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娴走出几步,玉书肩膀瑟瑟,忽开口道:“这宫里,谁都能叫我离开,唯独你,没有这资格。”

沈娴驻足。

她眯眼看向殿门外的一段宫墙,问:“我为何没这资格。”

说着她回头向玉书看去。

玉书亦回头,眼眶红红地看向她,道:“因为……”

她没再说下去,而是突然眼里的悲绝化作一股蛮横,拔腿就冷不防往一旁横冲出去。

沈娴惊了惊,连忙快步奔上前,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将将抓住玉书的一缕衣角,来不及拽紧她,就眼睁睁看着玉书不顾一切地狠狠往那柱子上撞去!

她是真不想要命了一般。

只听“砰”地一声,玉书以额触柱,当即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沈娴很快稳了稳心神,旋即扬声道:“来人!立刻传太医!”

她自己也会医术,虽说宫里有一堆太医,犯不着她亲自去医玉书,但在太医来之前,她还是给玉书先止血比较好。

那厢门外的宫人慌慌张张就跑去叫太医了,沈娴当即敛着衣角快步走过去。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蹲下身碰到玉书,殿外冷不防一道身影如飞鸿,将门口的光线都晃得闪了闪,下一刻人影便自沈娴身侧掠过,先一步到玉书身前。

沈娴瞠了瞠眼,看着苏折背对着自己,弯下身去将玉书抱起,转身便往外走,低低与沈娴道:“你别靠近她。她交给我吧。”

沈娴没回答,只看见他的背影快速出了殿门。

苏折暂把玉书安置在偏殿的坐榻上,宫人们觉得这样不妥,可既是皇夫要这么做,女君也没有说什么,宫人们自不敢开口多说,只是里里外外都有些无措。

苏折之所以去偏殿,是因为偏殿离得近,能最快地处理伤势,一会儿太医来也能最快地接手。

沈娴在殿上兀自失神了一会儿,方才转头踏出殿外,继而也去了偏殿。

只不过她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朝那边多走两步,苏折一边游刃有余地给玉书止血包扎,一边背对着沈娴,神色晦暗不明,忽低沉道:“别过来。”

沈娴默然在门边站了许久,约莫站累了,她一侧身便倚在门边,道:“苏折,你莫不是以为是我逼得她撞柱的吧。”

顿了顿,她又道:“我竟不知,她于你有这般重要。早知如此,就不遣她出宫了。”

后来太医匆忙而至,沈娴分外慵懒道:“进去看看,负责把她的命捡回来。”

说罢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苏折给玉书处理伤势处理得及时妥当,太医接手时她已经止血,虽是撞得惨烈,好在无生命危险,眼下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

苏折手上和袖摆上残留着依稀血迹,他并未多看玉书一眼,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实施救人之举。

等他回身来看沈娴,想与她解释什么的时候,发现门边已经空空如也。

他从来没以为,是她想要逼死玉书。逼得玉书非撞柱不可。

但是他就是不能轻易让她靠近。

或许他曾经并不是很能体会真正让他恐惧的感觉。那年那场宫变让曾经的沈娴国破家亡,他亲手把她送去别人身边时,没有多少恐惧;那年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尽可能地安排好身后事时,亦没有多少恐惧,他只知道自己在无力改变的情况下应该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遗憾。

过往许许多多的坎坷和磨难,都不能使他恐惧。

可是今时今日,他竟忽然尝到了恐惧是什么感觉。

来得猝不及防。

究竟为何,他无从可说。