今日所见的不过是其中之一,在京城、在并州、在整个大雍都会有这样的人,‘世胄蹑高位’的情?景从古到今都有,但他可以将?这种?情?况削减,留下一条路给予人民。

清远慢慢地吐出一口气,他倒向椅背,却见霍言钰走了进来,眸中亮晶晶地看着他,“清远”。

作者有话要说:唐朝的科举不糊名,不誊抄,当时考官会参考考生的名气来定分数,名气主要由诗来评判,这也就无形之中促进了诗歌的发展,白居易、王维等人都请人举荐,有了名气才会更加的顺畅。

这里世家大族化用魏晋时门阀制度,而其中以画闻名完全是杜撰。

殿试由唐高宗首创,武则天的殿试太过闻名。

至于后来科举誊抄、糊名是宋朝开启的,那时已经完善了。

傻咕咕学识有限,对于权谋之事更是一窍不通,希望大家海涵,万分感谢。感谢在2021-03-3022:36:26~2021-03-3122:4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10瓶;一半、娅娅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