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了一场雨,空气里还弥漫着湿润的气息,海星艺术大学门前台阶上积了一层浅浅的雨水,鞋底沾湿后水汽包裹住灰尘又落了下来,激起圈圈细微的涟漪。

清远刚下了课,和他带的几位同学一同出来,他们刚完成了马歇星采风活动,准备参加一场艺术展览,如今素材已经采集好,主题也确定下来了,小队为了庆祝准备工作就绪,说要一起去吃个饭。

为首的学生叫周辰,是清远带的四位同学里的小组长,平时由他传话,和清远关系比较密切一些。

周辰头上卷毛蓬松发亮,他看着清远展颜一笑,“老?师,今天您请客,您的钱包要不?鼓了。”

周辰平时就活泼开朗,带着几分玩笑话从他嘴里说出,配上亮晶晶的眼睛,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同学。

一旁的几位同学纷纷附和着,“对啊对啊,我们干饭可厉害了。”

一位女同学道,“那是,我们干啥都不行就吃饭第一名,上次去吃自助,老?板最后求着我们离开的。”

她生的娇娇弱弱的,长发飘飘我见犹怜,谁也看不?出瘦弱的身躯下藏着一个能吃的灵魂。

清远没忍住笑了出来,看着面前的几位学生道,“你们放心,老?师别的没有,让你们吃饱还是能办到的。”

三位同学凑到一块商量着去哪里吃,周辰看着站在一旁的清远,微微笑道,“老?师喜欢吃什么??”他眨了眨眼睛,“有没有不?喜欢的,我先记下来。”

清远道,“我都行,看你们就好。”

两人正说着,上空有飞船停下,冰冷庞大的身躯配上白狼图案看起来霸气又华丽,单看飞船的体积以及着陆时基本没有的噪音,就知道它价值不菲。

几位同学看着飞船上走下来身姿笔挺的男子径直走向?他们的老?师,纷纷伸长了脑袋看。

方才说吃自助的女生戳了戳同伴,压低了声音开口,“你们说那人是不是老师的恋人?”

“不?知道”

“可能是吧,清远老?师手上不?一直戴着戒指嘛。”

清远看着自家道侣,眉梢微挑,“今天怎么过来了?”

贺楼明平时挺忙的,两人差不多一周能待在一起两天多,平时都是周末过来,这次居然周四下午就来了。

贺楼明看着站在树下的两人,目光若无其事地滑过清远身边周辰的面容,而?后收回视线道,“今天没什么?事就过来了,”他扫过一旁盯着他猛瞧的几位学生,“怎么,你这是要去哪?”

清远说,“我带学生吃个饭,你要一起来吗?”

贺楼明突然勾唇笑了笑,一双凤目扫过一旁的周辰,紧接着倾身向?前慢慢地抚平清远的衣领,他挨得极近,手指触到上面留下了微凉的温度,旁人看起来就是他环住清远,两人姿态亲昵。

几位别的同学一下子睁大眼睛,唯独周辰眸子闪了闪。

看见了清远有些茫然的眼神,贺楼明心情大好,微微退开了些,“不?了,我回去等你。”

他如来时一般踏上了飞船,在几人面前消失。

学生们选定的餐厅离这挺近的,几个人步行就去了。

等菜上来的时候,清远去给自己点酒,桌上留下四个学生面面相觑,长发飘飘的女生脸上有好奇的神色,她撑着头目送着清远去前台点酒,身姿高挑,气质温和,在人来人往的餐厅中出类拔萃,恰如朗月入室。

她撩了撩肩上的长发啧啧感叹,“这个男人真?的好绝,我好想睡他。”

她是海星人,出了名的换男友勤快。

同伴是个短发女生,脸圆圆地笑起来很可爱,听她这样说用手指点了点她肩膀,“小如你冷静点,清远老?师的恋人你今天也看到了,我们加在一起可能都打不?过的。”

周辰旁边的男生是虫星的,脸上有着灰色的虫纹,声音有些低沉,“嗯,他飞船标志是天狼星的。”

根据联盟检测,天狼星人体能可以排进?宇宙前十,海星就挺低的,他们点亮了艺术技能以及见一个爱一个的天赋。

一直默不?作?声的周辰听到这话抬目开口,“不?,他不?是老师的恋人。”他想着今天见到的男人,眸子中滑过一抹暗色,“老?师手上戴着戒指,他手上什么?都没有。”

小如用手指卷了卷头发,意味深长道,“你观察的还挺仔细。”

