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娴悄然至曲水长亭,又悄然离开,只是她并没有失魂落魄太久,还在回御书房的半途中,东宫的宫人就急急忙忙来禀告崔氏的事。

沈娴找回了神儿,当即往东宫疾步而去。

去到东宫内院,宫人刚一唱报,她的身影就已经跨进了偏殿的门。

彼时太医已经给崔氏清理好伤口,并上了药,正欲包扎。

闻得女君来,太医连忙准备行礼,被沈娴止住,让继续忙他的。

殿中所有人都不出声,苏羡就站在矮榻一旁,脸上有些苍白,就衬得他黑白分明的双眼眼眶有两分赤红。

沈娴也顾不上问他两句,立在矮榻边一瞧,脸色十分难看。

太医在用纱布缠上之前,被沈娴窥到了伤处。

只见崔氏小臂上,几乎半个小臂的肉都没有了,活生生被撕下一大块,还露出了森森白骨,十分可怖。

崔氏可是自她生下苏羡以后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人。

而今竟在眼皮子底下受这样的罪。

沈娴不辨喜怒,一直等到太医把伤口包扎好。

太医处理得仔细,所幸而今天气转凉,渐渐入冬了,这样重的皮肉伤也少了两分感染的风险。

随后沈娴转身出来,留下小荷和两个宫人看着,其余一干人等全部跟着出去。

沈娴往屋檐下站着,太医禀道:“崔姑姑伤得虽重,但好在没有伤及要害,暂时性命无虞。唯有先等她醒来,再慢慢养伤。”

随后沈娴让太医回去配内服的用药。

她站了一会儿,方才出声问:“来来呢?”

声色肃淡,是在问苏羡。

苏羡应道:“在园子树下。”

这东宫内院园子也颇大,平时只要不出东宫大门,来来基本就是在园子里,这成了它生活的一方小天地。

崔氏出事以后,来来仍还拴在树下,宫人离得远远的,但一直把它看管起来。

沈娴闻言,朝那园子里去,苏羡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边。

她绕过回廊,抬眼就看见了那边地上匍匐着的来来。

来来此时显然还充满了攻击性,时不时往前使劲奔一下锁链。力气大得,把拴着它的树都震得晃动不休。

这与平时温顺乖巧的来来显然大相径庭。

庆嬷嬷见来来的凶狠模样,心有余悸地又唏嘘:“女君,奴婢早就觉得它危险,而今还是没能避免它铸成大错!这样的东西岂能留得,这次伤着了崔姑姑,倘若下次伤着了太子殿下,可怎么得了!”

沈娴不置可否,走下廊下台阶,便朝来来的方向走去。

苏羡亦跟着一起。

宫人们见状,连连劝阻。

沈娴在离来来两三尺开外停了下来,随之敛了敛皇袍衣角,缓缓蹲了下去,与来来对视。

她眯着眼,看了片刻来来发红的眼睛,道:“苏羡,说说怎么回事。”

以前沈娴总是劝苏羡不要对一条鳄鱼太过执着,不要跟它太亲近,更不要带它去人多的地方。

不能太亲近的程度是指苏羡不能跟来来同吃同住,更不能让来来睡他床榻之侧。

而不能去人多的地方,诸如上次的大街上那样,无疑会吓着旁人。

沈娴也总是以来来要吃人这一理由来强制性地说服苏羡。

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强制性地把来来弄出东宫不让苏羡继续养它了,亦或是弄个笼子从此让来来在铁笼里度过余生之类的。

因为她知道苏羡当初为了孵化这只鳄鱼有多认真,并做了多少努力。他翻了许多有关孵化的书籍,向家有养母鸡小鸡的人请教过经验,甚至还学过母鸡一样,时时将它揣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