周辰还要说什么?,却见清远走了过来,菜也陆陆续续地上来,他夹了一只虾剥好放到清远面前的餐具中,向?前推了推,“老?师您尝尝这个。”

清远晃了晃杯中的酒,淡淡地开口,“不?了,你们吃就好,我喝点酒就行。”

周辰看他一脸云淡风轻,只好垂眸机械地咀嚼着,一时之间静默了下来,小如夹走了那只虾,“周辰你好偏心,不?行你得给我们一人剥一个才行,赶紧的。”

另外三人也马上开口,“对对对,赶紧的,还等着吃呢。”

“快点,我也要。”

气氛才慢慢活跃了起来,小如发现清远只尝了离他最近的菜,一顿饭下来基本就吃了一口,剩下的时间就只是喝酒了。

同学们一个个吃饱喝足后陆陆续续地离开,渐渐的就只剩下了清远和周辰,在餐厅的轻音乐里,周辰抿了抿唇,他用手不?住地搓揉衣角,整个人看起来坐立难安,带着几分激动和忐忑开口,“老?师,我有话对您说。”

清远放下杯子看着他,慢慢道,“周辰,我如今是你老?师,以后也只会是你老?师。”他看着一下子苍白了脸的青年,面上没有任何波动,“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周辰看着他,只觉得那双多情的眼眸中如今全都是冷酷,没有丝毫的温情,他一下子眼眶泛红,连嘴唇都微微哆嗦着,“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是想着以前那么温和的人竟然可以这样冷酷。

好似变了一个人。

又或者?说他的温和不?愿意给他。

他起身鞠躬,旋即离开。

贺楼明一个人在家里,他先是取出罐头喂了猫,这半个月里他每来一回都会喂团团,团团现在看见他就蹭着腿要吃的,半大不小的猫了,还是爱撒娇。

机器人走了过来,开口询问,“主人,今天晚餐是要准备两人份的吗?”

贺楼明在洗漱台前慢慢地洗手,流水包裹住整个掌心,他看着镜子中那张脸轻轻笑了笑,“两份。”

微凉的手掌覆上镜面,他一寸寸的抚过里面人的眉眼,想着今天见到的周辰,缓缓地勾了勾唇,眸子有些幽深。

一个眼睛有三分相似的人,哪里比得上一模一样的面容。

清远回来的时候发现贺楼明坐在餐桌前等他,他穿着居家服向?椅背靠去,看起来懒散又闲适。

贺楼明见他洗了手换了衣服,拉开了旁边的椅子,“赶紧吃吧,等你很久了。”

清远看他懒洋洋地似猫儿一般靠在椅子上,“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贺楼明眯着眼睛,面上看起来还有些得意,他捻了捻手指慢条斯理道,“我不?单知道你没吃,还知道你刚才拒绝了一个爱慕者?。”

清远缓缓向?后靠去,眸子中带了几分兴味,“贺楼明,你厉害了。”他掌心触上对方眉骨处,用指腹慢慢地摩挲着,语调中带着几分赞叹,“很好,就要这样有信心,继续保持下去。”

贺楼明笑而?不?语,他哪里是对自己有信心,他是对星星有很大的信心。

一顿饭吃完后海星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清远洗了澡回到房间,后者裹着墨色浴袍走了进?来。

贺楼明看着清远颀长的身躯躺在床上,身下藏蓝色的床单略微有些发皱,浴袍有些松垮,微微俯下身就能看到锁骨。

……

贺楼明舔了舔唇,他做过一回,这次应该比上次更从容些。

清远将人揽进了怀里,薄唇覆上贺楼明的唇轻轻舔.吻着,贺楼明阖着眼眸回应着,却在他手触上贺楼明腰部以下时,后者却突然绷紧身子,脸上有一瞬的惊慌。

清远收回了手,专门调暗的灯光照在他脸上,神色看起来有些晦暗,贺楼明抿了抿唇,声音哑涩艰难道,“抱歉,我没有准备好。”

他有些无措地看着清远,拉起他的手指按压住自己柔软的唇,“我这样帮你好不好?”

距离他们的第一次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药用了两支就全好了,但他的身体仿佛记住了那日的疼痛,好像他的勇气随着上次已经流失尽了,他再也没有胆子碰清远了。

贺楼明知道这事怨不了别人,毕竟上次是他完完全全地主动主导,清远什么?也没做,但是......他就是怕了那份疼。

空气一时之间有些静默,清远良久都没有开口,贺楼明心里涌上了不?安,他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和谐有多重要他也清楚,但自己就是克服不?了......

贺楼明听到一声轻叹,紧接着就被人揽进怀里轻吻着,这吻轻柔又缠绵,似落花跌落在水中一般柔和缱绻,他听到一声呢喃,“贺楼明,对不起,让你那么疼......”

贺楼明嗓子有些干涩,分明最疼的时候他都没有落泪,如今却像是被他轻柔的吻击溃了心房,他心里泛上一股委屈,这没由来的委屈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就好像没人在乎时受了伤不会如何,有人担心时便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想着哭一哭能被哄一哄。

贺楼明伸手攥住他衣领,“没事,这事又不?怪你。”

......

贺楼明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上午,空气中还氤氲昨夜的气息,身上留下了酸困感,他侧着身子搂住身边的人,用白森森的牙尖轻.咬着上面红痕,加深昨夜留下的痕迹后才道,“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他脸上带着点新奇和愉悦,像是一个孩童突然之间知晓了玩具正确的玩法,带着跃跃欲试和兴奋轻轻撑在清远上方,“来,我们再来一次。”

清远看了他几秒,用旁边枕头蒙住脸,传出来的声音有些发闷,“不?。”

“为什么?不??”贺楼明眯着眼回忆昨夜让人惊叹的感觉,他舔着唇轻哄着,“现在时间还早,我想再试一次。”

清远说,“不?行,你累了。”

贺楼明摇头,“我不?累,一点都不累。”精力旺盛又充沛,自己动都没问题。

清远看了他一眼,郁闷道,“我累了。”

贺楼明诧异地看着他,自言自语道,“我没有多要啊。”他数着呢,就七回,一回都没多要。

他一边说着一边蹭着,当真?又来了一回,结束时上身贴在清远胸膛上,额上的汗滴落下来,大口地喘着气,清远摸着下巴看他动作,心情微妙地开口,“贺楼明你累不累?”

贺楼明腿有些发抖,腰上肌肉绷地发疼,“还好,不?是很累。”感觉还可以再来一次两次的......

清远:......“你挺……厉害的。”

贺楼明看着他这副郁闷的样子不?住地笑,曾经以为那么疼的事情真?正的来临时发现也不?过如此,就像是他当初做了最坏的打算,可相处下来发现他们二人还很愉快。

有时候贺楼明会想,清远和星星相处也会是这样吧,自在舒适,闲散随意,平时很少说情话,但总会给人充足的安全感,无事时天色一暗就回家,有事时早些报备,他们就像一对真正的情侣那样,一同走过一年的岁月。

窗台上花开了又谢,时光来去匆匆,某个夜晚,贺楼明半夜醒来下意识地朝身侧摸去,却发现身边只存了些许的余温。

他悄悄起身,慢慢向外走去,却见清远站在落地窗前,在海星蓝色的月亮下,他身姿挺拔颀长,只仰头看着天幕上璀璨星河。

天色如水,他整个人透着一股温柔缱绻的意味,与幽蓝静谧的朗月相比,分不?出哪个更让人怦然心动。

贺楼明看着清远,这一年来他时常看星星,在海星的家中,在白鹭洲的家中,在茫茫宇宙中飞速行驶的飞船上,他总会这样将璀璨银河拢入眼中,似醉非醉的桃花眼中悠远而?又深情。

曾经贺楼明问过清远在看什么?。

清远那时眸子中流露出让人看不?明白的神色,像是怀念又是庆幸,语气清浅的说,看明星。

银汉迢迢,明明若光。

清远很爱看星星,这一年来都是如此,但贺楼明知道他看得不?是星星。

他在想他的弟弟,贺楼星。

有时候觉得世间事是真的说不清,就像贺楼星与清远,两人分明相爱,却遭遇宇宙空洞,此后漫长的岁月之中,清远只能看着夜幕中的繁星。

就像……他,分明能抱着这人,却感觉还是没有拥有他。

贺楼明笑了笑,慢慢地走了过去,他从身后环住这人,胸膛贴在他后背上,亲昵地拥住他。

他将下巴搭在清远肩膀上,侧头轻吻他的耳垂,两人气息交缠,“你想星星了是不是?”

贺楼明微阖着眼睛,被他轻柔地揽在怀里,他们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贺楼明靠在清远胸膛上,呢喃着开口,“我也有些想星星。”

他对星星的感情很奇怪,带着一些羡慕,但更多的是得意,所以他可以从容的谈论起他来,以胜利者的姿态。

清远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他眉心,声音很低,带着些暗沉,“你真?的很想星星?”

贺楼明伸手握住他的手指,有些好笑地开口,“怎么说他也是我弟弟。”

父母逝世的早,他和星星关系很不?错,星星很多事情都会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